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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地方的所有兄弟们都给杀光了,你不悲愤吗?说真话。
我仔细想想,一路上关于剑的好用似乎重于少林被屠一事,我真是狼心狗肺没有良心的家伙。但是我不能那么说,只好咬牙道:悲愤。
老头儿说:你把剑给我,想来你也把秘密给用了。
我说:是。
老头儿说: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我说:有。
老头儿说:问。
我说:这剑拔剑就能伤人,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在空地上要试试剑砍棵树之类却又不快了呢?
老头儿说:因为你那时候没有杀气。你不一定想杀了那棵树吧。你要有杀气,剑才有杀气,你和杨正刚一样性格,虽然都是传说里的人,但是都不细心。你想,如果你随便一抽剑,发现这位姑娘已经被你杀死了,你是不是要恨死我?
喜乐看看我,做了个鬼脸。
我说:所言甚是。
老头儿说:今天晚上,剑就放在我这儿,我帮你把暗器装上。
我说:这次去真是很遗憾,那家当铺也给抢了,灵也没了。我想,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回来。
老头儿说:不用不用,为一截烂铁,何必呢。技术进步了,你看,那剑在当年已经算厉害了,可是,那帮人买过去的剑,每把都比那剑强。你手里拿的,是最厉害的,十年里不会落伍。我死了,一百年里这剑都是最强的,只是没有那小功能了而已。不要小看啊,关键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说:我已经见识过了。
老头儿说:快像大家想的那样了。
我问:什么样啊?
老头儿说:一会儿你上街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长安街上不能佩带刀器,你在我这里随便选一个小的带着吧。
喜乐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说:哦,前辈,上次你给我们的盘缠,回去我才发现有很多,我们日后一定还给你。
老头儿笑说:还什么啊,那些剑,我卖了八千多两黄金,可是现在估计卖不了那么高的价钱了。
我问:为什么?
老头儿说:因为你用你那把把他们的那些都弄断了,可他们不知道你那把也是我做的。
我说:我不佩带什么了,这里又不是荒蛮之地。
(七十)
推开门,我和喜乐到了街上,四周冷清。正是午后,横生困意。四下走走,发现很多人面色匆匆。喜乐说:是不是出什么大事情了?
我说:不会。
我们走过一条街,来到了一个茶楼,发现在里头聚集了很多人,于是也进去。发现一桌上一中年人正在绘声绘色地形容外面的事:
这外头乱套了,我大哥负责少林寺的美容扩张,带了人去看看,研究研究怎么弄,我跟着就一起去了,到了那里敲半天门没动静,想想不对,我大哥学过武功,会轻功,两脚一踏,直飞上去,结果你不知道少林哪个墙高啊,愣是没飞上去,然后又用出一招天下第一掌,一下把门给打开了,一看,死了,全死了,一个不剩啊。
喜乐说:门不是给炸开了吗?
我说:你也信,我们小时候还从围墙上跳下来过呢。
众人听到人全死了,不由在下面小声议论:我觉得,就是几月前那比武比的,招了灭门之祸啊。
还有的说:我觉得一定是有内奸,趁半夜人熟睡,一个一个杀的。
旁边马上有人反对:不可能,一个一个杀到什么时候去,你去过寺里没,杀到天亮还没杀完。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附和说:不可能一个一个杀,你觉得怎么弄的?
反对那人说:肯定是一手一剑,两个两个杀的。
下面又有议论:两个两个也未必天亮前能杀完。
有人说:胡说,两个两个杀怎么能不弄醒人,又没中毒。
马上又是议论,说:万一是中毒了,先都迷了呢。
里面一片附和。一个老头儿慢慢悠悠说:不见得,少林有专门研究毒物和解毒的一个地方,就算饭里下毒也未必人人能吃到。
有人说:肯定是长期吃素,得不到营养。
旁边那人马上说:放屁,我村上西村头王汗三老头儿,家境贫寒,天天挖野菜野草吃,人越吃越壮,嘿,身体还越来越好,跑得比野兔子还快。
众人轰然,说:吹牛,跑得比野兔子还快,那老头儿为什么不逮野兔子吃啊。
那人说:说就要说起八年前那场大难,老头儿熬过去没饿死,结果后来闹神病,转筋抽风,天天磕头,命保住了,腰不好使了,一直弯不下去,所以跑得是挺快,弯不下腰抓兔子啊,吃素的命。
众人说:也为难了那老头儿,天天和兔子跑,就是不能吃啊。
那人说:是啊,今年野兔子特别多,像蝗灾后蝗蝻一样,满地跳,抓到城里卖,还没人要。
众人说:咋没人要,南边野味馆,专门收野货,怎么的一个兔子总能比一个瓜卖的钱多吧。
有人不同意,说:不一定,大灾那年,不准上街卖瓜,瓜都臭了,后来种瓜的都伤心了,你猜种瓜的伤心了以后怎么着?
大家都问:怎么着啊?
那人说:种瓜的伤心了,就不种瓜了。那年瓜都烂地里了,第二年大部分人都不种瓜了,结果城里人一年没吃瓜,又过了一年,特别想吃瓜,瓜又少,卖得特别好,贵的时候一只鸡和一只瓜一个价钱。
大家都点头说:对,是有那么一年,后来大家都种瓜去了,反倒没人养鸡,第二年一只鸡能换一百个瓜。
众人感叹:这世道变得是快啊,可是野兔子和瓜,到底哪个值钱啊?
一个人跳出来说:我吃过野兔子,肉酸,不嫩,不好吃。
又跳出一个说:胡说,你吃的那是老野兔子,吃过小的没?
讲故事那人不高兴了,大喝:你们倒是往不往下听啊,后来还出现一个大侠,把杀少林那些人一下就杀了。听不听啊?
喜乐大叫:听,听。
那人往下讲:后来,到了过沙,听说一个事情,厉害啊,原来,杀少林的是其它各大仇视帮派派出的高手,其中包括大漠第一腿的张富雄,武当暗器第一的牛三娃,金牛号称第一大力士的潭壮壮,等等等等好手,数都数不清,他们在酒楼里喝酒吹牛,结果一个少年,带了一把剑,那人不是人啊,是神。把少林灭了,触动了佛祖,佛祖派了身边一个点灯的下来,神兵天降啊,他们在二楼喝酒,那人不是从一楼上来的,是直接从天上降到二楼顶上,挖了个洞就下来了。
众人哗然。
那人说:那四十人当然不知道,说要打,那人都没动手,那四十个人就全死了。
众人不信:胡说,不动手怎么杀人啊。
那人说:笨蛋,动剑啊,不是说那人带了把剑吗?那剑是天上用来斩地削山用的,你看那太行山,都是用那剑削出来的。
众人说:那四十人哪行啊。
那人说:是啊,那剑,削金刚石就像削瓜一样。
众人惊叹:削瓜!削瓜多容易啊。
那人说:是啊,就跟削瓜一个样,不骗你,我看了大柱子上的断口。
有人说:金刚石多硬啊,什么都弄不开,瓜多好削啊。
又有人反对,说:胡说,瓜分好几种,我们胡瓜村种的瓜,就不好削,皮硬肉甜,特殊品种,进贡过皇上。
旁人说:人那是天上的剑。
那人说:那瓜大家都说是天瓜,那是十八年前,天上神仙不小心吃瓜的时候吐籽吐人间了,还就落在胡瓜村胡伯孙老人家田里,就长出这种瓜,和你们见过的瓜不一样,都是天上的东西,应该不能互相切。
有人反对,说:胡说,人都是地上的东西,还不都互相杀。
又有人说:那你那瓜今年收成好不好?
那人说:别提了,那瓜好静,要慢慢长,今年不知咋的,野兔子特别多,老蹿那藤,搞得瓜长不好。
有人说:那瓜长不好,就卖不出价钱了。
一老汉捏捏胡子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奇货可居,瓜少了,价钱就高了。
有人说:高也高不过九年前跟鸡一个价。
有人提议:至少和野兔子一个价钱。
有人说:放屁,肯定是活的比死的贵。
有人说:扯呢,野兔子不值钱。满地都是。
有人说:野兔子难抓。
有人说:难抓还难吃呢。
说着说着,代表瓜贵和代表兔子贵的两方互相吵起来,互相不认输,纷纷列举出为什么兔子贵或为什么瓜贵,吵得面红耳赤,说野兔子贵的那方说了几句,说瓜贵那帮里突然就站起来一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刀,大喊:老子就说是瓜贵,谁把野兔子卖贵了爷爷我砍了谁。
然后众人大乱,抽刀的抽刀,掏匕首的掏匕首,还有抄起板凳就打的,互相厮杀成一团。我和喜乐事不关己,马上退出店外观望。里面真是空前混乱,几十人数十种武器打成一团,因为事先互相彼此不认识,阵营乱了以后就不知道谁是谁了,难免出现了认为兔子贵的打了一人半天,那人快断气前还说:你打死我我都说是兔子贵。遇到这样情况,只好忍痛将那人打死。打到后来,大家虽然都打红了眼,但还算理智,打前问:兔子还是瓜?发现一言不和才动手。有一兔子贵的问一陌生人:兔子还是瓜,那人要说,瓜怎能贵过兔子,刚说了一个字,就给一板凳拍晕了,场面惨不忍睹,说明关键时候讲话还是不要太注重修饰。打到最后,伤的伤,死的死,昏迷的昏迷,全都趴地上了,只剩下一个认为瓜贵的还能站着,那人爬桌上,要说什么,发现自己打迷糊了,不记得自己的立场到底是兔子贵还是瓜贵了,痛苦不已,突然认出下面有一个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家伙,于是想到如果问那人是什么立场,自然就知道自己的立场了,便一步跨上前去,揪住那人,问:兔子还是瓜?那人本来立场是兔子贵,看见仇人又来了,为保一命,要和那壮士装作自己人,吓得忙改口,说:瓜,瓜贵。那人大笑,一拳打晕那人,又跳上台,对着一地伤员大喊:哈哈,还是兔子贵!
这时候,下面有一个手脚都断了的瓜贵人士,认得桌上那人,知道他弄错自己立场了,提示道:兄弟,兄弟,你错了,是瓜贵。
后果自然是说话那人被一刀杀了。我和喜乐看得目瞪口呆。
(七十一)
官兵此时终于来到,火速制服那人,分出活着的和死了的,全都抬去了城务府,后来活着的救活了以后最少的关五年,最多的二十年,死了的得有九个,最后搞错自己是什么那壮士因为被目睹最后杀人一幕给判了处死,处死的时候还大喊:我一生活得是条汉子,想什么是什么,说什么是什么,你们今天杀了我,我的鬼魂都说是兔子贵!而那些活着的三十多个,要分两帮关在两个监狱里。无论如何,刑不算重,佩剑都要关五年,何况在长安打群架,闹出大事,还死九人。那些都是后来的事。
目睹了这奇特一幕后,我和喜乐都觉得很困惑,喜乐说,是因为我们从小就没在社会上长大,不能了解那些人的想法。我想,我能了解那些人的想法,因为到了那种怄气红眼的时候,人人都已经没有了想法。而整件事,我仿佛看见某些更大层面上事情的真实意义。或者说,世界不就是那样吗。只是我觉得自己被传说成了神仙很有意思。这难道就是无灵——杨正刚的乐趣。——看见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自己。
(七十二)
在各个店铺磨蹭一会儿,夕阳已经微红,快落在繁华的建筑背后。很多商铺早早关门,喜乐自己什么都没有买,说要勤俭节约。然后我们到处找价钱合适的客栈,喜乐觉得,如果有个栖身之地,那自然就不用找客栈,就能更勤俭节约。我说,客栈是一定要找的,除非你在每个城池都有栖身之地,但到那境地,还需要勤俭节约吗?
城中客栈分好几等,最上等的都不叫客栈,叫主楼,因为每晚上给的钱多,就反客为主了。全长安一共也就三处主楼,全国也就五处,每处有内务部大头亲自提的一个“好”字,意思自然是很好,专门给达官贵人居住,门口守卫森严,里面到处都是服侍的,并有庭院,小桥,流水,房间每间都长宽过两百尺,装饰精美,一晚需白银五十两。但老板普遍赚得没普通客栈老板多,只落得认识一些要人的便利。因为贵人大部分都有自己的贵邸,倘若外出谈事,自然是和另外一个贵人谈事,所以都居住在另外一个贵人的贵邸,只有达官才会住,但达官一般都是赊账或者记账,从不见现金流量,所以只好在主楼里设巨大娱乐场所,招全城最美的姑娘,才能看见现金,从中抽点,勉强度日。
二等的就多了,档次也不一,上提字“一般”一切都一般,吃到的肉基本上不会是人肉,这点很重要,价钱就可能只有十分之一不到,普通人都住那儿。
三等就更多了,上无任何题字,黑店也很有可能,几十人一间,我觉得还不如睡树下踏实。
找了一个二等的,很快入睡,想着第二天要去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