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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不大容易,然而他本人的吃穿用度却极端寒伧。穿的衣服很像一件妇人的家常衫子,且沾满了面粉,后背还有一个大窟窿。头上戴着帽子,正如村妇所带的,颈子上也围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是旧袜子?腰带?还是绷带?不能断定。但绝不是围巾!他的住室,如果没有桌子上的一顶破旧睡帽作证,是谁也不相信这房子里住着活人的。他的屋子里放着“一个装些红色液体,内浮三个苍蝇,上盖一张信纸的酒杯……一把发黄的牙刷,大概还在法国人攻入莫斯科之前,它的主人曾经刷过牙的。”他对自己尚且如此吝啬,对他人就可想而知了。他的女儿的结婚,他只送一样礼物——诅咒;儿子从部队来信讨钱做衣服也碰了一鼻子灰,除了送他一些诅咒外,从此与儿子不再相关,而且连他的死活也毫不在意。他的粮堆和草堆都变成了真正的粪堆,只差没有人在这上面种白菜;地窖里的面粉硬得像石头一样,只好用斧头劈下来……泼留希金已经不大明白自己有些什么了,然而他还没有够,每天每天聚敛财富,而且他走过的路,就用不着打扫,甚至偷别人的东西。
当她清晨的阳光里回忆起昨晚她在《死魂灵》中读到的这些关于泼留希金的内容时,这个实为富豪却形似乞丐且蓄有一千以上的死魂灵的地主忽然间变成了一面镜子,透过这面镜子,她是那样清晰地照见了自己。
虽然自己一直住的房屋不似泼留希金那样不堪,但从没有窗户这一点看她甚至还不如泼留希金。虽然父母每每写信来让她买药给他们时,她不曾送他们诅咒,她总会如他们所愿给他们买了药寄了回去,但她买的都是最便宜的止痛药,她知道,那些药治不了父母的病,甚至不能真正缓解痛苦,那些药只是她敷衍父母的道具罢了,她不过是想用最少的钱换取最大程度上的良心安宁而已。
她虽然穷困,但是依着她现在的处境,她原是可以让父母来B市好好看看病的,父母的病痛不过在贫困中积累的陈年痼疾而已,并非是那种换肝换肾或移植骨髓那需种要耗费巨资的大病,费用她应该是负担得起的,即便不得不拆借一点钱,她也有能力偿还。
她心里很清楚,B市的医疗水平是偏远贫困的山区老家所不能比拟的,老家的医生看病还大都以听诊器为唯一的诊疗器械,不但设备简陋,医生的水平也差。而B市不但有设备先进的医院,更有能够医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名医专家,她完全应该也完全有这个能力把父母接到B市来治病!然而,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没有这样做呢?是出于节俭的心还是出于吝啬、无情和贪婪的心?
关于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从不敢认真思考而已,因为若要认真思考,就必得要站在问题的角度仔细端详自己和自己的心,她不敢这么做,她一直在逃避!可是今天早上,她发觉她已无处可逃了,因为她从《死魂灵》里得到了泼留希金这面镜子,这面镜子时时刻刻跟随着她,使得她无论逃到哪个角落都能够从镜子里看到她自己。
透过这面镜子,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她意识到她一直没把父母接来看病并非是出于节俭的心,而是出于吝啬的心。她悲哀地发现,原来吝啬的人并非是因为贫穷才吝啬,而是因为薄情寡义才吝啬,正如泼留希金!她还发现,原来她所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