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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天授帝也成功被“鸾夙”二字吸引了注意力。他大步走到出岫身边,一把抓住子涵的胳膊,狠狠强迫她转身。
子涵不期然地被人一拽,脚下趔趄手上不稳,捧着的药盅立刻向外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朝着对面的出岫。
滚烫的药汁从盅内洒出,在夜空中还隐隐可见热气蒸腾。眼看药汁即将泼到出岫身上,聂沛潇与沈予都是万分焦急,偏生两人离得太远,中间又隔着天授帝和子涵,想去搭救都来不及。
就在此时,一个鹅黄色身影忽然扑向出岫,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只听一声痛苦的呻吟随之响起,下一刻,滚烫的药汁已全部泼向淡心背部,就连药盅也撞在了她的脊梁骨上。
“咣当”一声,药盅落地,摔得粉碎。而淡心还死死护着出岫,强忍疼痛道:“夫人……”只吐出这两个字,她整个人已疼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出岫见她替自己挡下汤药,霎时惊得花容失色:“淡心!你怎么样?”夏季炎热,衣衫本就单薄,那滚烫的药汁泼在淡心背上,尽数被她的衣衫吸透,热度却依然不减。热烫的湿衣紧紧贴着她,那种痛苦不亚于切肤,令她有口难言。
出岫见淡心被烫得脸色惨白,还有昏迷的趋势,也不敢再随意触碰她的后背,只能维持着两人面对面的姿势,负着她的重量。
沈予也及时开口:“别动她,快让人去取冰块!”言罢又上上下下打量出岫,紧张地问道,“你烫着没?”
出岫只有裙裾上被溅了少许药汁,并无大碍,遂摇头道:“我没事,先给淡心诊伤!”
沈予立刻转问聂沛潇:“离此地最近的房间在哪儿?”“摘星楼上就有。”聂沛潇忙对侍从命道,“快去冰窖取冰块。”侍从领命而去。竹影也小心翼翼扶过淡心,背着她往摘星楼里走。现场顿时乱成一片,与此同时,天授帝还在和子涵僵持着。前者狠狠握住后者的手臂,目不转睛盯着她看,想要确认什么。清风徐来,暗香浮动,没了药香的遮盖,那股兰芝草香气恰恰袭来,正是从前鸾夙最爱佩带的香料。
子涵此刻已是满脸娇羞,盈盈水眸望向天授帝,欲拒还迎地轻唤:“圣上……”只这一个表情、一声称呼,天授帝顿觉失望至极。不是鸾夙,不是她!长相肖似又如何?香气一样又如何?她终归不是她。
刹那间,天授帝怒气横生,一把放开子涵的手臂,厉声喝问:“这是谁的主意?!”
沈予正打算进楼为淡心诊治,听了这喝问只得停下来,跪地请道:“圣上恕罪,这女子名为‘子涵’,有一半姜族血统,此次微臣领军叛乱,多亏她从旁提点,提供地形,也是她救了微臣一命。”
“哦?所以你带她回来了?”天授帝脸色更为阴沉,勃怒再斥,“你看中了她这张脸是不是?”
“皇兄别误会。”聂沛潇亦是下跪解释,“子奉带她回来只是巧合,是臣弟见她长得像……才出了这主意。”他面有愧色,再道,“臣弟恳请皇兄降罪。”
天授帝此刻是真的恼极了,竟连兄弟之谊都不顾,抬脚作势要往聂沛潇肩头踹去。他凌空一脚已沾到了聂沛潇的衣衫,却又倏尔收回,隐忍着道:“荒唐!”
事到如今,出岫也明白自己误会沈予和子涵了,可她已无暇顾及这些,只一心记挂淡心的伤势。她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也顾不得天授帝的怒火:“圣上!方才妾身的婢女被药汁烫伤,请您先让沈予前去医治!”她急得口不择言起来,直白唤了沈予的名讳。
天授帝这才想起,方才自己去拽子涵的时候,对方不慎将整盅汤药洒了出去,而那个伶牙俐齿的婢女护主心切,被泼了一身汤药。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场景时,另一个相似的场景也浮现在了天授帝眼前。那时他与鸾夙相识不久,鸾夙曾救过他一次,甚至险些废了一双玉手。心痛的感觉一如从前,一刀一刀凌迟着帝王的心。天授帝觉得有些恍惚,声音也渐渐沉缓:“她受伤了?”出岫泪盈于睫:“淡心已经昏过去了。圣上,虽然她只是个婢女,但与妾身情同姐妹……恳请圣上先不予追究其他事宜,为淡心治伤要紧!”天授帝蹙眉,转而看向那一炉早已燃尽的香灰。方才淡心屡屡顶撞的情景又再次浮现,不卑不亢、无所畏惧。尤其是她一双素手拨开这层层香灰,迄今为止,还留下了几个指印在上面,宛如他见过的另一双玉手。
“不愧是云府的丫鬟,胆色过人,也很忠心。”天授帝已恢复了冷心冷面,仿佛方才的暴怒和伤情不曾出现过。他依旧盯着那一炉香灰,沉声道,“你们去吧,方才是朕害她被烫伤了。”
此话一出,出岫再也等不及了,连忙行礼道:“谢圣上体恤。”然后她迅速起身,匆匆往摘星楼而去。沈予也随之入内为淡心诊治。
眼看园子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聂沛潇才肯放下颜面,低声对天授帝解释:“皇兄,子涵的事是我想错了,我本以为鸾夙一走,您必定要再找一位解语花……”
“难道皇后不是解语花?”天授帝面沉如水,凌厉注视着聂沛潇。须臾,又凤目沉沉再看子涵,惜字如金只说了一个字:“滚!”
而子涵还愣怔在旁犹自不解。她抬手抚着自己的胳膊,方才那被帝王拽过的地方生疼不已,想必已是一片淤青。子涵暗自腹诽天授帝不懂怜香惜玉,面上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站在一旁不敢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