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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拂晓因为微微俯身，从脑后垂落下去的发丝，遮住了半边的面庞，眸光越发的深沉幽暗。
沈宸良的目光与顾青城在半空中交接了一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便转身出了办公室，将这一片空间先留给这两个人。
杨拂晓签完字，在未干的字迹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将文件拿起来，右手习惯性将散落下来的长发别在耳后，“沈律师，我签好字了。”
她转过身来却直接撞上了一个硬实的胸膛。
顾青城刚刚起身走过来的脚步很轻，基本上没有声音，再加上杨拂晓的头发垂落下来遮挡视线，她完全没有察觉到。
顾青城距离很近，杨拂晓只是连转身的空隙都没有。
她想要向后退，已经退无可退地卡在办公桌前。
下颚被男人手指抬起，逼着她抬头看着他一双浓黑双眸，“宁愿欠沈嘉攸的，也不愿意欠我的？”
杨拂晓抿了抿唇，原本瞥向一边的目光，转过来，看着他：“是的，我宁愿欠他的，也不愿意欠你的！”
顾青城双手扣紧了杨拂晓的腰，仍然收敛着力气。
“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杨拂晓咬着牙道：“是的。”
顾青城忽然将杨拂晓手中的纸张抽了出来，直接扔进了手边的文件粉碎机里，“不可能了，欠我的，这一辈子你都还不了了，还有我帮你偿还银行的那两亿的债款。”以贞上圾。
杨拂晓一下子僵住了。
原本和盛微微猜测是一种感觉，但是真正从顾青城口中得到证实，就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顾青城。
如果说刚刚杨拂晓的目光还是带着刻意的扭曲，死死地瞪着他，带着一丝冰冷，而现在就成了一片秋水般清澄。
顾青城的心头一动，便俯身在她的唇上啄吻了一下，而杨拂晓也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躲开。
顾青城紧扣着杨拂晓腰身的手也变为了轻柔的揽着，“你在看什么？”
杨拂晓说：“我在看你。”
她顿了顿，“我在看，为什么我总是识人不清呢，看的到人面，却看不到人心。”
顾青城眉间蹙起，原本平滑的眉间显出细密的褶皱。
杨拂晓就趁着顾青城手臂微微耸动，从他的臂弯间挣脱出来，向旁边走了两步，“就这样吧，这个十年的合约我不解了，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做事，只不过我现在怀孕，抱歉工作强度可能不能适应了那么强大的，还请顾总能高抬贵手，少让我加班。”
她向前走了两步，“还有，那个银行的两亿债款，顾总如果已经付了，我会按照银行的利息来算，每月一结打给您。”
“我会在乎你这一点钱？”顾青城哂笑了一声，“我既然送出去，就没有打算再拿回来。”
杨拂晓的脚步一顿，侧首，目光落在床边的一盆绿色盆栽上，余光刚好将靠在办公桌边的顾青城给纳在视线之内。
“我知道顾总大手笔，但是我欠着人钱总是不舒服，可能我这个人就是贱，容不得别人对我好。”
盛微微端了两杯热水从休息室过来，刚好看见杨拂晓开了门走出来。
“拂晓，你不过来多坐坐了？”
杨拂晓没有回头，甚至连给盛微微一个正脸都没有，脚步有些急，直接按了电梯就上去，电梯门随即关上。
电梯内，只有杨拂晓一个人，她站在电梯镜面钱，看着里面的人向上半仰着头，眸中噙着的泪水却越发的饱满了，最终从眼角落下之际，她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
………………
盛微微端着水进了办公室，“顾青城，你干嘛又把拂晓给放走了啊？”
顾青城转过去，将粉碎机内的文件拿出来，顺手扔到一边的垃圾桶内。
“不过，刚刚我听沈律师说……那个钱真的是你给杨拂晓还的？”
顾青城淡淡的“嗯”了一声。
盛微微跳起来在顾青城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太爷们了！”
她端起水喝了两口，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
“微微，我是拂晓。”杨拂晓说，“我现在用的是别人的手机，我忘记拿包了，你帮我拿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盛微微眼光一晃，就看见在顾青城身后的办公桌上放着的一个肉粉色的包包，走过去拿了，对顾青城说：“那我就先走了啊，放心，我肯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帮顾青城说的好话，就比如说——
“我猜的没错吧，嘿嘿，是顾青城帮你还了银行的债款。”
“要是有一个男人肯为我这么一掷千金，我二话不说就嫁了！”
“多好的男人啊，但是我就是不来电，要不然就没有沈律师什么事儿了。”
杨拂晓转头看着车窗外，听着盛微微在一边叽叽喳喳，转过来，“那如果我和你换换呢，你现在是我，会选顾青城还是沈嘉攸？”
盛微微口中的话一下子停了。
她眨了眨眼睛：“根本就没有这种如果嘛，我既不喜欢顾青城又不喜欢沈嘉攸，如果你把沈嘉攸换成我家沈律师，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扑过去了。”
“那你沈律师有女朋友呢？”
“哎，”盛微微耷拉了脑袋，“这也是我一直烦恼的，我要是早点遇见沈律师就好了，那个时候正好他单身我未嫁，现在只能多费一点周折了，因为我发现沈律师跟他女朋友感情并不怎么好，我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沈律师女朋友来找过他，不过他又把女朋友照片挂在车内当挂饰，好像感情又很好的样子……”
盛微微本来想劝杨拂晓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自己身上了。
杨拂晓重新转过头看着车窗外被拉成线条的霓虹灯，落在视网膜上，成了一片灯光璀璨的海。
………………
沈家。
沈洲听说了顾青城竟然花了两亿买下了杨氏的那个破壳子，直接就抬手把手中的茶杯给摔了，在地上一下子炸裂了，吓的一边的佣人都不敢向前。
沈管家摆了摆手让佣人先下去，才转过来，“老爷您消消气，也许这是二少爷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他能有什么想法？”沈洲一张脸气的发青，“当初说了三个月在嘉攸婚礼之前拿下杨家，嘉攸婚礼推迟了，他那边也迟迟没了动作，到现在让杨氏卷款逃了不说，还把剩下的工程方面的烂摊子丢给msc！”
沈洲抬手将桌上的一个砚台给砸到了墙面上，“他这是要成心和我对着干了么？”
沈骏走到沈洲身后，“老爷，您别多心。”
沈洲摔了两件东西，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缓了下来，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自从出现了杨拂晓之后，顾青城就变的不再如同之前那样听话了，让沈洲都难以掌控他，他就好像是一匹野马终于摆脱了缰绳。
就好像是那个真实的沈晚君一样。
沈骏站在沈洲身后，等了许久，才等到了沈洲的话。
“你去准备一下，婚礼日期照常，不推后了。”
沈骏吃了一惊，婚礼退后一周，是为了平息房屋倒塌死伤事故舆论风波，但是现在却又忽然要按照原来的时间……
沈洲问：“婚礼退后的消息放出去了么？”
沈管家回答：“没有。”
“婚礼不推后，从简，”沈洲说，“开支缩减一半，宾客减去三分之一，开支剩下的钱，都用来安抚那些死者家属。”
沈洲看起来有些疲累，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还有，家里准备一下，冬天山上的温度太低了，准备找个时间把小姐接下来回来住。”
“是。”
“还是后面的那个院子，安排一下德罗博士的住房，找几个信得过的佣人过去，”沈洲说，“这件事情给我悄无声息的去办，不要惊动夫人。”
沈管家眼睛里闪了一下，答道：“是。”
………………
孟曦口中所说的下周考试课考试，其实也就和杨拂晓与她通话之后，不过两天。
周一。
沈嘉攸本来是安排了刘叔将杨拂晓送去a大，但是刘叔的儿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临时要跑去医院，他便拿了车钥匙要载杨拂晓过去。
“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走吧，”沈嘉攸已经俯身打开了车门，“好不容易送你一次，你就别推辞了。”
杨拂晓看着沈嘉攸笑了笑，觉得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有这么一丝丝的温暖，内心特别暖。
她抬步上了车。
沈嘉攸开着车，反正时间还早，考试是十点半开始，便载着杨拂晓先多拐了个弯，去了东边的一个店，“羊汤馆？”
杨拂晓看着这个铺子上的名字，眼睛里亮了亮。
沈嘉攸已经解了安全带下车，将杨拂晓请了下来，“是的，你看见的没错。”
杨拂晓早上在家只是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不是太饿，但是现在看见羊肉泡馍几个字，胃里的馋虫就勾起来了。
她现在经过魏婷的调理，已经不孕吐了，能吃能睡。
沈嘉攸和这家羊汤馆的老板是认识的，说：“我这可是孕妇，舌头就是你这饭菜的试金石，一丁点坏都能尝的出来。”
“得嘞，放心好了。”
铺子里坐在一张小圆桌上，杨拂晓拿出筷子准备好，抬眼看着对座的沈嘉攸，“你也喜欢吃羊肉泡馍？”
沈嘉攸点了点头，“要不然我也不会发现这家羊肉泡馍了，待会儿你尝尝，特别地道，就跟小时候吃的味道一样。”
等到羊肉泡馍端上来之后，杨拂晓迫不急的下筷子，点了点头：“真的。”
因为她在小时候，有一段灰色的童年记忆，当然与之相对应的也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就是和林子端午在一起的时候，记得当时第一次吃羊汤泡馍，是林子的爸爸做生意，弄了两张免费券，然后去了县城里的一家新开张的羊汤馆，里面没有几块羊肉，汤的味道也不正宗，但是三个人吃的却是非常开心。
因为是林子的爸爸给的，当时端午便让林子自己吃一碗，杨拂晓食量少一些，和端午吃一碗。
那个时候的味道，和现在的味道重合在一起。
沈嘉攸看着杨拂晓喜欢，也很高兴，说：“不过羊肉的热量太高，容易上火。”
杨拂晓看着沈嘉攸这么认真的样子，便也勾起了嘴角，“是吗，那以后还是慎吃好了，就快婚礼了，我可不想脸上爆痘痘出来。”
………………
吃了东西，沈嘉攸载着杨拂晓在路上，杨拂晓便接到了来自孟曦的电话。
孟曦说：“考试的教室改了，改在实验楼上了，我现在在校门口等着，你什么时候过来？”
杨拂晓向窗外看了一下，“快到了，已经到了紫薇树了。”
紫薇树是一个网吧，当时学校内外都查的严，杨拂晓和孟曦还有辛曼，就溜出来到距离学校一条马路的这个网吧里包夜，杨拂晓记得特别清楚，辛曼和孟曦劲头特别足，而她撑到十二点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便在后面的沙发上睡，前面那俩人在打游戏。
天气比较冷，来到学校门口，孟曦跺了跺脚，看见从车上走下的杨拂晓。
沈嘉攸也从驾驶位上下来，给杨拂晓把包包递上去，抱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儿，考完试不用来接我了，我跟孟曦逛逛。”
沈嘉攸点头，在绕过车头上车之前，目光掠过站在不远处的孟曦，微笑着颔首，然后俯身进了车内。
………………
本就是一次考察课，开卷考试，可以带书。
但是，这个监考老师让人特别无语，要把书都收起来，不让看书。
“只有三道大题，都是主观题，只要你写满，就肯定及格，但是让我发现你作弊，那就直接按挂科来算。”
顿时，教室里一片哀嚎。
拿到考题，确实如同监考老师所说，很简单，就算是杨拂晓没有看过多少书，都可以长篇大论的写上去，这就是文科生的好处，就算是不会也可以写上去，但是如果是理科问题，就非要急破脑袋不可。
只用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杨拂晓就写完了，把试卷往中间挪了挪给孟曦做参考，两人交了卷便出了教室。
孟曦之前有一科补考成绩在今天公布，贴在系办楼，杨拂晓陪着孟曦去系办楼去看了一眼成绩。
“71分，”孟曦激动地直接扑过来抱了抱杨拂晓，“我过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下学期还要补考一次！”
杨拂晓笑了笑：“庆祝庆祝？”
“当然了，还要大庆祝一下，”孟曦说，“怎么你也要给我庆祝庆祝吧。”
杨拂晓说：“说吧，想吃什么，过时不候咯。”
两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刚好就看见要上楼的一个男人。
黑色的修身风衣，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靴，杨拂晓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正在与一边的教授说话的男人顺着声音来源看过来，眸光波澜不惊。
“王教授好。”
杨拂晓和孟曦向楼梯右边挪了一下，让开了楼梯中间的位置。
王教授微微笑着颔首。
杨拂晓的视线和顾青城在半空中相碰。
等到这两个人走到走廊上，杨拂晓才收回目光，孟曦扯了扯杨拂晓的衣袖，“顾青城来咱学校干嘛？”
杨拂晓摇了摇头：“不知道……走吧，赶紧想你想吃点什么啊。”
杨拂晓不是太饿，孟曦没想好吃什么，便顺着学校外面的马路，说到前面的小吃街去看看。
经过一条马路，左右看了看没人，前面却有一辆电动三轮车直接开了过来，杨拂晓急忙拉了一把走的过快的孟曦。
杨拂晓转过来看孟曦：“没事儿吧？”
孟曦摇了摇头。
电动三轮车也一下子停了下来，从上面跳下来三个人，径直向两个女孩子走过来。
杨拂晓吓了一跳，“你们要做什么？”
“你就是杨家的那个女儿？”
杨拂晓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提到杨家，难道是……
她摇头：“不是。”
“不是你家盖的房子压死了人吗？”
杨拂晓下意识的抓着孟曦的手就向后退：“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一个壮汉说：“我都在电视上看见过你了！就是她！就是她！都是昧着良心的，黑心！”
“带走，就把她给带走！”
一个壮汉拉着杨拂晓的手臂向前扯了一下，“跟我走！”
他在拉过杨拂晓的同时，狠狠的推了一下一边的孟曦。
孟曦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杨拂晓拉着的手臂就被推倒在一边，“喂！你们小心我报警啊！”
等到孟曦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电动三轮车已经轰隆隆地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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