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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繁乱
长乐宫,寝殿。
李毓祯唇角含笑的半倚在榻上,胸口的刀伤和手上的伤已经上了药,染血的衣衫、床褥都全部换了,锦帐也挂上了一幅新的。
四位侍女默默无语的收拾残局,心里都跟抓毛似的好奇:公主这是跟萧十七闹崩了?
缠绵交欢这么久,下床就翻脸了?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不对,这是翻刀子,比翻脸厉害多了。
公主该不会是……强占了人家吧?
但看公主这一脸滋润的样子,连城想起公主那欢悦到极致的呻/吟声,敢拿着自己的脑袋打赌,公主肯定不止在上面,还在下面过。
想起萧十七那双修长有力的手,连城心里呵呵几声。
越秋柔韧有力的双臂端着一只栅足食案架上锦榻,上面是公主临时吩咐的晚膳——小半只蜜汁羊腿切成了薄片,成圈形排在青瓷镶金边的碟子里,一条浇糖醋汁的蒸鱼,一碟波稜菜,还有一杯羊乳,一碗益州紫米饭。
越秋暗里嘀咕:三道菜中就有两道甜食,那糖醋蒸鱼就不提了,公主以前也常吃的,但以前不是说过“羊腿够燥了,还要加蜜汁”?怎么今晚点了蜜汁羊腿呢?还有羊乳——公主不是早点时才喝么?
越秋觉得:公主心,海底针,这饮食也是一出一出的,亏得她不是厨子。
李毓祯唇边噙着微微笑意,显见得心情很好,镶金箸夹起一片蜜汁羊腿时想道:萧悦之这么晚回营只能吃青稞团子了。她唇角勾笑:那我代你吃好了,看我对你多好。……
一连用了三碗饭。
众侍女默然:公主果然是饿了,也对,午膳和晚膳都没吃,还大战了几个时辰,能不饿吗?
撤了食案后,关夏在熏炉内点上了安息香。
李毓祯却吩咐她:“用沉水香。”
关夏应诺,换了沉水香,心中略奇:公主不是在书房时才用这香吗?
李毓祯想起了萧琰身上的沉水香味,便觉得这个香时时用着也很好。
殿内沉水香凝神静心,她的心绪却如蝶翼蹁跹,随意披了敞襟外袍在深殿内踱步消食,走着走着,就走到池子那边去了。连城立即拿了提柄灯笼跟上,在公主侧边照路。
李毓祯站在八幅羽毛屏风边,目光望着池中,唇角不由泛起缱绻笑意,拢在宽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块细腻滑润的羊脂玉牌。
她的手指抚摸着玉牌上的篆刻。
“萧悦之”。
这是萧琰的字牌。
皇族和世家子女在取字后都会有这种刻字的玉牌,因为寓有祝福、成年、立志等意义,被私下称为“命牌”,一般都会随身携带,有的系脖子上,有的放内衫袋里,还有风雅子弟放在香囊里和香气相润,说叫养牌。
萧琰的命牌是贴身放在内衫袋里。
她里面的衣衫裤都被换下了,命牌自然也到了李毓祯手中。
当然,这是公主殿下故意的。
而她自己的命牌,此刻正挂在萧琰脖子上。
想到萧琰发现刻有“昭华”的命牌时那脸色,李毓祯就忍不住低笑起来。
“萧悦之……”她唇间低语,只觉想起这个人,心中都是欢悦的。
她手指抚摸着命牌上的个字,想起萧琰临走时那恼恨痛怒的表情,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萧悦之,是喜欢她的。
今日之事,若换了其他人做下,她怎会这般放过?
她没有对她起过杀意,就算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可她心里,最多是想砍她一刀,没想过要她命。那一刀若是萧琰刺下来,也不会像她自己下手那么狠——直接穿透她的身体。她拔刀那么快,何尝不是担心刀插在她体内,会阻碍她内气运转止血呢?可她怎么会去止血?任它流,萧悦之看见可会心疼?
李毓祯绕着池边转步,眼眸如池子里的水波,在灯笼下的烛火下泛着光晕。
她知道,萧琰没起杀心,不是因为武功不及杀不了她。以她的性子,真要起了杀念,必会拔刀一战,否则她的道念就要受损伤——以战淬道,岂能因难而退?原就是在生死存亡中磨炼武道!何况,她发髻上还有那只封着先天宗师剑气的簪子,真要杀她,不会不动这只簪子。可李毓祯知道,萧琰从没想过动用这只簪子,即使在她最愤怒的时候,估计也是在想戳她一刀还是两刀。
李毓祯眼中溢起笑意,浅浅的光漾着温柔。
她站在池边,斜后方的灯笼白光将她的身影照得曼长。
在池中时,她与萧琰那般亲密的接触,就是看她对自己的身体是否有排斥,萧琰的反应让她暗喜,虽然她没为她魅人的体态所迷,却是欣赏喜欢的,这让李毓祯决定了“迷梦会瑶台”。如果萧琰在池中流露出哪怕一丝的排斥,她都得花费心思让她先习惯自己的碰触,不过李毓祯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她对自己很自信。
萧琰清醒后的反应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没有因为与她身体交欢而显露出厌恶或恶心,而是仿若发现河水倒流,惊电雷劈——李毓祯,你脑子崩坏了吗?
萧琰那一刻的愤怒暴躁让她怒不可遏的吼声,当然她只吼了“李毓祯”三字,后面的是李毓祯根据她的表情推测出来的,就是那种明明是小伙伴突然变成了床伴的天塌地陷的感觉,让萧琰愤怒的掐着她的脖子,只差了没吼她“你脑子坏了是不是?!”
萧琰那一刻是真的想砍了她,嗯,气得想揍人的那种砍。
李毓祯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觉得欢喜,又有些生痛。
萧琰挥刀斩断她衫角的那一刹,她的刀中有悲伤之意——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可是如何瞒得过李毓祯?
萧琰是在那一刀里下了决断,从此和她分道扬镳,再见就是陌路!
李毓祯心口扯痛了下,手指微微攥紧玉牌,她愿意和她交付身体,就是将她划入了自己的人生,如何能让她成为陌路?萧琰不在意这场欢事,可以挥刀断袍抽身,可是她在意,这不是一场欢事,是她将自己的人生与另一个人的人生捆缚在一起的交付——萧悦之,你如何能得脱?
你的人生必须与我一起!
李毓祯望着浴池的清波,微带薄凉的眼眸已经变得幽深。
河西,兰陵,萧氏……
她的唇抿着,下巴的弧线因为抿唇的动作显得有些坚直,让人感觉到此一刻意志的刚硬,白皙劲道的手指微微松开又猛地合拢,将萧琰的字牌紧紧握在掌心中,掌背凸起了两道纤细微青的血管。
“萧琰……”她眸光锐利坚毅,你是我的。
她又嫣然一笑,当然,我也是你的。
李毓祯曼长的身躯陡然锐拔如剑,那突如而来的气势让连城不由后退一步,嘴巴微张:公主这是咋了?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温柔缱绻的思怀模样,怎么就突然好像要进入“以战淬道”了?
李毓祯挑眉,一笑,修长墨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抬手将萧琰的命牌挂在自己脖颈上,系绳是她用纯金抽丝的金编织成绳,在穿孔打结的地方还编了个同心结,系上脖子后,她打了个死结。
吊绳不长,命牌就贴在她的两根锁骨窝处,要将玉牌取下,非得用指力掐断金绳不可,因为绳结已经被李毓祯用内力揉合了。
她理好衣衫前襟,想到自己的命牌也贴在萧琰心窝处,心口就不由热了。
但萧悦之那个没良心的,没准会将她的命牌摘了,不知塞藏在哪个箱子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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