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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太极殿中鸦雀无声,唯有舅甥叔侄三人依旧断断续续地痛哭着。
圣人与新安郡王倒也罢了,字字句句都在回忆先帝的慈爱与宽和,尤其重点在于先帝处置废太子谋逆案时的慈父之心如何难能可贵,而圣人三兄弟又是如何友爱手足。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究竟是否像他们所哭的那般深厚?许多臣子或许都并不相信。但叔侄二人无不哽咽着说“深厚”,难不成他们还能跳起来反驳么?
而吴国公秦安则看似是哭先帝先后,实则痛骂方才那些气焰高涨的臣子。尤其彭王被他指桑骂槐,只能涨红了脸,却是无言以对。谁叫他并未说出他的名号,他若是驳斥便无疑是自认罪名?而在身份上,他们同样是皇亲国戚,他只是遥领大都督的虚职,这位却是手握实权的尚书省左仆射,在朝廷中的威望也远远胜过他,指责他亦是理直气壮呢?
圣人终于控制住了场面,荆王与简国公许业都暗自松了口气,假作“在朝堂上痛哭失声”这种事十分正常。其余服紫高官也以“少见多怪”的目光,暗暗地提醒那些始终一付震惊呆滞模样的新同僚们,尽快恢复正常状态。
呵呵,这种场景算什么?先帝不仅在太极殿上洒过泪,丹陛之下忘我地跳过舞,在两仪殿里更是时不时地便要哭一场。更别提当年废太子李嵩谋逆的时候,他一激动还要拔剑自刎,可将在场的重臣给吓坏了。如今圣人不过是因心有感触而哭泣,这样的反应已经堪称“温和”了好么?
许是见过的场面太多,太过淡定了,一群高官竟都很是耐心地等着舅甥叔侄三人哭完。然而圣人与新安郡王本质上并不像太宗皇帝,情绪一来便控制不住,情绪一去又如同寻常。叔侄二人一面继续哭,一面苦恼该如何收场,目光交错之间充满了无奈。
圣人不由得再次想到:他的亲信之中不仅缺聪明人,也缺有眼色之人。怎么就没有人看出他们叔侄眼下需要个台阶呢?太宗皇帝能自己哭完,一抹眼泪又开始谈论朝廷政务,他却没有这等收放自如的功力啊!
“……”而吴国公秦安酣畅淋漓地将想骂之人都骂完了,也突然发现自己收不了场了。先帝尚在时,他从来都是理智而冷静,将先帝各种奇思妙想与激烈情绪都不着痕迹地化解干净。然而,如今朝堂之上却缺了当初的他这样一个人物。这与他的身份当然密不可分,昔日他是先帝的妻弟、亲信,自然而然便承担着安抚先帝的责任。而如今圣人自己提拔的高官亲信实在太少,也没有处置这种事件的经验,当然无人站出来。
于是,似乎谁也不曾发觉,依然抱头痛哭的舅甥叔侄三个实则已经数度交换着眼色,无声无息地商量着该如何停止了——
此时,角落中倏然响起一个年轻且磁性的声音:“微臣斗胆进言,既然先帝处置废太子谋逆案时有了先例,那越王一案便照此办理即可。赦免越王的死罪,判处流放之刑,如此方能顺应先帝的舔犊之情、圣人的孝悌之心。至于流放至何处为佳,微臣以为,当以圣人来断。”
群臣纷纷回首看去,就见一位着浅青色襕袍的少年翩然而起,来到殿中央拜下。浅青色,乃九品官之常服,足可见这位少年职低位卑。然而,他俊美的形貌,从容的仪态,优雅的笑容,却令不少服绯服紫高官们都想了起来——这不是那位少年甲第状头王子献么?
圣人终于有机会下台阶,自是顺势便收了眼泪,颔首道:“王爱卿所言甚是。”
新安郡王则泪眼汪汪地道:“叔父,祖父若是知晓此案的结果,定然也会很欢喜。”
眼见着叔侄俩你一言我一语,便要赦免越王李衡与嗣越王李玮的死罪,彭王心中焦急万分,不断地向着御史台的某几位监察御史使眼色。而那几位御史有的假作并未瞧见,有的犹豫不决,有的却义无反顾地又跳了出来:“废太子一案与越王一案毕竟不同,如何能一概而论?!而且,先帝当初赦免废太子,便是出于慈父之心,也坏了规矩!后来庶人李嵩受召回京,非但没有改过,依旧肆无忌惮,岂不是证明当初——”
“请慎言!”王子献收起笑意,满脸肃然,“这位御史,是想指责先帝断案不公?有过失?如方才吴国公所言,这可真是目无君父!!先帝素来英明神武,怎是你可诋毁的?圣人,微臣以为,此人对先帝不敬,当治十恶之罪!!”区区一个御史,居然口不择言地说先帝有失,治“大不敬”之罪也不为过!
那御史一愣,忙跪下来道:“圣人明鉴!微臣绝无此意,微臣……”
“正因先帝的舔犊之情,庶人李嵩如今方能改恶向善,出家为僧。令人有机会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王子献又不慌不忙地打断他,接道,“而微臣以为,先帝如此处置,非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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