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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想着以后前途渺茫,萧战庭和那宝仪公主的事还不知道如何处置,而自己这糟糠之妻说不得哪日就下堂,竟觉得悲从中来,不能自已,一下子眼泪便往外冒,痛声哭了起来。
自从萧战庭离开大转子村,自从她意识到自己要挺直脊梁一个人养育起三个孩子的时候,她其实就再也没哭过了。
偶尔哭哭啼啼撒泼使赖,冲人洒上几滴眼泪,也不过是流给外人看。
真正的眼泪是流不出来的,因为你流了,别人也未必心疼。没有人心疼,就不该流出来。
可是如今,她听到萧战庭那句话,竟是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她便是再不喜萧战庭,那也是她自小的依靠,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哥哥,是她几个孩儿的生身父亲。过去多少时候,她疲惫而绝望地望着苍败的天空,都会一遍一遍疯狂地思念着这个曾让她惧怕的男人,想着他若是能从天而降,不用其它,只要抱一抱,给她一个支撑就好。
这些年总算熬过来了,苦尽甘来了,他却终于出现了。
萧杏花想起昔日种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些年,我只当你已经死了,早就不指望了……现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你却又没死,你……你这是存心让我们娘几个过不好日子!萧铁蛋,你拍着良心问一问,说这话,你是戳我心窝子呢!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你……”
她越想越恨,哭得身子都抖起来。
萧战庭见她这般,蹲了下来,咬紧牙,总算抬起手,用自己的大掌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嘎地道:“别哭了。”
萧杏花哪里听得进去,他即便是要安慰人,拍起人来都用了力道的,拍得她后背生疼。这让她更恨了,这杀千刀的男人,从来就没个体贴人的时候!就是个天生的粗痞子!
于是她放肆无忌地坐跪在那里,眼泪犹如珍珠一般往下滚,呜呜咽咽,哭得金钗斜了,乌髻散了,哭得泪水打湿了白挑线衫。,
萧战庭也陪着她半跪在那里,待想去哄,却是不知道如何哄起,最后只好道:“看你哭成这样,让孩子们看到总是不好。”
萧杏花听了却越发气恼,恨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受了委屈,连哭都不能!”
萧战庭低头看过去,却见那她犹如朦胧春雨里的一株杏花儿,一双眸子浸润在泪花之中,委屈悲凄,又有几分怨愤不甘,她咬牙切齿,恨得桃腮泛红,杏脸微鼓。
这就是他的杏花儿,十几年前隗继山下大转子村在他怀里嘤嘤哭着的杏花儿。
这个世上,他最看不得他的杏花儿哭了。
他僵硬地张开有力的臂膀,将她拢在自己怀里,慢慢箍住,箍紧。
他将坚硬的脸庞怜惜地贴到她湿润的杏面上,低声喃道:“杏花儿……”
谁知道他不抱还好,他这一抱,反而让萧杏花更恼了,两手攥成拳,她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掐着他刚硬的肩膀,恨声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死鬼,你这个没良心的贼囚子,你这个欺世盗名的老淫贼,你这没廉耻老狗骨头,你这骗口张舌的老滑头,我恨死你了!”
她这些年混迹市井,往日所结交者无非是东家卖汤面的王嫂,西家杀猪的王屠户,言语间自然沾染了许多坏习性,骂出话来都不带重样的,转眼间她已经把她能想到的话儿全都骂给了萧战庭。
萧战庭也不恼,也不辩驳,更不躲闪,只牢牢地将她笼罩在怀里,却是任凭她打任凭她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杏花总算是骂累了,口干舌燥,眼泪都觉枯了,这才停了声,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胸膛上,小声抽抽噎噎的。
萧战庭越发搂紧了她,如同抱着个小娃儿般,轻轻抚摸着她后背哄,低声道:“以前自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想怎么着都行。”
萧杏花听了这个,闷在他肩胛的小脸儿动了动,带着鼻腔问:“怎么都行?”
“嗯。”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她所紧贴的那片胸膛也跟着微微震动。
“那我可就提了,反正你说的,我想怎么着,你都得依我!”她娇声耍赖,拖着哭腔,又颇带着几分不讲理。
“都依你。”肯定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萧杏花咬了咬唇,已经红肿如桃的眼睑下,便慢慢绽放出狡猾的神采。
“第一呢,我萧杏花是你的原配发妻,这是父母之命媒灼之约,你便是有了泼天富贵,也不能忘我这糟糠之妻,所以以后,不管什么宝仪公主还是宝贝郡主,谁也不能越过我去。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你若纳妾,可以,但都必须对我磕头敬茶才行。其他女子若是生下你的血脉,无论男女,必须养在我的名下。”
她想为自己,也为几个儿女多寻一份保障。
“好。”
“第二呢,后院之事,归我掌管,家中金银,必经我手。”
便是以后他要纳妾收女,只要掌控住家中金银,她就能对他身边那些小蹄子横加干涉。
“好。”
“第三呢,千尧和千云两个是儿子,也就罢了,我全权交给你,随你怎么打磨他们,我都不会说半句话。只是佩珩,那是我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我可不能让你委屈了她。以后她的婚姻大事,须她自己做主,不许你横加干涉。”
萧杏花不傻,她已经看出来了,有个如此权势滔天的爹,佩珩以后的婚事必然了不得了,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是以想为女儿求一点保证。
“好。”
前两个要求,其实是在萧战庭预料之中。他太了解他的杏花儿了。
只是后一个,倒是他不曾预料到,一时想起今日之事,他不由沉吟道:
“佩珩的婚事,我自会留意,只是做父亲的,总是要为她把关,最后成不成,全看她自己了。”他不动声色地将萧杏花的要求打了一个折扣。
想起两个儿子,又道:“其实千尧和千云的婚事,我也并不满意。只是既已于微末之时成了亲事,也就罢了。以后你用心教导她们,我也会寻几个嬷嬷来好生调理。”
娶妻要娶贤,他的儿子免不了混迹于朝堂之中,他自然是私心盼着他们能够有个贤妻相夫教子,如今两个儿媳妇,见识眼界气度举止都差远了。
谁知道他刚说完这话,怀里刚才还没骨头般软绵绵的人儿,却是抬起那红肿的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
“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
萧杏花一寸一寸地将他搂着自己的手腕掰开,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可真真是一个骗口张舌的老滑头!
张嘴就是嫌弃她的两个儿媳妇,这不就是嫌弃她吗?
不满意她两个儿媳妇,可是她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也未必能更入他萧战庭的眼!
哼!
“杏花,这?”他又是哪句话惹她不快了?
萧杏花却恨恨地白了他一眼:“你对着呢,全都对着呢,你就没有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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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杏花虽说心里对萧战庭越发愤恨,不过想想他那保障,还有随之而来的荣华富贵,唇角又挽了起来。
左右自己所求的,他都是答应了的。
她也私底下给儿女媳妇都透了气,意思是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以后你爹有的你们都有,万不必担心你爹会睡了别个小妖精就把你们扔到一旁的。
众子女听了自然高兴,便是佩珩,也忍不住偷偷问道:“娘,爹还生我气吗?”
萧杏花“呸”了声:“他敢!”
佩珩想起爹爹那日对自己的斥责,心中依然飘着淡淡的不自在。
不过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了燕京城,刚一进那几人高的大城门,就见眼前房屋鳞次栉比,茶坊公廨林立,人流络绎不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其间所卖,有绫罗绸缎,有珠宝香料,更有各样稀罕玩意儿,各色旗帜在茶楼酒肆飘扬,还有刚刚开业的酒楼正在扎了彩楼欢门来吸引客人。
众人见到此番情景,都不免眼前一亮,想着这天子脚下果然不是往日她们那小小县城所能比拟的。
几个妇人纷纷掀开帘子东张西望,一会儿梦巧儿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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