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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哲猛地一惊,脑中还未反应,手上已经先动了起来,快速将外衫往身上一罩。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门口望去,却感到一道劲风来势汹汹朝他袭来。
他闪身避过,阴沉了目色朝来人看去,却见出现在门口之人正是秦肃。
来不及思考,秦肃的第二道攻击又袭了过来。
此时的江一哲已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出招迎下秦肃的攻击,一边狠狠地盯着秦肃,语声冷厉道,“秦校尉这是何意?”
正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一阵“啪啪”的击掌声,掌声落,随即走近房中的是神情淡漠的秦默。
秦默踏入房中,秦肃收了手,并肩站在他身侧。
“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秦默淡淡地盯着他,语声散淡,可越是这样平静无痕的眼神越让他感到心虚。
“下官不明白寺卿的意思。”江一哲收回手,语声硬邦邦道。一边侧了身子扣起衣衫上的盘扣来。
“江监军何必急着穿上衣服?你不如先解释解释,你肩胛处那个太极图腾是怎么回事?”
江一哲正在扣扣子的手一抖,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原来他们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转了身子,冷冷的目光在秦默和秦肃面上一扫,忽然朝窗户处纵身一跃。只听得“哗啦”一声,窗户被撞了开来,江一哲一个鲤鱼打滚落在了地上。
他的身份明显已经暴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刚要从地上起身,却听得一道利剑破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眼前有银光一闪。
江一哲没有防备,狼狈地仰头躲过,可锋利的剑刃还是与他的脸颊擦身而过,削下一缕鬓边碎发,在空中一洒,很快落在了地上。
他借力朝后一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滚跃起,与袭击他的那人交起手来。
秦默和秦肃此时已经出了房间,站在院中看着莫子笙和江一哲的交手。出人意料的是,江一哲的武功居然很好,便是莫子笙那样百里挑一的身手也只能勉强跟他打个平手。
此时的江一哲,早已退去了在人前的伪装,面上是阴翳狠厉的神色,眉眼间全是杀气。
果然是备受天心教教主器重的左臂右膀!
秦默与秦肃对视一眼。
秦肃点点头,从身旁的随从手中接过自己的剑,旋风一般上前加入了战局。
秦默没有出手。
他会武一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便是秦肃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装成了不会武功的样子,静默立于一旁,看着三人的缠斗。
秦肃一加入,原本还游刃有余的江一哲顿时变得吃力不少。况且秦肃和莫子笙手中都持了剑,赤手空拳迎战的江一哲当然不占优势。
三人打斗了一小会,只见秦肃一脚踢上江一哲的膝关节。对于江一哲,秦肃没有丝毫客气,这一脚自然用上了不少内力。江一哲只觉一阵疼痛从膝上传来,双膝不由自主地一软,身子已经跪在了地上。
他咬咬牙,挣扎地想要起身,两把锃亮的剑却同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看着离自己咫尺之遥的雪白利刃,江一哲神情一僵,垂眸掩下心中的不甘停止了的挣扎。
秦肃冷冷地瞥他一眼,“哗”的一声将剑收回剑鞘,又漠然地退回到秦默身侧。
江一哲的脖子被莫子笙用利剑抵着,一阵冰凉的触感传遍全身,四肢也渐渐变得冰凉起来。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般如此清晰地嗅到死亡的气息,从来没有。
想到这里,江一哲颇有些不甘心。猛地抬了头看向秦默,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他,似乎想将他的脸上剜出一个洞来,“秦默,你玩阴的!算什么君子算什么士族大家?!有本事跟我单挑!”
秦默讥讽地勾了勾唇,语声凉淡地开口道,“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君子。恐怕要让江监军失望了。”
江一哲准备的一肚子激将的话被秦默一句话就堵得死死的,他不甘地咽下心底升腾起的一丝隐秘的害怕,高昂着头盯着秦默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不过是奉旨将邪教分子捉拿归案罢了。更何况……”他突然朝江一哲走近了些,直勾勾地看着他,语声冷冽,“你可不是一般的邪教分子。”
“你没有证据!”江一哲嚷道。
“你身上的图腾就是证据。若你不是天心教之人,身上为何会有天心教的图腾?!”秦默的语气愈发冷肃起来。
听到这话,江一哲心底仅存的那丝侥幸消亡了。他思绪一转,又打起了旁的主意。
“我……下官愿望啊!”他突然神色一变,露出一副凄苦的神情,对着秦默喊起冤来,“下官都是被逼的!他们威胁下官,若是不加入天心教,就要将下官杀掉。下官不想死,所以才……”
说到这里,他神情变得急切起来,脚下一动,似乎想跪行至秦默身前求饶。
不想莫子笙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手上一紧,锋利的剑刃朝江一哲的脖子处插入了几分,有鲜红的血渍自伤口处渗了出来。
感受到脖子上的疼痛,江一哲愤恨地看了莫子笙一眼,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莫子笙却看也不曾看他,神情淡漠清冷,目光注视着秦默的方向。
秦默轻轻嗤笑一声,醉人的声线在冬日清冷的氛围中显得愈发空灵,“江监军可得仔细着些,毕竟,刀剑无眼啊。”
说着,抬头看一眼莫子笙,“子笙,将他带下去,吩咐人好生看管了。”
莫子笙应一声,伸手点了江一哲的穴道,然后将剑收回,压着他退出了院子。
江一哲却仍似不死心,一边朝外走一边大喊,“我跟你们合作,我把天心教的事都告诉你们……”他嚷嚷的声音在上空大声回响,秦默不由皱了皱眉。
这时,聒噪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原来是莫子笙嫌他太烦,一并连他的哑穴也给点了。
秦肃让院子里埋伏的虎贲军退了下去,自己同秦默一道朝公仪音她们所在的正厅走去。
“怎么样?”见两人一道进来,荆彦忙开口问道。
秦默点点头,“已经捉拿归案了。”
“他什么反应?”公仪音有些好奇。
“先是抵赖,再是装无辜,最后又提出跟我们合作。”秦默淡淡道,语声中带了丝不屑。
公仪音微怔,本以为江一哲身为天心教的青龙圣使,该是极度衷于天心教才是。她原本还担心他会同那两名在山洞中守卫五铢钱的死士一样自杀,全然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若是真肯跟我们合作,我们应该能通过他找到藏在幕后的那人吧?”公仪音想了想道。当初在冀州坠崖时,秦默曾同他说过,天心教的幕后之人,也就是教众口中的教主,与当初廖青风死时失踪的那份名单有紧密的关系,而此时,就隐藏在朝堂之上。
虽然这些日子都不曾收到过跟此人有关的消息,但公仪音心里却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么号人物的存在。因此听秦默这么一说,心思不由活动了起来。
“不可。”公仪音正在沉思当中,没想到秦默却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
“为何?”公仪音不解,荆彦和谢廷筠亦是疑惑地朝秦默望去。
“江一哲能当上天心教的青龙圣使,成为那人的左臂右膀,一定不会是个容易妥协和叛变的人。要么,就是他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中,要么就是他同那人有着坚不可摧的关系。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不可能轻易判出天心教。”秦默淡淡分析来。
“你的意思是,他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麻痹我们,给自己争取时间罢了?”
秦默嘲讽地一勾唇,“正是。”他眼神在江一哲方才做过的席上淡淡一扫,“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个这么能屈能伸的人。这样的人,才不得不防啊。”
“九郎,我们怎么处置这个江一哲?”荆彦在一旁问道。
“当初给主上上书时并未想到还会有这么一茬,不过主上在来信中让五兄带兵将韩震押解入京,似乎想亲自审讯。江一哲在天心教中的职位更高,想来我们也不能随意处置了,不如也一并押解进京吧。”他抬眼看向秦肃,“五兄意下如何?”
“好。”秦肃的话依旧不多,只淡淡应了下来。
“他武功那么高,会不会被半路他逃脱了?”听说要将江一哲押送至建邺,公仪音颇有些不放心。天心教的人诡计多端,此去建邺有一个多月的路程,万一江一哲半路逃走,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秦肃看向公仪音,微微颔首道,“殿下请放心,江一哲既是天心教逆党,下官就不会对他客气。上路之前我会让人穿了他的琵琶骨。他失了武功,就不可能再从我们的严密看守下逃走。”秦默冷然说道,语气没有一丝涟漪。
虽然他用这般平静的语气说来,公仪音还是忍不住一颤。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这个秦肃,对待敌人的狠厉程度比起秦默来说亦是不遑多让啊。她心中腹诽了一句,面上还是对着秦肃讪讪地笑了笑。
“主上在信中可有提及那些私铸的五铢钱怎么处理?”沉默了一瞬后,一旁的谢廷筠想起一个新的问题。安帝的回信自然只有秦默一人有资格看,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秦默点头,“主上让五兄带人就地焚烧了,煅烧出来的铜矿就先留在冀州。”
公仪音一怔,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秦默,“就地焚烧?”
“那么多的五铢钱,若运送回京的话需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这些钱是叛党所铸,主上并不想其流入民间吧。”秦默回道。
公仪音看了看秦默明湛的双眼,眼底深处的幽光却让人有些看不透,她低了头,应一声“是”,没有再说话,心中思考着父皇这么安排的用意。
“至于新的都督人选,主上已经定下,这会该在来的路上了。”秦默又道。
秦肃颔首,看向秦默道,“老九,时间紧迫,我先下去安排了。”韩震和江一哲需尽快押送进京,所以他必须早点将那些五铢钱处理完。
“有劳五兄了。”秦默应一声,目送着他出了门。
秦肃掀起毡帘的瞬间,寒风卷了房外凛冽的气息入内,公仪音忍不住身子一抖。这冀州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出来越久,就越是想念冀州的一切。
秦默收回目光,瞥一眼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主上让我们将善后之事留给五兄,尽快回京。”
公仪音正想着心事,闻言微怔,抬头看他,眼中有明灭闪烁的亮光,“父皇他……怎么说的?”
秦默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主上特意强调说,让我尽快带你回建邺。”
公仪音垂了头,神情有些默然,心中颇觉得有些对不起安帝。
“我跟五兄交接好剩下的工作,这几日便出发。大家提前准备一下。”秦默知道公仪音的心思,也不点破,淡淡看向房中另外两人。
谢廷筠瞥一眼神情黯然的公仪音,心中微动,勾起唇角嚷嚷道,“总算是可以回去了!我可真是想念京中的一切啊!美食,美人,软榻……天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被谢廷筠这么一打岔,公仪音心思被冲淡了几分,抿嘴笑笑,感到秦默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转头朝秦默又是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很快便到了出发这几日。
公仪音最后扫视一眼房中摆设,心中还是涌上一丝淡淡不舍。虽然她在这薜荔院住的时间并不算长,期间在这里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但到底是自己这段奇妙经历的见证。
菱香和荷香已提着她的行李在院外候着,秦默他们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公仪音不好在此耽搁太久,叹一口气缓缓收回目光,伸手将搁在屏风上的斗篷取下给自己披上,挑帘出了门。
见到她出来,菱香和荷香迎了上来,“殿下,您要出发了么?”
公仪音点点头,目光定定看了两人一瞬,终是柔软了眉目,语声清浅道,“这些日子,谢谢你们。”
菱香和荷香忙道不敢当。
公仪音微微一勾唇,唇角弧度并不大,似微微波动的湖水涟漪,眼神清冷中带了几分柔和。“我这人向来是奖罚分明,你们虽然也有做得不合我心意之处,但到底没有打错。”说着,她自袖中掏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镂空红珊瑚玉镯,“这两个镯子你们收下,是宫中御品,也算是全了我们主仆异常的情分了。
菱香和荷香一愣,慌忙跪了下来,”婢子惶恐。“
”好了。“公仪音佯怒,面上笑容收了些,”叫你们收下便拿着,我该出发了。“
菱香和荷香对视一眼,口中不住谢着恩,诚惶诚恐地接下了两只镯子。
”起来吧,我们走。“公仪音转了目光再不看她们,衣袖一拂,朝院门处走去。不想还未走到院子口,远远便瞧见一人急匆匆朝这边走来。
看清来人,公仪音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停下了脚步。
那人冲到公仪音面前,一把跪了下来,”殿下,求您救救阿宇!“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钟灵珊。她衣着单薄,面色苍白,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考虑到钟灵珊泄露她的身份是无心之失,再加上钟志柏在此桩案子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仪音便没有再追究她的责任。不过后来听菱香和荷香说起,钟志柏对她十分失望,狠心将她禁足在了院中,一直不让她出门。
想来因他们要走,钟志柏的心事都在恭送他们之上,对钟灵珊的看守有所松懈,她这才偷偷跑了出来。
公仪音凭风而立,衣袂和发丝在风中起舞,她淡淡睨地上跪着的钟灵珊一眼,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波动,”你来做什么?“
”求殿下救救阿宇!“钟灵珊抬头紧紧凝视着她,声音嘶哑地哽咽道。
公仪音的目光不避不闪,只是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他勾结邪教逆党,我如何救他?“
”殿下是帝姬,殿下一定有法子的。“钟灵珊啜泣道,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留了下来,低落在冰冷的地上。美丽的女郎在寒风中悲伤地啜泣着,怎么看都有种残忍的美感。身后的菱香和荷香不忍地垂下头,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公仪音心中早已没有了半点涟漪,连仅剩的一丝惋惜之情也随着她这一跪而烟消云散。
她冷冷地一勾唇,在钟灵珊面前半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办法。他本就是受钟志柏拖累,判不判刑,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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