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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听到野兽嚎叫,悲鸣一般却动人心弦,无比灵动的耳力于是将他从远处带进这座隐密的谷地。
他足下无声,徐缓踏入谷地时,那头灰狼半身已陷进流沙中。
越挣扎下陷得越快,灰狼像是察觉到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于是垂首,两只前脚不再乱动,尚未被流沙吞没的上半截肚腹剧烈鼓伏。
狼瞧见他了,如星闪烁的狼眼湿漉漉。
他走近,走在下沈沙地上,高大精实的身躯彷佛比影子还轻,大脚靴子往沙上一踩,不留半点痕印,流沙恶地在他底下显得温驯悄静。
灰狼先是咧了咧大嘴,尖牙泛亮。
他将手放在牠额上抓了抓那柔软皮毛时,狼低呜了声,湿润鼻头在他随即探来的掌上蹭动,竟挺委屈似。
他似乎笑了,嗓声幽荡——
“这谷地里什么也没,你进来做什么?”见影子异常清楚,遂抬头上瞧,这一瞧倒有些惊艳。
“为了这一轮圆月吗?”狼嚎月,一向是要挑地方的。
谷地不算大,四周尽是断壁高崖,由下往上看颇似坐井观天。
此时月上中天,无半丝的云,小小一幕穹苍是宝蓝色调,玉盘般的明月占住一大片,一时间像变大许多,然后是数不尽的星子,点点聚成银河。
他无声勾唇,大手一提,如桌上捻柑似,眨眼已将灰狼从沙中抓起。
“去吧。”一抛,劲力使得恰到好处,毛茸茸的壮硕躯体被抛到不远处的谷口,落地甚轻。
他也不再管那头狼,一口气徐徐吐出,瞬间,放任身躯往沙里沈。
能坐就别站、能躺就不坐,他干脆往后一倒,躺平。
所有静谧的、闪亮的皆映入目中,景致别开生面,当一只坐井观天的蛙像也不错他忽而记起,也曾这样仰望一轮月。
在闯进武林盟、大闹了比武大会,他离开之后避进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那是他被逐出玉镜山庄后的安身之所。
当时一踏进破庙前院,他便倒地了,背央遭偷袭的那一掌没能完全挡下,打得他的气海穴大乱,全靠意志撑持才将自己拖回山神庙。
胡乱抹了把脸,松懈气劲的身躯正悄悄慢慢地被流沙吞噬,他也不管。
那时似乎吐了几口血,他昏过去,再次张眼时,清亮圆月就挂在庙前大树梢上,他怔怔看着那轮月,怔怔看着那位老武林盟主从大树梢上飞落,如轻羽飞坠,慢腾腾的,无声地荡到他身边。
他满眼戒备地瞪着,老人却冲着他笑弯两眼——
“趁你不醒人事昏得彻底,咱没跟你这小子客气,仔仔细细把你摸了个遍,呵呵,现下应该也挺舒服了才是。”
老人这么一提,他才察觉胸中气郁已泄去泰半,想是对方出手相助。
但即便老人没出手,他的内息功法亦能自愈,不过多花些时候罢了。
“不怎么领情是吗?嘿,抿唇绷颚,凛眉瞇目的你这娃子发倔的模样还挺俊俏啊,跟咱年轻时候像到一块儿了。”叹气,忽地喃喃低语。“三年一度比武大会,满中原武林淘澄过来又淘澄过去,终于啊终于,终于淘到一株好苗子,我容易吗我?可让我好找啊,邬海生这小子也太不地道,早把你藏哪儿去了?咱俩儿要能早些遇上多好!也不用愁白了老夫一把胡子,担心中原武林盟里人才凋零”
“欸欸,实在不好当你的面骂你爹,不过你那爹也确实该骂,看来玉镜剑宗往后会有好长一段时候得低着头、夹着尾巴过活了。”
“什么什么?他不是你爹?嘿,他邬海生还真就是你亲爹!”老人信誓旦旦点头。“外貌尽管差异甚大,但骨骼筋脉却是血亲般相似,你不信你爹,总得信我,你怀疑你家娘亲,总不能怀疑我。”嘿嘿笑,招摇地晃着五指——
“老夫这手出神入化、摸骨辨人的摸骨功,今儿个可是摸了你爹又摸过你,你这小子确实是邬家的种,一准儿没错。再者,咱来这儿之前还问过作客武林盟的江湖百晓生,那家伙说了,玉镜山庄邬家子孙,十个有九个眉中带痣,我瞧你左眉尾巴里就藏着小小一颗。”
那些事,那些话,已时隔六年。
嘲弄勾唇,他下意识抚了抚左眉尾的一颗小痣。
娘亲在世时曾一而再、再而三对他说,他的的确确是邬氏血脉,只不过自小遭邬家人苛待的他,很难不心存怀疑。
他曾暗自希冀生父当真另有其人,希望自己与邬家人毫无血缘牵连,如此这般,那些人待他的不好,也许就能释怀,也许当年便不会处心积虑选在武林盟比武大会上,让玉镜剑宗出大丑。
他为了让他们邬氏父子在武林同道面前颜面扫地,为了能狠狠砸碎玉镜剑宗招牌,可是费了极大功夫隐藏实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