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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好。”
薛慎之将铜钱收起来。
回到杏花村,李大婶给商枝带来一个消息。
“贺平文在卖地,上等水田四两银子一亩,中等水田三两,次等水田二两。你若是要,便去陈族长家。想要买的乡邻,都在陈族长家中商量呢。”李大婶一直觉得商枝不种地不行,替她留意着谁家卖地。
之前商枝不愿意买贺良广家的田地,纯属不想给他们解难,而且也是故意抬价。
如今请陈族长做主,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行,我现在就过去。”商枝去屋子里取银子,她还有七八十两银子,买几亩地在承受范围。
商枝带着二十两银子去陈族长家。
陈族长家中坐着不少人,全都是对田地有意的。
贺平文和胡氏坐在陈族长身边,乡邻商量得差不多,只是在付银子的事情上有一点冲突。
贺继闵与薛庆云一人看中两亩上等水田,只是手头银子不够,薛庆云商量着先付二两银子,其余的慢慢给。而贺平文与胡氏急着用银子,哪里肯答应?
薛庆云无奈,只好买下一块次等水田。
贺继闵便不乐意了,他仗着是贺平文的叔叔,只给了三两银子,“你们爹娘和平章都死了,要这么多银子做啥?我是你们叔叔,还能贪墨你们的田地不成?”他喝一口水,直接拍板道:“剩下的五两银子,我每年给你们一两。”
贺平文老实,他看着塞在手里的三两银子,不知道该咋拒绝。
胡氏不乐意,收下这三两银子,田地给贺继闵,剩下的银子就打水漂了。
她正要开口,就见商枝进来,眼前一亮,心里顿时有主意,“商姑娘,你要买田地吗?”
贺继闵转头看着商枝,脸色顿时沉下来,“胡娟,你这是啥意思?不说你尊敬长辈,先顾着自家人,也得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胡氏不悦道:“你把银子结清,我立马把地契给你!”
贺继闵动怒,冷笑道:“这两亩上等水田,老子要定了!我就看看,谁敢跟我抢!”
胡氏也跟着冷笑道:“现在知道攀亲戚了?我爹娘先前问你买田地,咋就闷不出一个屁来?现在是欺负我们没爹没娘,还是咋?我也告诉你,这田地卖谁也不卖你!”
贺继闵黑着脸,一连说几个好,目光阴狠的扫过商枝,重新坐回位置上去。
他倒要看看,谁敢跟他过不去,买下两亩地!
胡氏压下满肚子怒火,笑着问商枝,“商姑娘,你买地?”
商枝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只问她,“你手里有几亩地?”
“一共有九亩地,四亩上等水田,两亩中等水田,两亩次等水田,还有一亩旱地。”胡氏打算把地卖了,然后搬回娘家安家。贺家的名声在村里,早已经臭了,指指点点,听着心里不舒服。
“卖掉几亩?”
胡氏讪笑道:“卖掉一亩次等水田。”
贺继闵冷笑几声,一句话不说。
胡氏心里不自在,“你要,我给你算便宜。”
商枝摇了摇头,“照价。”
胡氏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剩下的八亩地,你给二十二两银子。”
商枝走到她的身边,看一眼贺继闵道:“我只要两亩中等水田,一亩次等水田,一亩旱地。”
“不要良田?”胡氏吃惊道。
“嗯。”商枝掏出十二两银子给胡氏,“你把地契给我。”
胡氏愣愣地接过银子,心里咋都想不明白,商枝为啥不买良田。村里人人都要良田,只是苦于掏不出银钱。商枝的大手笔,可不像没有银子的人!
对商枝来说,不管土壤如何,她种的都能活,是不是良田无所谓。她何必为那几亩良田,得罪小人呢?
贺继闵见商枝识趣,看着胡氏的目光更有意味,不卖给他,就等着荒,三两银子也甭想要!
胡氏心底这才想通商枝在避嫌,不愿意与贺继闵结怨。只能忍下心里的不痛快,数着地契给商枝,不甘心地再问一遍,“你当真不要?”
“不要。”商枝拿到地契揣进袖中,朝陈族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李大婶在门口等着,“商丫头,地买了吗?”
“买了四亩地。”商枝道。
“那你可以种稻子和菜了,你一个人,尽够了。”李大婶似乎很高兴,她热情的对商枝说道:“咱们这里的地不好,种东西总比隔壁村的产量少,你多种庄稼,红薯、土豆长地下的少种,这两样收成最不好。”
商枝若有所思,她这双手种,能有收成吗?
李大婶这么一说,她愈发想种红薯、土豆这一类收成不好的试一试。
而且,她觉得是土质的问题,可以改善土壤。
她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地里,听爷爷说过,如果土质不松软,不肥沃,可以埋放草木灰、松针、浇稀释后很淡的醋水,可以改善土壤。
但是她没有试过,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既然想到了,商枝便告诉李大婶,“可能是土地不够松软,你种地前一个月,在地里埋松针,草木灰,会有一点用处。”
“这个法子可以用?”李大婶将信将疑。
“好不好用我暂且不知道,可以试一试。”商枝不敢把话说太满,迟疑道:“不如等我试过之后再说?”
李大婶赶紧说,“商丫头说的都有道理,明儿我就去试一试。”
商枝无语,她的话就那么有用?
——
次日,李大婶翻地埋松针的时候,商枝帮忙一起干活。
就在这个时候,狗娃跑过来通知她,“商枝姐姐,有个很威武的叔叔来找你了!”
商枝一听,猜到是秦景凌。她连忙放下锄头,对李大婶说,“家里来客人,我先去招待。”
李大婶摆摆手,“你快点去,别让客人久等了。”
商枝匆匆回到屋子里,薛慎之已经在招待秦景凌。许是连日赶路,他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秦景凌问道:“商姑娘,你说的小子在哪里?”
商枝看向薛慎之。
薛慎之指着门口,栓子背着硕大的包袱,几乎把他的脊背压弯,有一种不堪重负之感。
他怯怯地看着商枝,见商枝看他一眼转过头去,抓着包袱的手指收紧,小小的嘴唇紧抿着。又转头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薛慎之,薛慎之倒是没有无视他,朝他招了招手。
栓子很紧张,他二叔派人去通知他过来的时候,他娘就哭了,一边哭,一边给他收拾包袱,就仿佛他此去再也回不来,心里也很害怕。
长这么大,他还未离开过杏花村。这次不但要离开,还很苦很累,甚至有生命危险。
但是他坚定的相信,商枝姐和二叔虽然生气失望,但是不会害他丢掉性命。
如果他听话,他们会原谅他,他愿意去军营。
栓子暗自给自己打气,一脚迈进屋子里,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秦景凌,身上有一股凛然气势,他凌厉的目光如同鹰隼,让他双腿打颤。
秦景凌收回视线,对商枝道:“童子军平均年龄在十二岁,大多是家里困苦送去军营,给他谋一条活路。还有的是征兵。你打算将他送过去磨砺,再将他带回来,还是真正让他成为将士?”
商枝与薛慎之对望一眼。
薛慎之回道:“将士。”
秦景凌满意的点头,“那我将他带走。”言外之意,若只是磨砺,便不会要人。
商枝哭笑不得,这种事情还需要考验!
秦景凌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朗声笑道:“军营是严肃的地方,不是给你们磨砺孩子的训练营。进去的人,都是为国家挥汗洒血的英雄,不需要被家中保护很好,胆小怕事的懦夫。”
即便秦景凌欠商枝恩情,这一件事情上,仍旧不能够妥协。
商枝并没有侵犯军营的意思,她打定主意将人送进去,便是给栓子选择一条道路。
与其被许氏教养坏,不如在军营报效国家。他若是明白他们的苦心,定能拼出一条路。
“秦叔,栓子便托付给你,劳您多照看。”商枝给秦景凌倒一杯茶,然后递给栓子。“给将军敬杯茶。”
秦景凌不由看商枝一眼。
商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心思被看穿,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说道:“他根子有点歪,好在能吃苦耐劳,就是缺少打磨,我看他的资质还算不错,便想叫您收他为徒。”
栓子猛地抬头看向商枝,背在身上的包袱‘嘭’的掉在地上,心里十分震动。
“商枝姐,我错了!我一定潜心悔改!我知道现在说啥都没用,你等着我,五年!我五年后一定带着荣耀回来!不辜负你和二叔的期望!”栓子眼泪刷地滚落下来,他就知道商枝姐不是狠心无情的人,她还没有放弃他!
栓子心里又酸又高兴,下定决心要改过自新!
商枝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栓子抽噎着跪在地上,给秦景凌磕三个响头,双手端着茶递过去。
秦景凌重新打量他,栓子端着茶水的手抖了抖,心里虽然惊慌,却紧紧咬着牙关硬扛。
足足一刻钟的时辰,茶凉了,栓子的脚都跪酸麻,秦景凌才接过茶,一口饮尽。他起身道:“走了。”
商枝挽留,“不吃午饭再走?”
秦景凌心中微微一动,“吃饭不必了,你把牛肉干炸一罐子给我。”
“好嘞。”商枝知道秦景凌爱吃牛肉,算着他这两日会到,割了三斤牛肉湃在井里。等他来了,辣炒一碗吃,剩下的给他炸牛肉条,不放水的话,能吃个几天。
商枝连忙去厨房忙活开。
牛肉条下锅前得腌制,她索性把饭焖在锅子里,麻利的做几道菜,先端上桌供他们吃,自己则是在厨房里炸牛肉。
牛肉炸出来的香辣鲜香的香味溢满厨房,飘向餐厅,秦景凌和栓子两人狠狠吸一口气,同时吞咽口水。
三斤牛肉炸出来也就一斤多的样子,她装进一个小陶罐里,搁在包袱皮上,包起来打个结,递给秦景凌。
秦景凌吃了三大碗饭,早就吃得撑了,抵不住香辣牛肉条勾出的馋虫,解开包袱夹一条放在嘴里,连吃了几条,这才觉得过瘾。
他准备把包袱捆起来,就见栓子眼巴巴地看着,打个结,他把包袱往肩上一挎,一本正经道:“就先从锻炼你的意志开始。”
栓子泪眼汪汪,背着自己的大包袱,跟在秦景凌身后离开。
商枝和薛慎之都没有去送。
马匹拴在村口的大树上,秦景凌大步过去,把包袱捆在马匹上。就看见栓子站在村口,望着去往村里的一条小路,久久不见人影走来为他送行,眼泪啪嗒啪嗒如泉涌般落下来。
“走了。”秦景凌翻身上马。
栓子抬手狠狠擦干净眼泪,朝秦景凌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在秦景凌的手心,被他拽上马。
马匹疾驰而去,栓子回头望着快要看不见的杏花村,握紧拳头,他在心里坚定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商枝站在药山上,看着不见影的马匹,对一旁的薛慎之道:“回去吧。”
薛慎之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下山。
栓子这一走,家中的气氛有一些低迷。
薛慎之看着心情不太好的商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温润的嗓音透着坚定,“他会回来的。”
商枝仰望着他,露出浅浅地笑。
她相信。
——
京城。
秦府,福寿居。
门外站着四位婢女。
屋子里头一架多宝阁上,摆着玛瑙碟子翡翠碗,小小一盆绿玉梅花的盆景摆在正当中。窗户前的乌木炕床上铺着四喜云纹织锦锻,秦老夫人正斜靠在上面,身后立着盘金彩绣牡丹纹的背靠。
她满头银丝梳理得整整齐齐,带着一个黑色绣福字抹额,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团和气,精神十足。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脚边跪着两个丫鬟拿着小木槌在捶腿。
“老祖宗,您这气色比起年前,一日好过一日。将军给您寻的药,真是神了,也不知是哪个神医制的,若是请回府上来,许是能治好您的病。”坐在圆凳上的二媳妇柳氏捡着秦老夫人顺耳的话说。
秦老夫人眼底带笑,“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缘法,景凌既然未能请来,自然有缘由。神医开的药已经减轻我不少痛苦,本该心存感激,又怎可扰人清宁?”
柳氏还想说什么,门口一个婢子进来,屈膝行礼道:“老夫人,有一封您的信。”
秦老夫人放下佛珠,接过信,拆开,看清里面的内容,脸上的笑容霎时一变,“荒唐!”
秦玉霜只生了锦瑟一个女儿,怎会又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
柳氏眼皮子一颤,眼睛往信纸上扫,秦老夫人却是揉成一团。
这时,又有婢子进来禀报,“老夫人,姑爷来了。”
“请进来。”秦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婢子忧心她犯病,连忙抚背顺气。
不一会儿,一道身着深色锦袍,年逾四十却依旧俊美的男人,迈步进来,手里拿着锦盒,笑道:“母亲,这是霜儿得的一尊玉佛,她身子不便,小婿给您送过来。”
见到苏元靖,秦老夫人心气稍顺,“劳你们惦记了,霜儿如今将要四十,又怀有身孕,凡事得小心看顾,老婆子这里不必来问安。”
“是。”苏元靖将锦盒递给一旁的婢子,“母亲何事心情不顺?”
秦老夫人脸色一变,将柳氏支走,将信给苏元靖,“有人写信来说你与霜儿有一女流落在儋州府。这些年来,霜儿除了生两个哥儿,也只有锦瑟一个,怎会又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我看啊,定是有心人故意挑拨。”
苏元靖拿着信纸的手一紧,不过失神片刻,他神色如常道:“正是,霜儿盼着这一胎是个女儿,凑齐两个好字。”
闻言,秦老夫人心情好了许多。
苏元靖道:“此事交给小婿处理,老夫人莫要心忧。”
“嗯,交给你办,我最放心不过。”秦老夫人几句话间,生出疲乏之态。
苏元靖匆匆告辞离开。
回到苏府,他直接去往书房,招来管家。
管家进入书房,便见苏元靖站在窗前,握着信纸的手指泛白,他对管家说道:“我有一事交给你去处理。”然后把信递给管家。
管家看完信,大惊,“找到小姐了?”
苏元靖眼底闪过冷狠的光芒,闭了闭眼,他沉声说道:“你按照地址去儋州府清河镇找到写信的人,将他处置了。”
管家心中一颤,心思转念间,他明悟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小姐呢?该如何安排?”
这一回,苏元靖久久无声。
就在管家以为他拿不定主意时,苏元靖开口道:“她若无父无母,你夫妻认她做养女。”
管家愕然,转瞬明白过来,他若认小姐做养女,老爷便能暗中多照拂。
“属下明白。”管家把信带走,并未发现回廊转角处,一道纤细地身影脸色发白的靠在墙壁上,双手紧紧地捏着锦帕,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几句话。
“找到小姐了。”
“儋州府清河镇。”
“认做养女。”
她深深吸一口气,绝对不能让管家认那个人做养女,否则带回京城,迟早会有事发的一日!
苏锦瑟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既然父亲不愿认她回来,那就不要回来了。
她敛去眼底的思绪,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去找秦玉霜。说动她答应自己去清河镇,将大舅找的那个神医请进京给外祖母治病。
既然是姐妹一场,她自然该去会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