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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顶的茅草搭的不细密, 零星的阳光从上面漏下来,极细的光线照进图柏眼里,黑黑的眼睛微微收缩, 折射出层次分明的涟漪。

    他怔怔看着屋顶,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几乎是受了惊吓般翻身坐了起来,“丫头?”

    目及所处之地除了简陋搭建的屋子、散落的稻草外, 再无和记忆里相似的地方,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流浪漂泊和那小孩相依为命的过去。

    心脏骤然跳动,急促的呼吸让图柏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闷疼, 他蹲坐在草垛里, 恍然看着身旁闭目安睡的僧侣,用尽全力才将自己从错乱的梦境扯回神来,逼自己缓慢呼吸,压下心头万千情绪, 抬爪叫道, “千——”

    一眼看见自己毛茸茸粉嫩嫩的兔爪子, 赶紧缩了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无意识幻回了原形。

    他心头种种惘然若失的滋味刚压回去, 立刻又蹿出一股震惊纠结。

    “千梵已经把我看光了?”“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如果知道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他?被他收妖去吗?”

    他刚一醒来就遭到连续不断的打击, 这一会儿, 心里的疑问更是如泉喷涌, 纷繁复杂,饶是图大爷身体素质再好,也受不了这一惊一吓一哀一喜,还没等他理出什么,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见熟睡的僧人快要醒来,忙化回人形,努力咽下喉咙的腥甜,扯起笑容,“嗨,宝贝儿。”

    千梵睁开眼,眸中还带着刚刚清醒的懵懂。

    图柏趁机爬过去,将他向后压在墙壁上,笑眯眯道,“一醒过来看见我,有没有很高兴?”

    千梵望着他苍白的脸颊,心里发疼,轻轻点了下头,“图施主,你的伤好点了吗?”

    图柏胸口疼的厉害,却刻意将呼吸放的绵长,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疼的,但凡他有一点知觉,就会将疼痛全都藏起来不给人看,“早就好了,吓着你了吧?来,过来抱抱,给你顺顺毛。”

    被他贫的无可奈何,千梵笑着摇了摇头。

    “初娘呢?”

    图柏摸着背上一夜就结痂的伤口,暗自咋舌自己痊愈的这么快。

    “贫僧已经派人将她送回杜大人身旁,你无需牵挂。”

    图柏点头,十分信任他,从他身上爬起来,扶住墙壁,打算站起来,“那我们也快回去吧,张定城知晓杜云要上奏,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我嘶——”

    一阵闷疼忽然砸上他的胸口,疼的图柏两眼发黑,喉咙里的血没憋住,从唇角溢出一丝。

    千梵连忙扶住他,搂着他的后背让他躺下来,不准这兔子再作妖,“别乱动,安心养伤。”

    图柏垂着头,一把将半蹲着的千梵推倒,顺势把脑袋压上了他的膝头,搂着他的腰,趴到他身上,声音从千梵腿上闷闷传出来,“可以不动,但我要这样养伤。”

    “……”

    千梵双手向后撑着地面,无奈看着趴在腿上的青年,只好靠到墙上,舒展双腿,让他趴的更舒服,手掌下意识抚摸他一头柔软的墨发。

    但凡长毛,基本都逃不过摸头杀,图柏被他摸的很舒服,眯着眼睛哼了两句,心想,“看来他没发现我是兔妖。”

    正想着,千梵手指穿过发丝游走到了他那只被折断的耳朵旁,指腹若有若无扫着他人形的耳廓,“你没告诉我。”

    平白说了这么一句。

    图柏愣了愣,一惊,想到他昏迷前嘴贱没说完的话,就要扬起脑袋想去看人,被千梵温柔不失力气的按住,不准他抬头。

    他惊讶,“你叫了?”

    千梵含糊嗯了声。

    图柏顿了一下,想到小青莲欲语含羞的唤他图哥哥,痒意便从骨髓深处心花怒放,撩的他抓心挠肺,然而他竟没亲耳听到,在最重要的时刻昏了过去。

    图柏觉得自己错过了一千根胡萝卜,纠结的抓住千梵的袍子,“可我晕了,没听到。”

    遗憾的不能自己。

    千梵垂眼看他,图柏翻了个身,仰面枕着他的腿,冲他眨眨眼,哄道,“再叫一声吧。”

    千梵摇头。

    图柏快悔死了,估摸着肠子都要青一截,在他腿上不老实的蹭来蹭去,丝毫不顾及自己那张老脸,又撒娇又撒泼,“叫一声,再叫一声宝贝儿。”

    被他闹的不行,千梵按住图柏的肩膀,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图柏经他这么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嚷道,“你骗我啊,是不是没叫?”他剑眉张扬,身体重伤焉了吧唧,精神倒是生龙活虎,捂着胸口坐起来,把千梵压入草垛中,使劲闹腾使坏了一番。

    顾忌他的伤口,千梵只好努力的躲避,让某只畜生占了不少的便宜。

    他俩哪个站出来都是丰神俊朗稳重端庄的青年男子,在这荒郊野外的茅草棚里破天荒充满童趣幼稚的闹了半晌,最后还是千梵终觉有违礼数,气息不稳的降服了这只兔妖,脸颊泛着薄薄的绯霞让图大爷老老实实躺着了。

    毕竟身上有伤,图柏精神勃勃了没一会儿,眯眼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脑袋下还枕着千梵的腿,一股清香的胡萝卜味飘出来,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出去摘的,他一点知觉都没。

    见他醒过来,千梵将胡萝卜递到他唇边,好吃好喝伺候着图大爷。

    图柏接过胡萝卜,没忍住,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边吃边说,声音在沉甸甸的回忆里百转千回,带上了些久远的沧桑,“他名唤季同,是术师,你听过这种人吗?”

    佛门修心不修道,与各界专注修术修法的门派道行皆有不同,不过千梵前些年四海云游,对世俗百态皆有了解。

    “有过耳闻。”

    图柏点点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懒得提他,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眼深的看不透彻,“季同祖上可能积了阴德,我答应一个人不会动他,不想失信,所以才没还手。”

    千梵的手从他肩头滑落到脊背,抚摸那道已经结疤的伤痕,眼底沉静似水,“这次他来做甚么?”

    图柏冷冷勾起唇,耳旁又响起季同手腕上小骨头碰撞剑柄的声音,很小,敲在图柏心口却疼的难以忍受,“找死吧。”

    他扶着千梵坐起来,凑过去将下巴搁到他肩膀上,低声说,“我不会每一次都放过他。”

    千梵垂眸,手放在图柏后脑上,摸了摸他的头。

    二人在荒郊野外交心时,还不知道此时帝都已经乱翻了天。

    先是洛安知府杜云状告礼部尚书、御史台等在内的十几名官员以权谋私,买卖官职、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欺压寒门学子,裙带勾结官官相护。再是张定城联合大臣弹劾杜云串通江湖门派杀害朝廷官员,滥用职权教唆犯罪,欺上瞒下知情不报。

    两方奏折一前一后递上九州蟠龙纹御案,像两枚鱼|雷投入风平浪静的永怀江,将河底不见天地的暗涛汹涌炸出江面,把淤泥里的骨渣、黑暗里的隐晦全部抛出来,狠狠扇在试图粉饰太平的人脸上,自此剥去他们的安逸自在,高枕无忧,给被掩盖的事实、给悄无声息的尸体、给满腹委屈的人一个迟来的清白和公道。

    皇帝龙颜大怒,满朝文武不敢言语,杜云跪在朝堂上,以头抢地,声音从地面传出,朗朗清明,在金銮大殿中扶摇直上,刺进在场众人的耳中。

    “高宸枫非三甲,却职任督查院右副御史,当朝状元今何在?”杜云低声道,“仅把浮名,换了浅酌低唱。皇上,翰林不公啊。”

    皇帝猛地拍向龙椅,“杜云!你是在责怪朕当年对你的处置有失准则吗!”

    杜云磕了一下头,“臣不敢,臣只是想替寒门学子说句话。皇上,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能成奢望啊。”

    不等皇帝答话,杜云又道,“衡州大旱,三万两赈灾银等到了灾民手中所剩无几!赈灾牵头之人、财政收支大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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