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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男孩拿出两件换洗的衣服,叠好,额头上已经冒出虚汗。他的内功底蕴,虽然已算得上十分浑厚,可体魄状况,实在太过糟糕。
他之前告知壮硕小仆,自己绝对撑不到这月月末,那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
枯瘦男孩休息片刻,就继续整理衣服。
转眼天色向晚,枯瘦男孩收拾好要带的衣物,就走出屋门,坐在内院门槛上,等着爷爷回来。
奶奶是小镇老秦家的闺女,爷爷今天上午遣散了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吃了中饭,就去了老秦家那边,说是串串门,说说话,其实就是离别之前,最后的一次见面。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老年斑的垂朽老汉,走进了院落。这老汉实在太过老迈,就连腰都已经直不起来,走路的时候,上半身近乎水平的趴着,瞧着有些凄凉。
垂朽老汉抬头瞧见枯瘦男孩坐在内院门槛上,责备道:“晚上的风这么冷,你坐在这个地方做啥子?”
话里虽有责备的意思,可垂朽老汉看向枯瘦男孩的目光,却满满都是慈爱。
枯瘦少年笑笑道:“刚坐一会儿,不碍事的。”
一老一小牵着手,走进内院,枯瘦男孩低声道:“爷爷,那个人来了。”
垂朽老汉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他们爷孙俩苦等十二年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垂朽老汉喉头哽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满是老茧的干枯老手,拍着枯瘦男孩的干瘪小手,眨眼间老泪纵横。
三十多年前李元真不顾祖训和老父的劝导,一头扎进那座江湖,越陷越深,最后惹下大祸,被逼着离开这座天下,将近二十年杳无音信。十二年前虽然回来,可也只是滞留不到一个时辰,连当初在江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还没讲清楚,就再次匆匆离去。
而在这十二年里,唯一能够安慰老怀的孙儿,又天生寒疾,日日遭受寒苦折磨,六岁之后的这六年,寒疾更是时常爆发,数次都是险死还生,不知道下一刻是死是活。
偏生这个孩子,还十分的聪慧乖顺,讨人喜欢,就更加让人心疼了。
三十多年来,老汉心里的凄苦,那是外人完全无法感受的。
枯瘦男孩心头一酸,他虽年幼,可终究不是一般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爷爷心里的苦?
枯瘦男孩伸手为老汉擦着眼泪,强笑着劝慰道:“爷爷不哭,我已经见过那颗种子,确实很厉害,一出现,我身体里的寒气,立马就变得安生了。那个老伯伯说,今晚就给我除了这寒病,以后咱们就再也不用害怕这劳什子寒病了。”
垂朽老汉抹了抹眼泪,哽咽着笑着,“是是是,这是喜事,应该笑才对。你瞧瞧,爷爷是越来越不中用喽。”
枯瘦男孩笑道:“爷爷身子还好得很,我瞧着,再活二三十年,都不是问题。”
垂朽老汉哈哈大笑。要说生平最为快慰,就数今日了。
二人回到屋内,垂朽老汉想起一事,问男孩:“灵逸儿,你爹爹的那个朋友,是不是江湖人?”
男孩点头道:“是呀,爷爷,你说这些江湖人,咋都这么穷嘞?连个正经衣裳都穿不起,清一色的全都是麻衣草鞋,还一个个脏兮兮的,一点都不讲究,可比咱们大山里的乡民都不如嘞。”
男孩说着,忽的想起那老头要把一个小胖妞捉过来,塞到他被窝的事情,不自禁的咧咧嘴,又加了一句,“这些江湖人,不但不讲究,还都坏得很。”
男孩撂下后头这句话,又自顾自的笑了。那老头子虽然坏了点,可跟他坐在一起说话,那是真的自在随意啊!
垂朽老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又看向枯瘦男孩,道:“灵逸儿,有一件事,爷爷想跟你商量一下。”
男孩笑道:“爷爷说就是了,跟我还客气个啥子?”
垂朽老汉却没有笑,而是神色肃然的道:“你以后,能不能不去那座江湖闯荡?”
男孩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低头沉默了下来。
垂朽老汉见他如此,急道:“爷爷走了一辈子的镖,走南闯北,对这些个江湖杀才,最熟悉了。自从他们那个寒山派没落了之后,这几十年,那座江湖是一天比一天乱,四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就算有些江湖人,还会按照规矩办事,确实是条好汉子,可浪浪荡荡一辈子,不但连个家室都没有,还会惹下一屁股的仇家,日子越到后面,就越难过。
你有了你爹爹留下的混元神功,以后就算不去做朝廷鹰犬,依仗一身武艺,也能照样过得自由自在,何必去那座江湖,跟江湖人厮混?”
男孩低着头,闷声道:“我想去找我爹爹和我娘。”
当年李元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没有告诉老父亲李洪山,将他打成重伤,一路尾随追杀的那个大仇家,到底什么来头。也没有说,是怎么惹下的仇怨。因此至今为止,李家爷孙俩,还不知道李元真当下是死是活。
至于男孩的母亲,李元真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竟连一个字都不曾提起。男孩长这么大,不但连母亲的面都没见上,就连母亲姓什么叫什么,还都不知道。
垂朽老汉闻言,心中一痛,但仍是固执的摇头,道:“咱们老李家的组训,就是能忍则忍,最好全天下,谁都不知道咱们的存在才好。可你爹爹那个逆子,不顾组训和我的劝阻,出去四处扬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他的老路,最后也落一个妻离子散,生死不知的下场。”
垂朽老汉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剧烈咳嗽起来。
男孩上前,轻轻拍着垂朽老汉的脊背,心头一软,叹息一声,道:“爷爷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进那座江湖,也就是了。”
垂朽老汉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他喘着气,拍拍男孩的脑袋,又是心痛,又是欣慰,心里好似有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到了嘴边,只好一叹,“可怜的孩子,难为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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