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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比较起齐穆韧,大姜为人处世圆滑得多,他虽致仕却不太用心经营,倒是听说他开的铺子一间比一间赚钱,私房家底丰厚得很,瞧,有钱到这等程度,还同她计价抽成。
他和他大哥一样吃人不吐骨头、一样腹黑!
想起印章,她想起给自己送印章的男人。
抬眉望去,他正提笔写奏章,皇帝是倚重他的吧,不时都听说他进御书房,这么红的臣子,难怪大皇子、二皇子,连要喊那位叶氏老爸一声外公的四皇子,都争相拉拢他。
她明白越是处在这种地位的人越危险,拉拢不成反生害心的大有人在,现在他有皇帝当靠山,哪日皇帝不在了,他会不会下场凄凉?
需不需要背一首陶渊明的诗送给他?
这样一想,阿观觉得好笑,她真是好管闲事鸡婆心,人家有人家的抱负,干她屁事,难不成陶渊明几句话,他就会改变人生方向?
莞尔,她低头提笔作画。
只是习惯,一个很难改变的习惯,她老是想到什么就画出什么。
于是三两下,白纸上出现一个右手拿斗笠掮风、左手肘靠在锄头柄上的农夫,农夫站在茅屋前方,看着两只小狈相斗,嘴边有着淡淡的笑纹。
他的身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田,青色的水稻苗长得很有精神,没有任何的预告,但你就是会从农夫的笑容里看见丰收的喜悦,然后再更远处,山峦起伏,蓊郁青翠的绿,看得人心旷神怡。
那张脸,是齐穆韧的,一个饱含笑意的齐穆韧,因着两条小狈,满身自在。
换过一枝笔,她的书法已经磨练很久,但截至目前为止,还称不上一个好字。
前辈子,大姜曾经笑话过她,说她和文字有仇,什么东西到她手下,都能活灵活现、原形重现,只有文字总在她手下扭曲,所以刻印章,不是她的专长而是败笔。
她企图找一个合理答案,想好几年想不出缘由,只好赖到父母亲身上。
她说:这就是揠苗助长的坏处,我一定是太早背诗、太早接触中国文字,才会下意识地恶意扭曲文字的美丽。
结卢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写完了,她拿起来看一看、放下再看一看,怎么看都是幅杰作,下回找机会,拿这张图试着刻刻看。
“你在做什么?”
阿观抬头,发现齐穆韧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笔,转眼对上自己。
“我在欣赏自己的毛笔字,真是越写越见功力了,了不起啊。”她自夸自擂,为自己建立信心。
“你的字?哼!”他没多说,但光是那个哼字,就足够让人自尊受损。
哈!标准那么高啊,想当年,别说毛笔,她连拿原子笔的次数都有限。谁不晓得新世代年轻人习惯用键盘写文章,能把文字全写对,已经能够充分表现她伟大的文学造诣。
他走到她身后,拿起她的杰作,一看上眼,老半天都不舍得把图放下。
阿观瞄他,就一张八开大小纸,需要看这么久吗?又不是看清明上河图。
见他不语,阿观张扬起笑颜问:“吓到了吧,爷是不是觉得妾身的字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他微微一哂,诚实冋道:“字普通、图画意境不坏,但最好的是这首诗,你写得相当好。”
噗!吐血,他的夸奖让她的脸像霜打茄子似地萎了下来。
字,是她花了好一番心思练过的;图,是她累积十几年的真功力;而诗是盗版、是剽窃,是强暴陶渊明抢来的。居然她的真实能力在他眼里只是soso,而最好的部分恶寒飘过,她听到他的真心夸奖了,他夸奖:你很不错,是个优秀不凡、旷世伟大的小偷。
她别开脸、不爽与之对话。
他笑着,说:“再写一首诗给爷?”
“不要。”
她拒绝的利落简洁,就像在拒绝隔壁家的小狈在他们家花盆前大小便。
“那你,想不想出去玩?下次休沐,爷带你出京。”
眼睛瞬地一亮,她要、她要
可是,真的要这样一路剽窃下去吗?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她就取代李清照,成为古代最有才华的女人?会不会哪天,她亲生爹娘突然发现,古文观止里的作者姓名全改了,改成他们死不瞑目的女儿?
撇开脸,她说得极有志气。
“尊严为上,才华是不能受胁迫的。”
“如果再加上万客楼的席面呢。”
眼睛更亮了,万客楼,她已经听过不下百次,每次晓初、晓阳在形容万客楼的情景,就会让她联想起五星级大饭店。
他们家爸妈很省、很枢、很吝啬,可在他们兄妹合力背完唐诗三百首时,居然大发善心,带四个毛头上五星级饭店。
那里的装潢像天堂,那里的食物让她连舌头都想吞掉,那里连服务人员每个都漂亮得像神仙
五星、五星、五星厚,她要留口水了。
才华不能受胁迫,但就是有人优秀到无法掩盖其光芒啊,五斗米不能折腰,五斗半就、就勉强一下脊椎骨也无妨。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她飞快背完一首,没考虑过速度会不会快到让人惊吓,七步成诗已让曹植名留青史,她这个“眨眼成诗”肯定会造成轰动。
“可以吗?”
他一笑,这首太小女子,不过已经够厉害。
“可以。”
“那爷可以”
她还没说完可以怎样,齐文敲门进屋。
“主子,叶府来了人,想见王妃。”
听见此言,阿观眉心闪过一丝不悦,齐穆韧看见了,他淡淡一笑,说道:“去见见吧。”
她有点勉强,却只能点头,起身往清风苑去,这年代,孝顺还是首要,一句不孝,虽然不能让人浸猪笼,却可以让你羞得一辈子走不出大门口。
阿观离开,齐穆韧凝眉问:“怎么回事?”
叶茹观早与叶府断了关系,在新婚夜里他没有喝下那杯合卺酒后,在叶茹观将下毒的丫头给打死之后,两家再无半分联络。新年命妇进宫,他也不让叶茹观露面,自己的态度已经这般明显,为什么叶府又来了人?
是因为陆王与郑品尧被罢官之事与自己有关联,皇贵妃便误以为他的态度摇摆不定,对于投靠二皇子一党,尚且犹豫,于是想起王府里还有之前埋下的一枚死棋,今日来探,是想看看这枚棋子还能不能发挥一点功用?能不能试着藉机拉拢?
算计到他头上呵齐穆韧双眼微眯,泄漏出一抹凌厉。
如果皇贵妃做的是这番打算,那么待皇上将李太傅携百万两银票前往边疆一事掀了底,叶府权力慢慢被削,恐怕又要送毒药给叶茹观,逼她对自己下手了吧,届时,她会怎么做呢?他还真是满心期待。
“大夫人进宫见过皇贵妃。”齐文低声回报。
“知道了,过去盯着,看看来人说些什么?”
“是。”齐文退下。
齐穆韧拿起阿观的图,再细品一回,浅浅的笑容在眼底扩散,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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