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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下床,走到摆放衣物的桌边,墨离回头笑睨着她,她扭头不作理会,眼角余光里见他拿起他自己的外袍吃力地往胳膊上套,终究狠不了这个心,跳下床将衣服接了过来。
“你打算穿着这件衣服去上朝?”她举着破了两个口子又染着大片血渍的袍子问。
“嗯。”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略一思索,也不再多问。
他抬起下颌,感觉着她的柔荑在他的衣襟扣子上忙碌,随口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去见过皇后与太子。”
手一顿,宁天歌抬起头“你是在怀疑昨晚是我向太子报的信?”
墨离低头对上她淡然的眸光,唇角微扬“我若怀疑,昨晚又怎可能与你同床。”
“明白就好。”她取出腰带替他系上,对于眼前墨离这身行头不忍目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状似随意地说道“你放心,就算昨晚我未与你达成协议,我也不可能站在太子这边。”
“为何?”他懒懒地问。
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拿起象牙梳慢慢梳理头发。
一头乌黑柔滑的长发如瀑倾泻,长及腰间,纤长白皙的手在黑发间穿行,如玉的手,似墨的发,赛雪的衣,没有一丝多余的点缀,如此简单的一个背影却形成了一幅极为优美动人的画。
这是墨离二十年来所见过的最美的景致。
在这样一个天色将明未明的清晨,在这种烛光轻轻摇曳静谧祥和的气氛中,一个男子默默地注视着一个女子梳妆,这本身便是件引人遐思之事。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女子的面具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容颜。
“并不是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的。”随着最后一个动作,宁天歌将玉簪插入发间固定,她突然转过身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不打算洗洗你的脸么?”几乎在同时,他亦开口。
“不打算。”她回应得很快,将手中的梳子递了过去。
墨离没有接。
“殿下不想梳梳头发?”她蹙了蹙眉“以殿下目前的打扮虽然比较狼狈,但总不能蓬头垢面地上殿吧?”
“我不会束发。”他轻轻一笑。
她的手僵在那里,果然是舒坦惯了的,头发也定是有专人伺候。
“不会束发,梳头发总会吧?”她将梳子塞到他手中,展颜一笑“不好意思,虽然微臣很想为殿下效劳,但这种伺候人的事还真做不来,只能让殿下自己动手了。”
在其他人面前,她还是他的主簿,需对他言听计从,可在他面前,她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宁天歌,再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忍气吞声地接受他的试探,调笑与压迫。
她现在很想大笑三声,古人说得没错,祸兮福之所倚,谁说她被墨离识破了身份不是件好事,至少在私底下她可以做原本的自己。
这种农奴翻身的感觉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墨离摇头苦笑,果然凡事都是好坏并存,有利有弊。
——
随着宫门大开,文武官员依官阶高低进入大殿,御前太监正要例行唱词,殿外四名黑衣侍卫抬着一顶轿椅疾行而来,随行一人一路高举安王腰牌,在御前侍卫欲拦又不敢拦中直闯入殿,在众臣惊诧的目光中缓缓停下。
“怎么回事!”皇帝霍地一下站起,目光如炬定在中间那人身上。
披散的发,憔悴的脸色,尤其一身染血碧衣令人触目惊心,墨离软绵绵了无生气地歪在轿椅上,轻阖着眸子,看不出是睡着还是未睡。
四名侍卫早已跪伏在地,这是宁天歌挑选的较为胆大的宁府侍卫,即使如此,亦是初次进宫乍见天颜,无一不战战兢兢。
“皇上!”宁天歌身子一颤,扑通跪地,双手撑地低头回话“昨晚殿下过宁府探望微臣,也不知是何人得知了消息起了歹心,竟,竟命刺客前来刺杀,殿下一人不敌,又要护着微臣不受波及,手臂与背部皆受了严重的剑伤,若非若非殿下的随身侍卫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到最后,她言语哽咽,几度说不下去,声音里的颤抖可听出她所受惊吓不小。
殿内哗然,众臣纷纷朝墨离涌去,满朝担忧,不停呼唤“殿下,殿下”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为何要害我七弟?”成王墨玮一脸惊怒。
墨承眸光一瞬闪烁,大步走过去执起墨离的手,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手腕“七弟眼下感觉如何,可曾看过大夫?”
“胆子不小啊,竟敢行刺当朝皇子!”皇帝脸色发青,重重一拍龙椅靠背“为何不昨晚来报!”
“回皇上,殿下说,昨晚宫中已有刺客惊扰到皇上,不想因为他的事再给皇上添忧。”宁天歌期期艾艾的说道。
昨晚宫中有刺客?
这个消息又令满朝文武大吃一惊。
皇帝面色稍缓,朝御前太监做了个手势“叫冉忻尘过来替安王诊脉。”
“是,皇上。”御前太监火速离去。
这时,墨离眸光微启,轻声唤道:“父皇”
皇帝绕过龙案步下御阶,快步走到他身边“感觉怎样?”
墨离撑着扶手吃力地想要起身,身子一软虚弱倒下“父皇,请恕儿臣不能起身行礼”
“无妨,你且坐着。”皇帝摁住他的手,又朝宁天歌说了句“你也起来吧。”
“谢皇上。”宁天歌谢了恩,起身立在一边。
皇帝转而对墨离沉声问道:“可曾看出对方什么来历,有何线索可查?”
“对方行事古怪,儿臣也不清楚是何来历。”墨离摇头“本可生擒,未想那些都是死士,待儿臣追问之时皆服毒自尽,以致无从问起。”
退至身后的墨承紧绷的脸色明显一松,昨晚派出去的人至今未来回话,他正焦虑情况有变,未想今日便见墨离以此番情景出现,正忐忑着是否有活口留下,墨离的话正好解决了他心头的顾虑。
宁天歌眼梢微抬,正好将他的神色看在眼底。
心里冷笑,果真是他。
“那些刺客的尸体现在还在宁相府中,儿臣让宁相妥为安置,以便父皇派人前去查验。”墨离接着说道。
皇帝沉吟了一下,转身看着墨承“刑部由你掌管,这件事由你去安排,务必要查仔细。”
“是,儿臣定当全力去办。”墨承连忙应声。
“还有,”墨离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忽而语锋一转“父皇,幸好儿臣还在相府外面抓到两人,想必是等待接应或是等候消息回禀主子的下人,只可惜其中一人亦服毒自尽,只留下一个活口。”
“人在哪里?”皇帝沉着脸问。
“就在殿外,儿臣已经把他带来了。”
“好,带进来!”皇帝一拂袍袖,转身步上御阶,在龙椅上大刀金马地坐下,气势慑人,看起来是亲自审理一番了。
刚坐定,墨迹与阿雪便大步走入,众臣急忙退至两边,殿中顿时显得空旷,墨迹将那活口往地上一摔,与阿雪一起向皇帝行了跪礼。
“起来吧。”皇帝挥了挥手,目光定在那活口身上“抬起头来!”
那活口身躯一震,缓缓跪直身子抬起头来,接触到上头犀利的目光又飞快垂下头。
“你主子是谁,说!”皇帝语调不急不缓,自有一番威严。
那人兀自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胆,皇上问你话也敢不回答。”墨承突然上前踢了他一脚,然后咦了一声“原来堵着嘴。”
伸手便去拔他嘴里的布团,一道黑影冲到眼前,伸手将他拦下,冷声道:“太子殿下,你是希望他死么?”
墨承愠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小侍卫,也敢当着皇上的面在大殿上放肆!”
“五哥,阿雪绝不敢在父皇面前放肆,只是这活口嘴里藏着剧毒,若是拔去布团,他立即便会服毒,弟弟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线索,可不敢让他轻易死去。”墨离慢悠悠地说道。
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软中带硬,墨承硬生生地压下心头之火,扯了扯嘴角笑道:“是五哥不明究竟。”
“不能拿去布团,他又不肯招供,这倒有些难办了。”墨玮拧着眉说道。
殿内众臣皆眉头紧皱,一筹莫展的模样。
“皇上,微臣倒是有一方法,不知”宁天歌欲言又止。
“说吧。”皇帝颔首。
“微臣认为,他口中既藏有剧毒,不如把藏毒的那颗牙给拔了,再让冉院正配点使人失去力气的药物,就不用担心他服毒或咬舌自尽,之后再行细细拷问,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
话音一落,周围一片附和之声“没错,把毒给去了,又没有力气,就不用担心他自尽了。”
“嗯,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皇帝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朝刑部尚书说道“将他押入刑部大牢,按宁主簿的方法去做。”
“臣遵旨。”刑部尚书立即出列领旨。
关入刑部?
宁天歌瞥了墨离一眼,却见他低垂着眸,并未有所反应。
她暗暗思忖,原本以为事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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