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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突然回暖,金黄色的阳光,洒遍桂宫中,千门万户,宫女们都换了薄薄的春衣,约伴嬉游,明灭不定的林子里,不时可以听见笑声,那光景真如清明前后的艳阳天气,恰是踏青的季节。
然而昭君心头,阴霾不开。情势显得很混沌,究不知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忍无可忍之下,派人去请匡衡,要问个明白。
“匡公,”她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逗留不走?务必请你说明白。”
匡衡实在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有个意外的情况,是谁也想不到的。有人在皇帝面前告密,说石显如何受了呼韩邪的贿,又如何纳了胡妇为妾。因而处处卫护着呼韩邪,最明显的证据是,向胡里图提出的一张贡礼单子,原来是用二十方木简所书,结果只要两方木简就写完了。
因此皇帝不能不疑心,石显是想尽手段,要将昭君送到塞外去做阏氏。当然,他不能冒冒失失地向石显查问其事,特召匡衡密议,尚无结果,所以将昭君的行程,暂且延搁下来。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君臣二人,再就是一个周祥,匡衡当然不能跟昭君说破,却又一时找不到掩饰的理由,以致于讷讷然地好久都无法作答。
“匡少府,”昭君认为事态严重了:“我身为长公主,不能长此逗留在离宫。如果一时不走,请你把我送回皇太后那里!”
这是逼匡衡说实话,暗寓着威胁的意味,如果不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她会奏请太后作主。匡衡识得她话中的分量,不由得有些着慌。
“长公主请忍耐!”匡衡惶恐地答话:“我奉旨不准泄露真相。请长公主体谅,莫使我陷于违旨之罪。”
“违旨是死罪,我怎忍害你。不过,匡公,你也别忘了,你是奉懿旨送我出塞的。违背皇太后的吩咐,罪名应不会轻。”
“是,是!”匡衡被提醒了:“我今天就进宫请旨,回头必有确实的消息。”
“好!我等着,不过,匡公,我想请问你打算请谁的旨?”
“我跟皇上请旨,就把长公主刚才说的话,面奏皇上,想来皇上亦不敢违背懿旨。”
“照此说来,是马上就可以继续上路了?”
匡衡想了一下,有了个主意,很负责地答说:“是!我想明后天就会往前走。”
匡衡是这样的想法:石显与呼韩邪勾结之事,并无确实佐证,而且也不是短时间内所能查得明白的,而昭君出塞却不宜中止,以免太后诘责,因而他决定建议,一面查石显,一面送昭君,缓缓行去,如果有了任何改变,遣快马传旨,中途折回,也还来得及。
皇帝欣然准奏。匡衡随即又说:“行程耽搁,易起流言,传到塞外,反易引起意外猜疑。臣此刻向皇上叩辞,明日一早就护送长公主上路了!”
“好,好!你多辛苦,此去到了雁门,务必与陈汤仔细商量。”皇帝又说:“匡衡,你是国家柱石,陈汤的身份地位,都远不如你。不过各有专司,此行无异战阵,一切自应以武将的号令为主。希望不要介意。成功回来,我自有慰劳之处。”
匡衡灵机一动,自奉旨暂留,得知石显为人密告以后,他一直在筹思如何为石显洗刷,而苦无善策。此刻忽然想到,大可借陈汤来做篇文章。
“臣遵旨,此去一切听陈汤作主。不过,臣愚,窃有所不解,亦不知可能冒渎陈奏?”
“为什么不能?”皇帝答说:“我们君臣一德,你尽可直言无隐。”
“多谢皇上示以腹心,臣敢不竭尽愚忱以报?臣所不解者,不知皇上对陈汤是否绝对信任。”
“不错。陈汤可靠,是我所深信不疑的。”
“他的能力呢?譬如知人之明,料事之深之显。”
“那更无话说。照我看在将官中,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既然如此,皇上何又有疑于石显?”匡衡紧接着说:“此行系陈汤会同石显所策划,更由陈汤负责执行,倘或石显别有异谋,以陈汤之才,绝不能看不透。以陈汤之忠,绝不肯受利用。请皇上三思!”说罢,以首着地,静待答复。
皇帝恍然大悟“是我错了!”他很坦率地:“石显绝不致于如此!陈汤亦绝不容他如此!”
“皇上圣明。”匡衡高兴地说。
“不过石显亦有自偿嫌疑之失。他娶胡妇为妾,便很不妥当。”
“是!”匡衡答说:“石显行迹不检,诚有不当。不过他的忠心,请皇上无须置疑。石显与臣论及机密时,虽有胡妇在场,但以反切交谈,就为了防备机密外泄。”
“原来如此!那就更可以放心了。不过,”皇帝皱眉问道:“这密告的是谁呢?”
匡衡回到桂宫,洗去一脸尘沙,换了一身官服,正待去见昭君时,石显赶了来了。
原来当匡衡醉辞出殿后,在待罪的石显立即奉召入宫。皇帝坦率表示,自己错疑了他,幸亏匡衡替他作了有力的洗刷,所以一出宫立即赶来,期间虽隔了好一段时间,只以匡衡车慢,而石显是骑好马急驰而来的,故能接踵而至。
“匡公大恩大德!”石显俯首道谢:“真不知何以表达石某的感激之忱!”
“言重!言重!”匡衡急忙还礼:“一殿为臣,理当如此。”
“匡公,谢过私恩,更有一番解说。石某备位中书,若因被谤而被黜,必致谣诼纷传,影响人心,政局因而不安,所关不细。是故匡公仗义执言,亦可说是功在国家。”
“这话更不敢当了。我只是辨明是非而已。”
“是!”石显又就反切说话了。“是者是,非者非,是者在此,非者何在?”
“这——”匡衡意味深长地说:“倒要请教。”
“隔墙有耳,不便明言。请匡公加意就是,此人阴谋败露,恐怕别有异图。”
这一说,匡衡有些着慌了“石公,这,这可是让我作难了。”他说:“我如何加意?倘或有何意外,我自知拙于应变,那便如何是好?”
石显且不答话,唤进随从来,低声问道:“毛延寿何在?”
“与石敢当在谈事。”
石敢当已由石显派给匡衡,专门担任匡衡与陈汤之间紧急联络的任务。此刻是他跟毛延寿在谈话,石显觉得可以放心。因为石敢当一定会绊住毛延寿的脚步,不让他来刺探偷听,说话便不必太顾忌了。
于是石显想了一会问道:“皇上可曾谈起密告的人是谁?”
“曾蒙皇上垂询。”
“匡公如何回奏?”
“我不敢率尔答奏。皇上亦未再问。”匡衡答说:“似乎皇上迄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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