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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折腾了半天,也觉得累了,偏身上这件宽袍大袖的礼服有些拖沓,只得带着如燕慢慢地往回走。走没几步,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叫了一声:“表妹。

    ”回头一瞧,却是阮麒站在二门边上,见绮年回头,别扭着做了个揖:“今日是表妹的好日子,尚未恭喜表妹。”他虽是跟着阮夫人来了,但男宾自然不能到后头来观礼。

    绮年今儿也累了,没什么精力,草草回了个礼:“多谢表哥。”就打算走人。自打上元节救了阮麒之后,阮麒又送了那桃木船来,想来两人的仇也应该是没有了罢?不过年纪都不小了,还是避个嫌的好。

    阮麒却道:“没有什么好恭贺表妹的,一点小玩艺儿,还请表妹笑纳。”递过一个盒子来,眼睛却只管往她身上打量。

    绮年有点诧异:“表哥平日里已经送过许多东西了,何必又破费?”她不大想收。若是阮麒送给家里所有姐妹的,接着就是,可若是单送她自己的,实在是个麻烦。

    阮麒有些焦躁:“不过是些泥人之类,并不花费什么,只是看着新鲜罢了,表妹就收着罢。”

    绮年正为难呢,便听说话声渐近,吴知霆等人自路上过来,一见阮麒不由笑道:“表弟倒走得快。表妹也在这里?”

    吴知霄轻咳一声:“想是刚送走了客人,听闻今日的赞者是表妹的好友,远道而来,自当相送。”

    绮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表哥说的正是。”其实如果不是阮麒叫住她,这会她早回去了。还好这一群都是沾亲带故的表哥们,倒还不算太逾礼。

    正想着呢,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笑道:“这位表妹不知是——”绮年抬头一瞧,吴知霄身后站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个头儿却比吴知霆还高些,肤色黝黑,双眉如剑,透着股子英气。绮年稍微一想就猜到了,这人一准就是吴若蓉的长子,严长风。严统

    是武将,长子想必也是跟着习武的,与文质彬彬的吴家兄弟截然不同。

    吴知霄含笑道:“这是大姨母的女儿,周家表妹。我们不要站在这里,都进松鹤堂去罢,长风表弟尚未拜见过外祖母呢。”绮年一言不发地跟着走,却觉得严长风的目光时不时地向她扫来,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要不要退后几步跟他们分得远点,阮麒却忽然从后头挤上来,拉住了吴知霄问起功课来,身子恰好挡住了严长风

    的目光。松鹤堂里今日热闹,男左女右站了满满一屋子。严长风带着弟妹们重新向颜氏行礼,吴若蓉则拉着外甥女儿们逐个地看,看罢了笑向李氏和郑氏道:“哪一个都是好的,我看得眼都花了。”转头叫丫鬟们,“

    把那南海珍珠拿上来。”

    贴身丫鬟拿出几个荷包,吴若蓉一人给了一个,笑道:“广东没什么好东西,无过是珍珠珊瑚,这些送你们串着玩儿。”

    绮年瞥了一眼荷包,里头的珍珠颗颗圆润硕大,虽及不上今日林家送来的珍珠大,但也相去无几。这样满满的一荷包,怕不也得有三十几颗。当真是一份厚礼了。

    李氏忙道:“她们小姑娘家,哪里用得着这许多珠子,二姑太太也太宠着她们了。”吴若蓉朗声笑道:“正是年轻姑娘才用得着,个个花容月貌的,自是该好生打扮起来才不辜负了这般的年纪呢。”说着,又抹下腕上一对镶着珊瑚的金镯分别给知雯知霏姐妹戴上,随手拔了发上一枚玳瑁梳

    给吴知雪插了,又拔下一枝通体鲜红的珊瑚簪给绮年插上,笑眯眯道:“你今日好日子,姨母不知,下次再给你补一份厚礼。”这枝簪子是用整块鲜红的珊瑚雕成的,簪头上是珊瑚原本的形状,天然就形成一朵重瓣花模样,中心镶上浅黄色的珍珠,恰似一朵鲜艳的牡丹花。珊瑚虽不抵红宝石或翡翠贵重,但难得这样自然天成的形

    状,价值便不菲了。

    吴若蓉说完话,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又从头上拔下两朵点翠花钿,笑向乔连波和阮盼道:“姨母一点心意,不值什么,拿去赏人罢。”颜氏与阮夫人的面色都不怎么自然了。吴若蓉拿出的珍珠虽然是姑娘们人手一份,但现在给首饰却是明显地有所偏颇。知雯知霏就不说了,那金镯厚重,份量不轻。知雪得的玳瑁梳颜色温润通透,雕刻的花纹颇有南番那边的风格,显是泊来品。至于绮年珊瑚簪,那就更为珍奇。吴若蓉说是因着她今日及笄,所以给的礼物格外贵重,倒也合礼。偏给乔连波和阮盼的花钿,虽则是精致的点翠工艺,但都不过

    桃核大小,比之其余人所得,实在是薄了三分。阮盼倒是大大方方起身接了,道一声“多谢姨母”,又回到母亲身边端正坐下。她心里明白,母亲与这位二姨母有嫡庶之分,当年未出阁时只怕少不了有些不快,如今人家送的珍珠是一视同仁,则在这些首

    饰上有所偏颇也并无大碍。颜氏比阮盼还要明白。当初吴家四个女儿,只吴若蓉一个是庶出,自己嫡出的两个女儿若莲若菡没少欺这个庶姐。尤其连波的母亲吴若莲性子不好,自出天花脸上落了疤后,愈发的暴躁,有事无事也要欺

    吴若蓉三分。全是绮年的母亲吴若兰,时常偷偷的暗中接济这个庶妹一些。吴若蓉今日送出这样的礼,分明是还念着当年的仇呢。

    乔连波低头出来也接了花钿,声如蚊蚋地谢了,又站回颜氏身后。颜氏一阵心疼,只是吴若蓉如今已经嫁做人妇,说起来她不再姓吴,已姓严了,便是在礼数上略有几分不周,颜氏也不好说什么。李氏连忙起身打圆场道:“本是绮儿的好日子,又逢着二妹妹来家,难得这般齐整,今日定要好生聚一聚才是。总听老爷说二妹妹好酒量,很该喝一杯。”郑氏也在旁边凑趣儿说笑,松鹤堂里倒仍是一派其

    乐融融的模样。阮麒默默坐在下首,只管看着绮年。自来了京城,绮年总穿着湖蓝、月白、玉色之类轻淡的颜色,便连首饰都是素色居多。今日却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宽袖长裙礼服,乃是极少见的重色衣裳。这一年里,绮

    年肌肤白净了许多,虽还不如乔连波那般白如素绢,但气血充足,面颊红润,配上这重色的衣裳非但不显单薄,反而格外有种庄重的艳丽,乃是在她身上极少见的。阮麒静静看了一会儿,正想将目光移开,却恰好看见严长风正打量着绮年,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趣。也不知怎的,阮麒只觉一股气冲上来,恨不得去将严长风的眼睛挖出来。他坐在那里,一时竟被自

    己的暴戾惊住了。松鹤堂里这一顿饭吃得实在不甚愉快。男女分席,中间以屏风隔开。屏风内颜氏与阮夫人沉着脸,屏风外阮麒面如锅底,任谁看见了都不会开心的。李氏与郑氏心里明白,竭力寻些话头来说,加上吴若蓉

    也是个健谈的,并没有冷场。屏风外头却听严长风与吴知霆交谈甚欢。虽则两人一文一武,但一个久居山东,一个惯居广东,交换些风土人情,倒也有趣。严长风谈锋甚健,加以广东那边风土人情与京城殊异,他又是跟着父亲在海上

    经过的,比之吴若蓉等人见识又自不同。到后头连屏风里面绮年等人也听住了,满座只听见严长风一人的声音,偶然吴知霏等人忍不住也要问上一句。阮麒憋了一肚子气。恰好严长风讲到海上飓风,拔木摧石,偌大的船队遇上了这样的飓风,也如那小木片儿一般在海浪中随波上下,惊得屏风里面女眷们不由得都议论起来。阮麒自觉听见了绮年的声音在

    询问真假,登时那火气直蹿上来,不假思索道:“听长风表哥说得这般真切,敢是表哥当时也在那船上?”

    严长风笑道:“这倒不曾,我也是听跑海外的水手说的。”

    阮麒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借酒遮脸道:“原来也是道听途说,亏我听表哥形容得如此靡无巨细,还当是表哥亲身经历呢。”

    这话是实话,可是也当真难听。严长风顿时说不下去,脸也不由得微微涨红了。吴知霄忙道:“这样的飓风实在可怕,倒是不要经历的好。如若不然,姨母与姨父岂不要担心?”

    本来有吴知霄打这个圆场,事也就过去了,偏阮麒又补了一句:“既不是表哥亲身经历,何必说得如此悚人。”言语之中,颇有疑严长风有意夸张,以博座中诸客惊叹之意。

    严长风也是少年气盛,闻言两眉一立,冷笑道:“表弟久居京城,怕是连京郊也少去,自是不知海上之风的厉害。”

    吴若钊一见不好,连忙出头说道:“早听说海上风厉害,只是长风也要少说,免得你母亲听了,日后若你上船出海,她岂不担心?”吴若钊是长辈,他既开了口,严长风和阮麒只好都闭上了嘴,相互瞪了一眼,悻悻然吃完了这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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