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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是上巳,曲江苑也有很多贵族出入,到了这一天对庶人开放,畜生又不像人一样知道要去茅厕方便,因此靠近曲江院路上积攒的马粪就更多了。
粪肥是农家必不可少的肥料,长安城中有专门的拾粪者收集城中居民、牲畜产生的排泄物然后运出城外,这个行当原本是低贱奴婢才干的,然而如今也被黑帮控制,这些游手好闲之人不仅收居民的钱,还向农户们收钱,农户们种田本就生活艰难,即便是一个月十钱的肥水费他们也交不出来。为了这个事,开元二十四年秋他们跟里正报备,里正层层上报,最终由京兆府所辖长安县出面禁止黑帮再向农户收肥水费。
不过那些游手可恶至极,他们将粪水拉出城后就随意倾倒,有时甚至还倒在了村民们的水源里,有性情暴虐的后生与他们理论,最终闹出了人命。
农是农耕民族的根本,没有农民种粮食人吃什么?豪强贵族私改典籍兼并土地已经让无数自耕农失去土地沦为逃户,倘若再不为他们主持公道逃户会更多,赋税更难收,留下的农户负担更大,甚至还会跟开元八年权梁山一样激起民愤引发京兆内聚众叛乱,御史周诚看出此事的严重性便向张九龄报备,虽然当时张宰相已经自中书令右迁为右仆射,不过要汇集京兆、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的力量还是有的,那个杀人的游手被判了斩刑,尸身于西市平准局旁的独柳下示众,自此城中再无黑帮向农户收肥水费。
游手闲汉本就是城中无赖,他们知道御史周诚是张九龄举荐的,周诚汝南人,父亲原是金州西城县丞,如今已经过世,将老家的房子卖了后在通化坊有房产,那里就在朱雀大街西一街,如果不去打扫肯定会被街使怪罪,可是张九龄却是岭南客,住的地方又偏僻,皇帝去曲江院游玩只走夹城根本看不到城外的景象,于是城中黑帮便指示各自控制的拾粪者故意不捡张九龄家附近的人马粪便。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乃唐之国花,而东都洛阳更有牡丹花城的美誉,在礼部辟出南院做贡院之前贡生都是在东都洛阳考试,相比起长安,洛阳的漕运更加发达,高宗、中宗时因关中旱涝霜降之灾歉收无济,不但百姓吃不饱,就连天子都要跟着挨饿,太子便留下在西京长安监国,而皇帝本人则到东京洛阳逐食去了。
洛阳是大运河的中心,依托关中腹地,几大粮仓都集中在了洛阳,其实比起长安,洛阳更多时候担当了国都的职能,武周时更是直接将国都搬到了洛阳。
武乃小姓,比起历史悠远、俊杰辈出的门阀实力实在微弱,为了给自家人提拔的机会,也为了培养能与门阀对抗的势力,武则天首开武科举,破格任用寒门子弟,门阀势力由此开始削弱。
当时的科举也是春天举行,但洛阳三面环山气候干燥,除了滚滚运河之外当时登科及第的进士们再难找溪水玩流觞曲水,恰好听闻武则天喜好喝汤,于是进士们便开始盛行摆水席。
吃水席一般都是在室内,可是难得的好春光就这么关在屋外实在可惜,再加上当时天朝气候温暖,有的人干脆就将酒宴摆在了亭中。
科举地点改到长安后有些考官仍然保留着在洛阳时的习惯,好在亭中吃宴,芙蓉园只向皇家开放,曲江则被庶人的游船帷幄所占,杏花林更是皇亲国戚们挑选金龟婿的地方,不想凑那个热闹只想和三五好友聚会的普通士子们在曲江院附近到处找寻,最终挑中了修政坊内一处开满了牡丹的亭子。
张九龄的娘子戚宜芬喜好牡丹,常自己侍花弄草,在自己家中还开了块菜地自给自足,当时宗正寺将守陵人住的亭子置于此处,见戚娘子将牡丹养得如此只好便请她一同料理宗正寺中的珍惜牡丹。
宗正寺除了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外还要守护皇族陵庙,天子李隆基生母窦德妃的衣冠冢就在南城外的靖陵,于是便在修政坊置一亭,内设一亭长,专门负责为靖陵洒扫。
长寿二年,因户婢团儿诬告德妃与皇嗣妃刘氏以巫蛊之术咒武皇,正月初二在洛阳皇宫的嘉豫殿朝见后遇害,尸体不知所踪,睿宗即位后还都长安,在都城之南用招魂之法将远在洛阳的德妃灵引回靖陵,睿宗驾崩后德妃神主位迁到太庙,陵寝也随附桥陵,因此在长安城南的靖陵不过是个空坟而已。
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忽然想起来去生母的陵前看一看,为此宗正寺才置一个亭长定期打扫,此事恰逢清明时节,值守的守陵人去扫陵去了,这帮大胆的士子就偷溜了进去,开始摆起宴席来。
花想开得好,不施肥怎么能行?
冬天的时候将木板安上就是房子,春天将木板拆了就是亭子,亭子四面透风自然闻得到一股难闻的臭味,不过士子们心情正好,有好风景就行,待美酒美食一放在桌上那酒香菜香就掩住了臭味。
这就是所谓的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吧。
但张丞相却被屋外的马粪、朝野中流行的好奢以及阿谀之气熏得头昏脑涨,这一年的上巳春宴李隆基并没有邀请他,即便张九龄的居处距离芙蓉园走过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张九龄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此刻紫云楼中又摆了何等奢华的豪宴。
昔日那个可以为了一碗面汤泪流满面的临淄王已经不在了,吃喝玩乐才是李隆基最关心的,社稷和黎民百姓只是为他奢华生活提供服务的奴婢,他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警句。
古语有云,旱极而蝗,即便通过水渠和水车的灌溉良田是保住了,但是没有水流过的地方却长满了蝗虫,这一次受灾的地方还是河南道。
去年冬天西北大雪,但是东部却滴雨未下,河南道本已歉收,二月才种下的青苗又全毁了,目前那波蝗风正在南下,如不及时治理下一个目标就是淮南道。
韩非曾经说过,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李林甫举荐的那个牛仙客只是边疆小吏,是李宰相的工具,他在关中推行和籴法,停运了江淮运输西京的岁租,但那些粮食却并没有留在江南、太仓,而是运到淮南、河南赈灾去了。
这一手可真是妙啊,表面看来关中粮仓是满的,而且还以高二成的价格收买了农户的粮食,是一种德政,可实际上但凡发生天灾粮食都会涨价,只高两成商家还是亏了。
现在苗还没来得及抽穗,就算想收也收不了,拔苗不可能助长,如果这波蝗虫飞过淮南,那江淮今年歉收是肯定了,等蝗风过了关中的粮食差不多也熟了,届时再把收成通过漕运运过去就能平稳粮价,李隆基看到的依然还是满满的粮仓。
关中农户不知真相,以为真的是在太平盛世,对牛李二人称赞不已,商户虽然吃亏,但他们可以通过食肆将亏的钱赚回来,摆宴哪有吝啬花钱的?李宰相喜好铺张,下面的人跟着效仿,牛李二人亲信亦从中获利,苦的只有受灾地区的百姓。
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卖了换了上京的盘缠,寺庙和道观都有悲田养病坊,还没到京兆那些流离失所的逃难人就基本上被全部接收,开元初期禁止私建的寺庙又在死灰复燃,和尚有了可以收香火钱的地方也不会再多说,农户只要有口饭吃就会心满意足,一场本该让朝野人心惶惶的天灾就这么被李宰相给悄无声息得摁灭了。
蝗虫又称天虫,是人间办错了事上天降下的惩罚,开元四年时河南道就闹过蝗灾,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它们又卷土重来,那牛仙客真是个十足的灾星,他一上任天就降下天谴。
张九龄被气得吃不下饭,他倒不是气自己被那些个奸佞暗算被贬了职,而是气李林甫带起的这股欺上瞒下的歪风邪气,去年秋天他们推行和籴法时他忙着处理肥水案没注意到他们的诡计,等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其实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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