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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府,英王府邸以南,城郊七里。
翠竹长了满山遍野,竹影轻摇便如同有幽竹清香逸散,只是渐暗的天色照不进数丈高的丛生竹林,内里如今已然是晦暗一片,不可辨物之状。
一道暗影闪过重重青竹,脚下厚重枯干的竹叶却留不下丝毫痕迹,身形移动之间便掠过数丈距离,偌大竹林便如同方寸之间,衣摆凌风发丝不动,如同一只隐匿轻盈的黑燕,最终落在一扇竹门前。
这是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位于整片竹林正中,放眼望去便如初入竹林一般不见边际。其中有零星竹屋散落,成拱月之势环绕深处一座二层竹楼,若自竹楼往更深处去,甚至能听见潺潺水声,更及深入,就能见得一面巨大石壁,以凌然之势几近斩断整片竹林,自上而下的泉水经年累月将石壁冲刷得光洁圆润,但始终冲不尽深嵌入石壁的赤色痕迹。
——碧云间。
暗影在那扇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竹门之前放慢了脚步,却是径直走了进去,只是后脚未收,危机陡现,一柄银光湛满的利剑直刺而来,剑尖直冲来者面门。暗影面色不动,头往近旁一偏,抬手捉住持剑者手腕一个扭转,长剑便落入掌中。
被夺剑之人停下动作,躬身向那背影行礼,不再向前。暗影目不斜视,一路提剑前行,小径曲折蜿蜒,途中遇冷箭突刺毒匕长鞭……种种暗袭不一而足,尽皆化于来者手下,沿途败者尽数止步不前,只待那背影行到深处拔地而起那一座竹楼之前,转过身,手中仍是进门之时夺来那一柄长剑。
来者一路行来的锋锐之气如同斩断了那眉间凝结多日的枷锁,那原本清秀的面容便仿若让利气洗过,张扬开来的五官俊丽而夺目。
他立在竹楼之前,便如同一柄锋利短匕,寒光迫人。其下十数人聚集于前,俱是一身青衣,如墨之青,本应冷肃锐利,但此时个个面色惶惶,欲言又止。
“青主……”
被叫做青主的人拿目光一扫,眉头便皱了起来。
“孟青去哪里了?”
下头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一健壮汉子咬咬牙上前一步,粗犷的面容之上露出些许不忍,但还是开口欲言。
“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一道悦耳嗓音,那壮汉闻言一惊,身后诸人更是面色大变,忍住回首探看的冲动,他们霎时便收了脸上所有神色,径自垂首不语,便如同什么都不曾听见一般。
站在竹楼前的人不似他们一般惊惧,只是眉间沟壑愈深,只盯着那紫衣人闲庭信步般前来,一抬手将一皮包骨一般的人影扔在众人脚下。
“什么时候,犯了何事,都说清楚。”贺去站到青主身旁,抬手环过身边人略显窄小的肩背,掌心贴上对方额间,唇角一勾,森然如罗刹,“青九。”
众人最右侧的矮小身影一震,上前一步,张口欲言,但眼神闪动,始终说不出话来。
青主任由那只手滑到自己眼角作乱,指尖的触感让他眼睫轻颤,但眼中厉光愈重。
“我不过离开两年……”他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二十三人,又看了一眼那气息不明的孟青,紧抿住唇角,半晌漠然道,“不论如何,贺去,动手罢。”
贺去神色玩味起来,在他双唇之上轻按了按,揉开那条紧绷的唇线,倾身接过他手上长剑,顺手挽了一个剑花。
“青主不可!”“青主但听我等一言!”……
一听这等命令,下头的人不敢有什么顾忌,纷纷焦急出声,几人神色中隐有不忿,被强压下去,几人上前数步,将那孟青挡在身后。
青主胸膛猛地起伏,牙关紧咬,喝出一句:“说!”
“青主但听我等一言!”一相貌平常之男子挡在孟青身前,面色决然,“孟青所想亦是我等所想,只是孟大哥律己严格,不可容忍自身生出这般想法,才自闭于房中三月,只待青主回来发落……”
一听这话,青主什么都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眉间一厉抬手,眨眼间二十余枚指余长漆黑梭镖齐发,二十余人面颊左侧齐齐现出一道血线。
“跪下!”
他冷喝一声,抓住贺去的手退到一边,让出了身后的竹楼。竹楼大门紧闭,乍一看平实无奇,实则不容任何人亵渎。
那相貌平常之男子咬咬牙,当先跪了下来,其后众人动作齐整,都利落地落下双膝。
“你们在威胁我。”青主冷声道,不曾理会下面依次的“不敢”,“四年前之事不被你们放在眼里,后山二十五座坟茔,想必你们也是视作无物了罢。”
“正因如此!”另一面容阴柔之男子轻声道,“第二代碧云卫如今只剩半数,过往如何兄弟们不敢或忘,青主您一走两年,又怎知兄弟们日日困于此处是何心情?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又与囚禁有何差别?”
又一肤色黝黑汉子沉声道:“王爷有灵在上,兄弟们也要说出来。当年入门立下死誓:誓死效忠王爷,效忠主上,若有背叛,千刀万剐、天诛地灭。兄弟们自问从无违誓之举,此回迫不得已,只想要求个明白!”
贺去站在青主身边,倒不再有何异动,只是闻言挑了眉,右手一抛,长剑贴着孟青右掌没入土中,剑尖入地七寸,剑柄不见丝毫摇晃。
青主冷道:“既然醒了,你说。”
孟青生得相貌堂堂,本是正气浩然之相,但此时瘦弱不堪,却有些难以入眼了。他支撑着抬起身来,面向竹楼端正跪好,磕了三个头,身后众人见状,也纷纷伏下身来,行三叩首之礼。
这下孟青直起身来,才望向青主一拱手,开口气息虚浮不稳:“青主明鉴,碧云卫忠诚绝无二心,孟青入门二十四年,自始至终只忠于主上一人,当日主上薨殂,若无老青主之言,碧云卫本应以身殉。”
青主背在身后的双手收紧,双目对上孟青直视过来的目光,虽骨瘦嶙峋,视线依旧锐利如刀。
“这十数年碧云卫无主,日日都是煎熬。更有蓦然就消失不见的兄弟,过不了多久就变成后山一座土堆。”孟青语调缓慢,面上是比旁人更深刻的决然,“四年前钟青、蜀青、季青之死我等永生也不能忘怀,群狼无首无疑自取灭亡,若困于山林之中,我等也不配再称作碧云卫,便不若请青主给个痛快。”
青主仍是默然不语,倒是身旁紫衣人以事不关己语气悠然道:“我早说过现在的碧云卫已经不比当初了,只会吃草的狼,连兔子都能咬上几口,也只有你还想着让他们去同虎豹相斗。”
青主侧头看过来,眼中漠然一片,贺去嘴角一勾,毫不在意。青主目光在下面跪着的二十余人身上扫过一圈,片刻道:“你说得没错。”
孟青一震,依旧挺直了腰板。
“这些年我只顾算计眼前,却忘了身后并非全然无碍,二十五人尚不足震慑,当真是我的过错。”
包括孟青在内的二十余人俱是震惊抬头,眼神中都是难以置信。
“是我无能,青主之位本不应由我来坐。”青主瞟了孟青一眼,冷道,“这些年种种消息经由我手,如今我知道的多些,本为使你们不必有太多顾虑而有所隐瞒,却不想还是因此而生出诸多不满。”
孟青道:“青主即便再如何隐瞒,主上已逝已是不争。”
“既已存去意,去是死,留仍是死,便不如一同求死,我若有所顾忌,就寻得一条生路。”青主将人一一看过,眉目冷然,“这位子我暂时还不可相让,但即便如今我和盘托出,你们这幅样子,我也没那脸面将你们都带到少主面前。”
那肤色黝黑的汉子不忿道:“我等被困于此无他事,只得日日磨砺……”
“方才贺去之言,你若没听清楚,大可使他再说一回。”
贺去看过来,和善地笑了笑,便使那黝黑汉子霎时闭了嘴。
“此为我之过失,如今少主归来,我自当竭力补全。”青主道,“趁我还未说明原委,想走的只管上前,只要接他一掌不死,天下之大,你想去何处,我绝不阻拦。”
其下有数人欲动,也有十数人面色一动,宣之于口。
“青主所言少主……”身形矮小的青九犹豫道。
青主不语,贺去一哂,道:“我这打手当真是做得辛苦。”
说着一把将身边人拉进怀里,青主微闭着眼睛任由他扣紧自己的腰,头靠在对方肩上,轻声叫了一句。
“哥哥。”
贺去眉梢轻扬,抬手抚弄他后颈,视线投向下方,慢声道:“十息之内,可有人?”
有人目露挣扎,但十息过去,不曾有一人上前。贺去冷眼看着这般情状,时间一过,唇边笑意便变得残酷起来。
“既如此,今后再生此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贺去扶着青主后颈,指尖在他颈侧细嫩之处流连,不经意瞥一眼孟青,便漫不经心让他们起来,而后抱住怀中人,转身就走。
“跟上。”
这天的晚膳迟了将近半个时辰。
连伯带人提着灯笼找到赵璟煊的时候,酉时已过,英王爷独自站在漆黑的庭院当中,面色比这夜色还要沉。
连伯带来的人动作利落地把灯点上,英王神情才像是稍有缓和的模样,使连伯引路往书房去,并未急着传膳。而等到庆来带着人将晚膳摆好时,赵璟煊已将沈珵留下的两封分量不小的信囫囵看过一遍。
得到应允进入书房,庆来便见到赵璟煊面前案上叠放着的纸张,两只信封随意盖在上头,压着一枚小巧的玉石。案上有一只灯盏,烛火摇曳中,即便周身明亮,赵璟煊的面容依然是晦暗不明。
庆来向赵璟煊告了罪,服侍着他先用过了晚膳,又回禀了对下头的安排,例如季哲明等人的去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赵璟煊沉默地听着,便使庆来分不清他是否听了进去,但等到庆来停了下来,赵璟煊便略颔首,却不曾使他下去。
庆来在下面候着,少时才听见赵璟煊出言,声音有些沙哑。
“去年启程之时先帝所赐、本王嘱咐你收好的那只木匣,如今在何处?”
庆来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赵璟煊,就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回王爷。”庆来垂下眼去,“因这些时日赶路缘故,贵重物事不便近身,便存于车队当中,使秋菊等人好生看管着。”
赵璟煊点点头就不再问,仿佛只是顺带一提,而后便转口,随意提起王府总管之位归属,庆来自无异状,便沉默地听着而不多言,让赵璟煊见他这幅低眉顺眼的行状,却越发不适起来,也不欲多言,将方才所下决议说了,便使庆来下去,唤贺去过来。
庆来被许了个副总管的职务,又套了一重近侍统领的身份,倒依然是那副顺从的模样。近侍统领这职务却是有些不伦不类,赵璟煊一时兴起拟了个名号,至于如何成型,倒不干他的事了。
他方才将沈珵走之前嘱咐的几点细细思考过一回,但看着面前纸间字迹,心中却只有烦躁。沈珵的字迹极为端正,一笔一划没有分毫偏移,是十分工整的小楷,同他本人一般,从其中寻不出半分破绽,圆融无比。
寻常人一眼望去,只怕要以为这字迹是印刻上去,寻不出书者落笔时之心意。赵璟煊看不出来,却因此更为切齿,既然连手书都如此圆整,又缘何毫无顾忌地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破绽,所图又是为何?
贺去推门进来,就见到赵璟煊十指相交,双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英王爷如今行状做派颇有安国公家风。”贺去单手在身后将门掩上,慢走了几步,道,“看来沈将军虽不可袭爵,却是将安国公府立身之本完整承袭了下来。”
赵璟煊冷眼看他,笑道:“你是真没把赵璟熠放在眼里。”
他心下本就烦闷,偏生贺去这么一提,话语间更是离不开沈珵的干系,往日他自己不曾发觉,如今回想起来,就发现潜移默化之中,他同沈珵在某些时候,确是越发相似了。
对此他如今却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干脆扯了赵璟熠这面大旗来搪塞,至于究竟有没有将当今圣上放在眼里,这传出去必定是大逆不道的消息,贺去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算一个,赵璟煊说是也不是,但到底不会又敬又畏便是了。
两人心知肚明,贺去也无意接这话,径直道:“你倒是不知这安国公府是倚靠二十年前长公主的一力支撑,才能有现今的模样。”
赵璟煊依旧是迟疑片刻才将长公主的身份同安国公夫人联系起来,他默然不语,并未急着切入正题。
贺去道:“所谓安国公家风,上数三朝,说不准还有自立国以来的传承,但绍历朝后,或许称作公主府更为合适。”
赵璟煊一笑:“安国公、镇国公,世袭罔替、钟鸣鼎食之族,世所皆知。”
贺去不知是有备而来还是随性而言,但赵璟煊不急,他便更是随意,在赵璟煊下手处坐了,就道:“身为皇室宗亲,绍历朝上五朝皇后之姓,你应该清楚。”
本朝开国以来,后位钦定镇国公、安国公两府,无一例外。但两府所出皇后之数并非均等,立国之初,有七朝皇后俱为沈氏,因而民间有“七世沈家女,大楚半江山”之句讥讽外戚势强,几乎与皇室平分天下。但正如贺去所言,包括赵璟煊之皇祖父,绍历皇帝在内,上数五朝,皇后无一例外全部姓秦,结合立国之初安国公府繁荣七朝现象来看,不难看出各代皇帝俱是实行捧一贬一之法,用近百年的时间将国公府自云端打落,又用近百年时间将两家牢牢掌控在手心。
“绍历朝时,安国公府只是空有其表,内里已经败落不堪,人丁单薄以外,要维持世族气派,就不得不变卖祖产。”贺去道,“京城当中英王府,原先就是安国公府的一处宅院。”
赵璟煊眼皮都没动,道:“即便如此,安国公当年尚公主,也依旧是荣宠不断。”
贺去就嗤笑道:“到底是天家子孙。”
赵璟煊不接话,贺去就道:“当年事,不过一个交易,内中详情不便细说,但当年安国公府沦落,世子唯有通过科考为族中谋出路,选择公主当做放手一搏。”
“既如此,同本王又有何干系?”
赵璟煊直视贺去,贺去分毫不惧,反倒一哂。
“初始不过顺口提及,后来倒是真有两点要提醒王爷你。”贺去道,“如今安国公府以长公主为主不假,而安国公之妹当今太后,同长公主间有些龃龉,更是不能再真的事实。”
赵璟煊有片刻变色,随后恢复平静,道:“你从何而来这般详细消息?”
以沈珵性情,必然不会亲口将这些族中密事向外透露,更何况贺去此人并非皇族,他随行沈珵,多数时候在南边,又怎么会对京中形势如此了解。
同时赵璟煊忆起他叫贺去过来的目的,从沈珵嘱咐有疑问之处向贺去提及便是,便知此人对广西一省更是清楚,贺去曾言及他并非幕僚一般人物,如今想来,倒教赵璟煊有些疑惑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了。
贺去道:“有心探听而已。”
到不见寻常人能探听到这些密辛。赵璟煊暗自记下方才贺去提出的两点,也不再接话,便切入正题,回到他将贺去寻来的目的之上。
他晚膳前将沈珵给予他的详尽信息大致看过,那边连伯前来接引之时提到午后便有城中官员宗族送来拜帖,更有欲为英王设宴之请,赵璟煊听过不言,回到书房却是将送来拜帖的姓名同信息一一对应,直至他这初来乍到的亲王对此一省势力有了大致预想,才准备一一回了。
因而赵璟煊就道:“大小官员,来访者一概不见,其余诸事月后再议。只此一条,至于回帖,就劳烦你了。”
贺去明白他此举之意,倒也不曾出言反驳他这般做法,只是似笑非笑道:“王爷手下那未来文相倒是乐得清闲。”
赵璟煊闻言,恍然大悟一般道:“你说得是,那便吩咐下去,使季哲明来办。”
贺去就看他接道:“不过到底贺先生学问圆融,如今季生尚欠历练,便请贺先生过目之后再行送出了。”
贺去轻哼了一声,赵璟煊淡笑道:“先生包融。”
不过是请贺去为季哲明指点一二,想必沈珵先前也吩咐过,但赵璟煊这般说出来,贺去也无法推辞,想必贺去一开始便明白赵璟煊意图,只是这般婉转地手段,倒是又与他先前所言相合。
长公主同安国公一手教养出来的安国公二子,如今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赵璟煊,不得不说,确是冥冥之中的一脉相承。
七日后桂林英王府一应事务已属齐备,随后而来的车队虽不若快马一般疾驰,却也是日夜兼程,于前一日抵达桂林府。
而大行皇帝将于明日葬入帝陵的消息也在五日前送到赵璟煊案前,送来消息的是如今暂时统领沈珵留下的虎贲左卫,一名为尹枫的兵士。赵璟煊对他有些印象,当日在赣州之时,一行人出游,便有此人在其中,那时赵璟煊便对他有所留意,如今沈珵虽将蒋旺粱带走,但留下的这个人,必定不会是寻常人物。
另有入河南之时分离的亲王仪仗,连同英王近卫如今已至广东境内,不日便能抵达。连伯身为王府总管十分得力,这些时日府内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尽皆禀于赵璟煊知道,庆来作为副总管,也是日日随同连伯料理,所幸如今赵璟煊双目可视,便不必他时时跟随身后。
当日赵璟煊使贺去指点季哲明一二,这几日拜帖纷至沓来,而英王府的消息也适时地放了出去。
英王初抵桂林,舟车劳顿、体感不适,不便见客。而与之同时发出的,另有月后英王生辰之日后王府见客的消息。
有心人眨了眨眼便已然明了,消息放出去后,上门的拜帖显然少了许多。而季哲明看似从头到尾都清闲得很,实则是被贺去派去私下会见指定人物,每日脚不沾地,连日下来显然清瘦了不少。
赵璟煊在王府中接收各处回禀而来的消息,而后将视线放到了桂林城外的王府庄园之上。当日沈珵嘱托,他倒是一一照做了,就自身而言,对于沈珵以略带恳请的语气提及之事,他也抱有些许好奇。
他近十日不曾出得王府,拒见所有请见官员,便是为不使留下个英王初到地方便急于笼络官员的名头,时候到了,他之疑虑也该一件一件慢慢开始探寻了。
车队抵达当日赵璟煊便让冬梅将先帝所赐那木匣子寻了出来,当日他双目不可视,便不曾得知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模样,直到如今到手才知,木匣当真是粗糙得很,便如同随意制成,未有打磨痕迹,但显然年月已久,触手已是圆润之感。
里头的银票赵璟煊让钱云过来清点入库,至于底下的夹层,他犹豫了片刻,并未急着打开。将它放在案边,赵璟煊暂且放下这件事,叫来季哲明和庆来,让他们准备次日出行事项。
庄园位于城郊二十里,快马来回也需半日,赵璟煊不欲声张,往日府中收租人如何前往,便照往常之例,而他同手下几人乔装随行之人同往。
收租之人名连良,原先掌管王府中账务事宜,收租却是亲自前往。赵璟煊入主过后,并未将他替换下来,如今府中无王妃,内务诸事纷杂,英王本人也无法事事过问,若往日有所安排,便一切照旧。如今连良依旧料理着旧事,跟随赵璟煊而来的钱云便应他管制。
那连良得了信,倒是利索地将府中田产明细及佃户之名姓年岁送到赵璟煊案前,使赵璟煊略看过,便对大致之景有些明了。只是往日连良只两人前往,如今赵璟煊即便是有所乔装,到底人还是多了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镇静,但赵璟煊却从这分镇静当中看出了些许连伯眼中的意味。连良不欲他同去,但无法违逆赵璟煊的命令,便只有这般不轻不重说上一番,指望王爷只是一时兴起,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赵璟煊到底不是兴之所至,直接将他这话略过,倒也不曾发作什么。连良见此无法,便只好张罗着上路。一行人又是快马前去,扬起官道轻尘,又将它们甩在身后。
这条路亦是继续南下之道,桂林位于广西最北端,其南部尚有十万大山,诸多险要,自桂林府南下,便是深入广西内腹,而那庄园处于此必经之路上,又有关卡一般的作用。
关卡之理是季哲明所言,他这些日子被贺去差遣着东奔西走,眼中神光也愈发凝练起来。不得不说他确是当得上当日沈珵亲自为其断绝后顾之忧之举,贺去拟出一个单子,桂林城中官员之名,或如雷贯耳或默默无闻,有十数位列于其上,便让季哲明亲自前往会见。那名单同赵璟煊心中所拟定几近相当,见此赵璟煊笑了笑,便随他们去了。
今日赵璟煊使季哲明随行,却如同许了他歇一口气的时间,一路之上季哲明显然放松下来,倒教赵璟煊有些好笑起来。但显然这般磨砺是有所成效的,赵璟煊笑言他“举一隅而以三隅反”,便有季哲明将这些日子往来于各家时所得,举一反三地回禀赵璟煊。
赵璟煊起初还静静听着,后来发觉不对,才摆手打断。此时于途中疾驰间无法言语,他便不由想到此事,便觉若是时日一长,却不定又出现第二个贺去,满心调侃,而略一设想,赵璟煊便略感无奈。
但这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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