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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关心则乱。也许本心是为你好,却不防让你伤了心。郎君一直闷在心里不肯说,恐怕谢鼎元至今仍觉得是麟儿任性,才导致卧病在床。”李巽瞧他目光低垂,像是听进去了些,笑道,“郎君是天潢贵胄,又得陛下爱重,旁人自是巴结不及,哪敢出言责备?”
苏子澈有些动容,手指摩挲着茶盏,李巽又道:“谢清之不忌权势,以友人相待,你该珍惜才是。如此情义,古往今来也未见几人。”苏子澈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李巽笑了笑:“那郎君可以专心欣赏歌舞了?方才你看了许久的歌舞也不曾露出一笑,方才她们悄悄地来问我,是不是这次的乐舞不够好,入不了秦王殿下的法眼?”苏子澈忽而一笑,像是春日里的寒冰乍破,衬得一众身着茜纱裙的曼妙舞姬都黯然失色:“周郎在此,这些莺歌燕舞哪里还轮得到我来评论?”
说笑间,忽起叩门声,越过丝竹管弦之声传入苏子澈耳中,他略一示意,侍从打开房门,隔着莺莺燕燕,一个丰神俊朗的儿郎含笑立在门前,温润有礼道:“在下不请自来,听得此处歌舞甚美,心向神往,想要一睹为快,若是扰了秦王的雅兴,在下自罚三杯作赔,如何?”市坊中遥遥一望,苏子澈打马背道行,漫步的谢玄如何知晓他的去处?更巧合者,李巽方为谢玄说情罢,正主儿便到了。苏子澈何等聪明之人,霎时明白这其中关联,狠狠地剜了李巽一眼,冷声道:“谢鼎元大驾光临,此地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谢玄走到他身前,低声笑道:“是我错了,误会了你,殿下宽宏大量,不要生气了。”
苏子澈却是不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谢玄软语道:“我给你赔不是了,就饶了我这遭吧!”苏子澈着人倒了满满三大杯酒,淡淡道:“既是谢郎错了,那便请吧。”谢玄无奈一笑,倒也豪爽,将三杯酒一饮而尽,醺然道:“我家住在亲仁坊,麟郎常去,一定认得路,待会儿还有劳麟郎将我送回家去。”苏子澈这才笑了起来,道:“谢鼎元今儿是打算不醉不归?”谢玄似醉非醉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温润如水,似蕴有无限深情,可认真看去,分明是醉意迷离。
苏子澈蓦地想起皇帝的试探,眼神一黯,也未听清谢玄说了什么,只瞧着谢玄含笑的双眼,道:“清之不日就要出任奉先令,日后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还不曾恭喜你,酒来——”身旁的美姬立时奉上白玉杯,苏子澈执酒而笑,“谢郎放心去,长安一切有我担荷,待过个一年半载,我便求陛下让你回来。”
大宁素有“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规矩,新科进士若是外放一两年,立下些许功绩,回京便任侍郎少卿的例子比比皆是。奉先土质肥沃,离京又近,朝中诸多肱股重臣都曾在此地任职,谢玄能任此地知县,与其背后的谢家不无关系。
谢玄酒量浅,连饮三杯已属无奈,这会儿酒劲正冲头,已是近高醺,顾盼投足间反倒是抛却了平日的温润,别是一番风流。他顺势低头,就着苏子澈的手饮了半杯,抬眸笑道:“奉先离长安不远,麟郎若是得闲,不妨到奉先找我。清之虽是酒量不济,为你抚琴解忧还是可以的。”苏子澈良久未语,一曲歌舞散去,乐师中有擅洞箫之人,前来为舞伎伴乐,七弦琴与洞箫声并起,竟是一曲《长相思》,百转千回欲语还休,连美酒都在曲中失了味道,苏子澈听得入神,许久不曾言语,待回过神来缓缓一笑,按住谢玄的手道:“你这一去,长安城里又剩下我自己了。”他语出无奈,又带着些许凉薄,像是暮秋的凉风,无意间误入,将满城□□都吹落,“三哥有了佳人,恐怕今后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
不待谢玄回答,李巽已蹙紧双眉,一把扶住苏子澈道:“殿下醉了。”苏子澈困惑道:“我还没喝……”李巽面色沉静,声音却不容置疑:“殿下醉了。”苏子澈未再辩白,只深深地望着谢玄,黄昏的日光从窗棂上照进来,舞姬们像是踩着金光翩翩而舞,他二人一清醒一高醺,四目相视而不语,情义尽在眉眼间。他们皆知此一别难再逢,惟愿鱼雁不知倦,将世事付于一纸书,留待知音从头读。
苏子澈看向抚琴的乐工,长安与奉先相去不过二百余里,却是隔山又隔水,纵然知音知雅意,又如何听到这弦上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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