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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残了才好,我就可以赖着你一辈子,再也不怕你跑了。”沈存希狡黠道。
贺雪生恨不得掐死他,只觉得此刻的男人简直幼稚到无可救药,“就为了赖着我,你连残了也不在乎?沈存希,你长没长脑子?”
“薄慕年说,我的智商被憋坏了。”沈存希幽幽地看着她,这些年,他不是没有过冲动的时候,但是那个人不是她,他就硬不起来。
“什么?”贺雪生听不懂。
沈存希也没有解释,他拉开门正欲下车,就被贺雪生叫住,“等一下,你鞋子扔在什么地方了,我去给你找来。”
沈存希垂眸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子,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说:“我不记得了,我光着脚回去没事。”
贺雪生眉尖微蹙,他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就这样光着脚丫子跑出来,难怪要生病,她声音里染了薄怒,微微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推开门下车,小跑着冲进了医院的小卖部里。
沈存希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没入小卖部,他抬手轻轻抚着薄唇,薄唇上面还残留着她唇瓣上甜腻的味道,他舔了舔薄唇,眸里的笑意逐渐变得深邃。
不一会儿,贺雪生手里拿着一双新的拖鞋跑回来,她站在副驾驶室旁,拉开门将拖鞋递过去,气喘吁吁道:“把鞋子穿上了再下来。”
沈存希看着眼前深蓝色的棉拖,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卡通人物,是最近流行的小黄人,他眼眶微微湿润,这样被她关怀的日子似乎太过遥远了。
贺雪生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沈存希下车,她锁了车门,看他一瘸一拐的,她挑了挑眉,“怎么了?脚扭了?”
沈存希看着她的尖头高跟鞋,只觉得小腿上的疼痛越发加剧了,他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贺雪生看着他的背影,须臾,她快步追上去,跟在他后面进了医院。
回到病房里,沈存希坐在床上,贺雪生站在那里,突然共处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她的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打量着病房,病房里的摆饰很简单,但是有两个套间,隔壁还有一个小会客室,是招待客人的。
沈存希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拍了拍床边,道:“过来坐吧。”
“我站着就好。”贺雪生淡淡道,也不过去,还很戒备他,“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了我还要赶回公司去。”
沈存希叹息一声,他拉开抽屉,将刚才薄慕年送来的那份调查报告递给她,他说:“依诺,看看吧,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帮我解答疑惑。”
贺雪生狐疑地看着他手里那份薄薄的纸,最终她还是走过去拿走,她低头迅速浏览,看到后面,她脸色大变,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这是什么?”
“这是老大送来的调查报告,是关于你被人暗中劫走的证据。你回桐城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你被人劫走后,警局发生了爆炸,临时拘留所里的人包括狱警全都被炸死了,而这场爆炸的目的,只为向我们掩盖你被人绑走的事实。”沈存希盯着她,她的情绪十分激动,甚至有些失控。
贺雪生抓着调查报告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我不懂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依诺,带走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他……”沈存希急道。
“住口!”贺雪生厉喝一声,她神情尖锐地看着沈存希,她冷笑道:“你要和我说的事就是这个?你想说明什么?说明我所遭遇的那一切,都是别人所为,然后把你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吗?”
“依诺!”沈存希皱眉,他看着她过于激动的神情,有些懵,“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样做,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哪里?”
“真相?”贺雪生笑了起来,眼前浮现出当年沈存希不信任她,以及刚才他对连清雨说那番话时的模样,他有什么资格和她说真相?
“你有什么资格再去调查当年所谓的真相?连清雨自己滚下楼,你仅凭监控录相就定了我的罪,你甚至没有问我一句,就让警察在我们大婚当天把我带走,你宁愿相信眼前的证据,也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么你还调查真相干什么?反正你心里已经认定你所看见的就是真相。”贺雪生声嘶力竭的控诉。
沈存希一时慌了,他想和她好好谈谈,没想要惹她生气,更没想要惹得她这样激动,他站起来,要靠近她,却被她厉声制止了,“不要过来!沈存希,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当初的不信任,让我失去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就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依诺,你先不要激动,不要弄伤自己。”沈存希看着她如此歇斯底里,他心里担心极了。
贺雪生张了张嘴,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摇头,“你说你不知道,是啊,你又怎么会知道?你不要我们,又怎么会承认?”
“我们?”沈存希敏锐地捕捉到最关键的字眼,不是我,是我们?除了她,还有谁?
贺雪生觉得自己很悲凉,她怎么会一而再的沦陷在他给的柔情里,明明已经说好了不再理会她,为什么就是办不到?为什么就是要犯贱的一而再的贴上来?
她用力咬紧唇瓣,牙齿深陷进肉里,她也不知道疼,因为她的心早已经疼得麻木,她将调查报告丢在地上,转过身去,道:“如果你找我来是为了调查什么真相的,那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私家侦探。”
说完,她快步向病房外走去。
沈存希如梦初醒,他快步追过去,在她刚拉开门时,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背,将开了一条门缝的门重新合上,他看着她,道:“依诺,把话说清楚,你说我不要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你心里不清楚么?我给你打过电话,我求你来救我们,但是你无动于衷,沈存希,你放弃了我们,你怎么还敢面不改色的出现在我面前?”贺雪生怒声道。
沈存希蹙了蹙眉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从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是没有还是不承认?你说过你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换,我确定我给你打过电话,我也确定我听到你的声音,我清清楚楚听到你说你不认识我,让绑匪撕票,沈存希,你到底有多心狠,才会连亲身骨肉也不要?”贺雪生厉声指控道。
沈存希脑子里“嗡”一声炸开,他什么都听不见了,除了亲身骨肉四个字在脑子里盘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亲生骨肉?
贺雪生见他愣住,以为他是心虚了,她用力推开他,刚拉开门,门再度被男人合上,她的身体被男人强行扳过去面对他,他垂眸盯着她,眼里有着难以置信,“宋依诺,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贺雪生瞪着他,眼泪滚落下来,她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软弱,不要让他看笑话,可是想起过往,她就痛彻心扉,“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放开我,放开我!”
沈存希看着她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可是他必须知道,他都错过了些什么,“依诺,告诉我,你说的亲身骨肉是什么意思,你有过我们的孩子?”
贺雪生心如刀绞,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她原以为这个秘密要等到他一无所有时,她才会告诉他,可是她还是没有忍住,“是,你没有听错,我有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她叫小忆,她……”
回忆太辛苦了,她只要想起来,就会恨自己,恨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沈存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大手用力抓着她,急道:“她怎么了,她在哪里?”
“她死了。”贺雪生闭上眼睛,她的小忆,死得那样悲惨,如果可以,她宁愿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她说完,又重复了一声,“她死了!你满意了?”
紧掐着她肩膀的力道忽然一松,沈存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俊脸惨白。听到亲身骨肉四个字时,他有多激动,此刻他就有多绝望,死了?他们的孩子死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她一面,还没来得及抱抱她。
贺雪生看着沈存希悲痛绝望的神情,她心里涌起一股报复后的快感,她声音尖锐刻薄,“沈存希,你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是你见死不救,是你害死了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拉开门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沈存希站在那里,贺雪生控诉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只听到她说,他们的女儿死了。此刻,他想起了薄慕年的女儿小周周,那样可爱机灵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软软的,他曾经也拥有了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可是她死了,在他还不知道她存在时,她已经死了。
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滑下来,心那样疼,像是被人拿着刀一遍遍凌迟。他的女儿,长得像他多一点,还是长得像依诺多一点,她应该长得像依诺多一点,那样她长大了会是一个绝色美女,他一定舍不得她出嫁,想到她要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他就会心疼会舍不得。
可是没有机会了,他甚至没有见过她,她甚至还来不及长大。
沈存希心中悲恸,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依诺不肯原谅他,为什么她对他始终反反复复,原来他错过了那么多,当初他的一念之差,竟让他失去了这么多!
“啊!”沈存希仰头嘶吼,心口疼得快要爆炸,依诺说得对,现在再多的真相,都弥补不了她失去的他们失去的。
护士在外面听到他的嘶吼声,担心他出事,推门进来,就看到男人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她莫名心酸,这还是外人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吗?
……
贺雪生冲出医院,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她终于说出来了,可是她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反而更加痛苦,她眼前一阵模糊,心太疼太疼了。
原来有些悲伤,是无法转嫁的,即便她已经宣泄出来,还是无法不心痛。
她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这才是她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
她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能往哪里去,只知道要不停的走,走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尽情的哭一场。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她才恍惚地抬起头看着他,男人有点眼熟,可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
靳向南刚从咖啡馆里出来,就看见一个女人手里拎着高跟鞋,赤着脚往前走,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结果越看越眼熟,他忍不住道:“雪生,你怎么在这里?”
贺雪生转过头来,他看到她满脸的泪,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酸酸的疼,她怎么总是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看着他,看了许久,似乎才想起他的名字,她笑了一下,眼泪滚了下来,那样子看得人心脏都在抽紧,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叹息道:“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结果女人立即哭得一发不可收拾,那悲痛欲绝的声音,让他难受到极点。四周人来人往,经过他们时,都看着他们,有些人还交头接耳,都在说他是个负心汉,让人哭笑不得。
靳向南看她哭得浑身直发抖,他叹息了一声,为什么他每次见到她,她都在哭?他伸手将她拥在怀里,轻叹道:“雪生,出什么事了?”
贺雪生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飞溅下来,滴在他手背上,他心疼极了。索性弯腰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向对面的五星级酒店。
靳向南开了个房间,他将哭得浑身直发抖的贺雪生抱进房间,将她放在沙发上,他进房间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拧了一把热毛巾给她擦脸。
她脸上的妆全花了,眼圈黑黑的,像只小熊猫,可是他笑不出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是她会哭,一定和沈存希有关。
这个女人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
他给她擦了脸,刚将毛巾放回浴室,回来看她时,她又是一脸的泪痕,他轻叹道:“雪生,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放手,也许放手了,就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贺雪生悲从中来,哭得声音都哑了,靳向南坐在她旁边,简直被她打败了,她是水做的么,怎么这么多眼泪?
他看得出来,她有很多的心事,每一件心事都与沈存希有关,那是他插足不了的过去,而他能改变的,是她的未来。
他伸手抱着她,将她搂进怀里,纵容她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哭,他只希望她哭过后,能够放下,然后重新开始。
贺雪生趴在他肩上,大概是哭累了,脑袋晕晕的发胀,她的抽泣声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伤心的抽噎,一下一下的抽着。
靳向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维持着这个姿势,哪怕全身发麻他也没有动弹一下。昨晚他送她回去后,母亲将他叫到房里,问他觉得贺雪生怎么样。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她让他觉得心疼。
母亲沉吟半晌,说:向南,你知道我们家和贺家是世交,你贺伯父一直把你当儿子一样疼,贺雪生是你贺伯父流落在外的女儿,五年前才将她找回来,他很心疼这个女儿,我们的意思是,只要你们年轻人互相喜欢,就先订婚,你觉得如何?
靳向南想起晚上发生的事,尤其是想到沈存希穿着浴袍从电梯里冲出来,男人脸上分明写着担忧与在乎,他说:我没什么问题,倒是雪生似乎已经心有所属了。
母亲说:我和你说实话,也不瞒着你,想必你也知道七年前发生的事,雪生就是宋依诺,这孩子经历了许多坎坷,如今她的前夫也紧追不放,但是我瞧着他们俩够呛,而你贺伯父也担心她会再度受到伤害,所以才想要你们先订婚,向南,妈妈见过她,也挺喜欢她的,你要是觉得勉强,我就去回绝了你贺伯父。
靳向南笑了:您思想倒是开放,都是当母亲的,不愿意儿子娶二婚女,您是反着来的。
母亲瞪他:你错了,她不是二婚,是三婚。
靳向南垂眸看着靠在他肩上睡着的女人,妈妈说她是三婚,可三婚又怎么样,他们一样喜欢她心疼她怜惜她。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五指撑开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紧扣,那是相依的姿势。
“雪生,我不确定我是否是你要的幸福,但是我想试试,想将你护在羽翼下,妥善安放,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处流离,免你无枝可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靳向南黑眸里微微透着狡黠,他叹息一声,与她拉勾,“那我们说好了,以后要是难过,就在我怀里哭吧,别再像流浪小狗一样,看着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