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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眼下倒是担忧起三弟是碍于兄弟情义、守陵职责,分明心中在意清扬,却压抑过了头,劳心伤神。
“多谢二哥费心。”那话语中透出的关心之情太盛,纵使洪煦声心中挂念旁的事,亦能听得清楚。他垂眼后又展笑,温温说道:“清扬临别前对我说,将致力于门内之事,相信要不了多久,会重现七重门当日的兴盛。”
洪二爷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笑颜,飞扬的眉间不禁一拧,莫名恼起他的云淡风轻。“三弟,你不爱追究事情缘由,任谁来去榖雨阁你也不放在心上,这洒脱是好事,可如今我们谈的是清扬,不是旁人。你不挽留清扬,许是怕她牵挂,这我能理解;那么此刻只有亲近家人,在二哥面前稍稍表露你的真实情感又何妨?”
淡青的瓷杯在嘴边,遮去轻抿的唇,洪煦声低垂的眼睫掩去当中情绪。
闭上眼,午后清扬来到阁里与他话别;该说开的话,前一曰亭中赏花时已诉尽,临别时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化成一声保重。
午后的厅中桌前,她立起,回过身迈出步伐。
他的眼跟随着清扬渐行渐远的身影,生平第一次,他恨这天生的眼疾。十多年前那个春日午后,桌子过大,因而看不清另一头她的面容,如今他目力有所进步,已能见到清扬离去的身影,一直到门边。
然而当她跨出门坎,一切又模糊了。她的脸,是否带着方才的笑?还是有着遗憾?这不是第一次洪煦声目送清扬离去,前一回,他也是抱着再也见不到她的觉悟。
或者该说,自我保护的冷淡。
清扬自洪煦声有记忆以来,清扬如家人、如朋友,她过得好与不好,自然对他很重要,只是陪伴在清扬身边的人,并非一定要是自己。他在音心她的生活,但不在乎自己是否参与。
这是他过去的想法。
现在的清扬已非过去那纯真直率、需要旁人处处护花的女孩;七重门的掌门单清扬如果选择不依赖任何人,他又有什么理由挽留?
他的挽留,万一成了她的负担,岂不本末倒置?
清扬曾为了不愿旁人拿他的眼疾作文章,而不去解释两家退婚的原因,甘愿承受多年的流言蜚语,他却连想探听七重门之事都得靠段叔、靠二哥
与清扬亭中对话,她只字不提一年后的五十年一回的江湖大事归船论武。此一比试将重新决定江湖各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清扬若想让七重门煎回名门之列,必不会放过此机会。
归鸿论武前千里还剑,这代表了什么?洪煦声只能当成是清扬在与过去道别,而自己正是这“过去”的一部分。
三年之约,许是在清扬料想之外的,他侥幸所得。一年后的归鸿论武无论结果如何,清扬必得有充足的时候整顿门内大小事;所以,他们之间的约定不是一年,不是两年,而是三年。
没有留住清扬,是因没有自信能成为她的依靠?是因在心底当真认为只要将清扬放在心底便足够?还是,竟承受不起清扬会拒他于千里?
洪煦声并非不曾拥有过什么贵重之物,他懂真正拥有一样东西的美好。在山庄衣食不缺,夜晚视力不佳有书僮为他书写;醉心研究各家武学,爹跟二哥便为他扩建书武楼以便容下更多武籍他虽无法如大哥、二哥一般出入江湖、四处游走,但他已知足。
然而洪煦声的确不懂失去的痛,只是单单凭借想象去猜测,若自己费尽心思去争取却又无法得到,那会是何种失落与椎心?
更别说他他心底真切盼望之事,是长伴清扬左右。
忽地,他苦笑。
长伴清扬左右?洪煦声不敢细想,这般心思是重逢后冒出,还是早在赠剑当时就有的一种认定?
如今清扬已远走,三年之约,他相信清扬会守着;可三次秋冬轮转,世间能发生多少事?十步以外的世界在他掌控之外,更别说过了今日她便在千山万水之外
清扬
清扬
洪煦声握着瓷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处泛白,只消轻放压下的内力,手中杯便要化做粉末。
一旁,洪二爷很习惯他的沉默不语。
三弟在意,三弟将清扬放在了心里太重要的位置如果此刻的迟疑是因顾及兄弟情,做为二哥的他万万不允。深吸了口气,他将怀中锦布包裹之物拿出,放在了手边的桌上。“玉奶剑为庄中之物,你为夺剑,不惜冒险让清扬受了伤。你能为二哥做这些,你以为我无法为兄弟也做同样的事?”
洪煦声眯眼睨着锦布上那华丽的短剑。二哥意欲何为?
“此代四子,跪领福剑、祭剑各一。祭剑宜血祭,福剑只为祈福”洪煦声眼中一凛,飞身而出,直取玉猛剑,洪二爷已然快一步将剑出鞘,单手包握住剑身后狠狠一抽。
洪煦声只来得及抓过二哥手腕,鲜血从掌中流出,沾上两人袖口。“二哥,你”怒意在三弟眸中酝酿,洪二爷满意地扬笑,发觉三弟这表情比较合自己
的意“自古有训,福剑血祭,最为大忌,必然要卸除剑主人护陵之权,以示惩戒。三弟,此刻起小妹自当封了你入陵之路,莫要以身试咒。”
洪煦声瞪着他,紧扣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三弟为替外人复仇,欺瞒家主,持假令以令小妹落咒引贼人入墓,本该夺职权、封入陵里七七四十九日再来论罪。”这莫须有的罪名,洪二爷说得轻巧“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活罪可免,可我当即刻卸除你护陵圣职;依照家规,本应也遣护容入陵,终生不得再见主子,念在三弟眼疾不便,留在身边伺候便是护容!”
李护容还在震惊当中,二爷一吼,他掀了前袍单膝跪低,咬牙道:“护容领命!”
那一字字重撃在脑中,洪煦声咬着牙。二哥一席话瞬间夺了他为护陵付出的一切心血那意图太过明显,可手段太过激烈。
“没有我的命令,”轻轻挣开了三弟的箝制,洪二爷笑中带着一抹天生的邪气,他说道:“此生不得再奉陵。”
那猖狂的红色身影渐渐行远,当他跨出门坎,微侧的脸上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洪煦声眯细眼想将之看清,却在眨眼间,二哥已然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