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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靠近亥时尾。凌江仙在自己房中向小院望去。
院中无人，但院中仍有花灯点缀，仿若是将昔日的夜市融进了这一小方天地中。夜风凉凉，晃得那些花灯摇曳之中灯影虚渺。
秋夜晚风瑟瑟，月影婆娑。阑珊之色可见一斑。
她的目光落在了侧楼之下。
那是范阿伯与小山的屋子，屋中已是一片黑，毫无光亮，一日闹剧终于过去，想来早已歇下。
从用晚膳至沐浴过后，凌江仙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养颐客栈种种，庭院安逸幕幕，年事已高的棋痴老人，缫车之前的乔二娘。
但白日里最令她心颤的，仍旧是那侧楼屋中的老人，皱纹与白丝，老泪纵横，以及衣衫上的脚印污垢。
自然一遍遍浮在她耳畔的，还有市井之中，那些不堪入耳，刻薄至极的闲言碎语。
因果轮回，克妻报应。
皆由她起。
她早已习惯了修真界之人对她的唾弃，即便她好面子，也已能在流言骂声之中不动声色走过，全盘接受。
然而这些人，做错了什么呢？
她当年真的护住了他们吗？还是只是一时的安乐之后，为之带去更大的痛苦？
肩上一沉。
一转身，一袭披风已经覆在了她身上。
“天凉。”孟君遇不知何时已经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掩上了房门，道:“时候不早，早些休息。”
“那你？”凌江仙用怪异的目光瞧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而且，他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有话要说，说完我便出去了。”他道。
巧了，我也有些话正想着是否要说，却纠结犹豫不止。
凌江仙道:“你说。”
“我知你今日心绪烦乱。”他道，“若非小山唤了你干娘，范阿伯恰巧出事，我实际并不打算告知你。”
她没有应声，却将眼光从他脸上移开。
有时候，说一句话并非轻而易举。然而，她此刻却不得不说。只是，话至嘴边，却没了看他的勇气。
最后，她在孟君遇的目光中缓缓取下了手上的镯子，放于桌上。
凌江仙道:“孟君遇，我做小山的干娘，但能不能……”她终于将眼光转回了眼前人的眼睛，“不做你的妻子？”
原来说出一句话，却也不是那么难的。
接着，那双黑瞳几乎是同时一闪，竟有一缕失了方寸的模样，一瞬的愣住之后，他道:“为何？”
这许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冰山已然了无痕迹。
凌江仙将眼光移向别处:“那样，对你不好……”
“我不会如苏炔待乔二娘那般待你。”孟君遇两手轻按在她肩头，郑重说道。
“我知道。”凌江仙轻声回应道。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可她仍旧不愿抬头看他。
“我并非想用今日这些事换得你对我的情意。”他却又立刻加了一句，凌江仙能够感到肩头的那双手有那么一丝轻微的加紧。
“我都知道，但……”她最终还是抬了头，将眼光看向了他。
她知道，可是她不答应。
那么，便是他仍旧不够在她心中的位置。
死巷之中没问的话，此刻已然有了答案。
或许依旧只是自己认定了她是他妻子，可在她心里呢？他自己仍旧只是孟大公子罢了，她虽动了情，却离深处，尚且远远不够。
他瞧着她，忽然想起了许多事，她背上的伤痕，她的易容之术，许多许多。
那么，她还有多少事是在瞒着自己不愿说的？
不解以及些许的不甘与怅然，逐渐隐去了。
她仍需要时间。
孟君遇的神色逐渐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睫落至她肩头，松开了她肩头的手，为她抚平了皱起来的衣衫:“无妨。”
他分明已然用了若无其事的语气，可其中抑制的失落，远远比话语本身来得浓烈。
凌江仙心中生疼，言语伤人，原来不只伤了他，也会伤了自己。
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去伤他？
她心一软，扯住了他的袖子:“对不起……是我一时之间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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