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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哭了?沈申里抬眼看了看这位安平王大公子叔宝的一众执戟甲士,都是些能征善战的兵家出身,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剪径蟊贼敢拦住他们打劫。
沈申里是九品的淮南尉,沈君高是八品的淮南郡丞,这是他们家里祖传的官。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讲的是上品无寒士,下品无高门,上上下下的官都被士族、门阀、豪门所踞,社会地位天差地别,阶级层面更是天壤之别。这个社会,寒士出身的想要混的好,造反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就比如当朝的高祖,就是眼前正在哀叹自己不孝的少年人陈叔宝的亲二大爷武帝陈霸先,寒子出身,善武略,无文韬,不也是反着反着就当上了皇帝,开辟了新朝。
九品与八品的差距,在于,八品的沈君高眼角竟也有些湿润了,甚至已经陪着眼前的少年人抹起了眼泪。而九品官沈申里心中实在是对面前的这个安平王嫡长子有些不屑,有些厌恶,有种将眼前这面貌平平,有些木讷的少年人踹倒在地,再狠狠地踢上几脚的冲动。
这种冲动何来?像他这种看着老实木讷的甚至有些让人厌烦,动不动就哭的少年人凭什么有一个开国皇帝的祖宗,一个当今皇帝的伯父,一个权柄赫赫一时无俩的王爷老爹。尤其让人愤怒的是,他的祖上出身寒门,无诗书传家,无高族姻亲,无豪族富庶,无门阀辉煌,与我等传承格格不入,毫无牵连,我辈子弟锦服华章、文采风流,像这种木讷平凡之辈竟也能凌驾于我等之上,天理不公,天道不存乎!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面容悲戚但实在是挤不出一滴眼泪的沈申里陪着他们哭诉了一会儿衷肠,已经发现叔父沈君高不仅眼角滴泪,额角汗珠儿也已是密密麻麻的,在这毒辣的日头下晶亮晶亮的,看他的背上也已经被汗水打透了儒衫,赶紧开口劝说道:“叔父,元秀公子,可否先行入城,我们容后再叙?”
沈君高身材高大,却有些痴肥体虚,日头毒辣,站久了的确是有些抗不住了。再看面前这位少年人额头也已见汗,面色有些发白,不由想起自己大哥沈君理曾说过这位安平王嫡长子于两年前因溺水得过一场大病,昏迷数月侥幸未死,看他这身瘦体虚的模样,想来必定是了。便开口说道:“是了,上车上车,贤侄远行劳顿,叔父已着人扫净宅院,先进城安顿下来,再与贤侄叙话。”
少年听到这话赶紧长身恭礼,小脸上还带着些许泪痕,大声说道:“但凭叔父安排。”
日头太大,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人,长时间的曝晒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少年人陈叔宝也已经有些口干舌燥,脑袋有些发晕,心中也已经开始腹诽面前这位沈家叔父假惺惺装模作样。这沈君高虽然身形高伟,但看其面带油腻、方脸尖颌,颌下稀疏的几根黑须,看着白胖且肥硕,尤为可笑的是这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高门贵族,今日竟穿着一身丝绸月白儒衫,未着里衣,致其浑身汗水打透了儒衫,现在看着像一只落汤鸡似的,颇为滑稽可笑。而自己双手被他那双肥腻的大手长时间的握着,湿腻湿腻的,也说不出的难受。
乘车入城,让这两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沈君高与沈申里共乘一车,于前面带路。陈叔宝原本执意两人同车而行,但在这个年代,八骏车是只有王爷才有的待遇,虽然安平王爷爱子心切将自己的座驾派到了千里之外的天门郡迎回嫡长子,情理皆可,但不代表这位嫡长子便有权利邀请外人同乘车驾,这便僭越了,礼不可废,出身高门的士族家人尤为注重,哪怕是为了装样子,也要有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决绝。
两人于马车前站定,眼看着少年人陈叔宝快步的走到自己车前,隔着老远向两人回头揖礼,沈君高隔空做了个请的手势,回身上车。沈申里紧跟着上了车,坐定后便急忙开口问道:“叔父,这位黄奴儿?”
沈君高于衣袖中掏出了手绢试汗,一边开口道:“温良恭谦让,看似又敦厚老实,这真真的是,痴傻,有些痴傻,且容后再观。”
眼看着那一对叔侄上了马车,陈叔宝便向近前甲士吩咐一声:“跟着前面。”便上了车。
马车外表不甚华贵,甚至有些简朴,但内里颇为宽敞,足以容纳十几人宽坐。车上有一青衣女婢,与陈叔宝身量相仿,乍看虽是长像平平,却不乏秀气,小脸上的肤色亮又微黑,但多看几眼便发现这婢女身量很是高挑匀称,宽大的湖蓝色水秀褶服内的线条优美,眼角还有颗小痣,有内媚之相,细细观察一番便觉得很是养眼。
陈叔宝上车后,这婢女正拿着手绢在车厢角落的木桶中汲水,略微湿润之后便递了过来。陈叔宝有气无力的接过手绢,试净的汗水,又擦了手,便斜倚在车厢内那厚厚的毛毯子上,懒洋洋的开口说道:“瓜瓜,虽然我没有洁癖,但要是被那位沈大人握手握的再久一点,我怕我会染上这种坏毛病的。”
对于自家公子偶尔会说一些疯言疯语的话,名叫瓜瓜的少女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理他,接过手绢自去洗净后,便冷着脸坐在一旁,自顾透过竹帘的缝隙看着车外的风景。临近淮南,窗外已是阡陌纵横,正值春忙时节,北人的麦田、黍田,南人的稻田、水田都有农家人在上面忙碌,过午之后的日光愈盛,照在水田上反射出淡淡粼光,颇为耀目。随着马车临近官道旁的水田,那粼光透进竹帘的缝隙照映在瓜瓜稚嫩的小脸上,让陈叔宝看得有些入迷了。
瓜瓜在赏一幅属于这个时代的田园风景画,而陈叔宝确觉得自己在欣赏一幅来自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侍女图。年代太久远,历史太沉重,这里的一切以及所有,和自己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哪怕已经快两年了。他想不通,人的**可以腐烂,灵魂却可以不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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