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看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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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长的牙蛀了，这是大事，痛起来要命的事。秘书小蒋不敢马虎，已陪同部长到牙科处理过几次，现在只等周三那天去换牙。“明天不就是周三了吗？”小蒋拍拍自己的脑袋，赶紧把手头的文件放下，去医院预约取号。小蒋叫上司机直奔市医院，尽管一路绿灯司机车技一流，但终究有比部长更急、牙更痛的人更早取到号。小蒋还算运气，拿到了6号，预约时间是明天10点。她把取来的号放入皮包，看着周围人声鼎沸人挤着人，心想：“堂堂部长也要到这里来挤，真是”真是什么呢？小蒋想不到贴切的词，只是觉得无奈。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公费医疗只能到公家的医院。

    第二天，部长一到办公室就把小蒋叫了进去。还没等小蒋将预约时间告诉部长，部长已经发话了“叫上处长一起去！”小蒋知道处长前段时间刚换了牙，前几天在电梯里还让部长看过比原来更好看的新牙呢，听说仅一颗牙就要2000多元。小蒋虽猜不透部长的用意，也只能向处长转达领导的意思。处长在电话那头急急地说：“今天有点特殊，事急着呢，走不开呀”小蒋使出她贯用的绝招：“那你找部长说吧！”这招至今从未失手，今天也不例外，处长权衡后说：他在大楼外等。

    八点过后的医院像市场般闹闹攘攘，三楼的牙科虽比楼下清静些但侯诊椅上已做满了人，还有些心急的就在主任的办公室进进出出，生怕错过了号。小蒋攥在衣兜里的预约单，此刻却像长了刺般扎手，因为此刻它成了等侯的凭证。如果让部长在走廊站一个多小时，小蒋一年多競競业业的工作表现可能就要白费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医生办公室，弯着腰用极低的声音在主任耳边耳语。主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小蒋，办公室里所有的人的也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扫向她，像一挺挺机关枪。强装老练的小蒋一时不知所措，用手指指门外，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两个字：“部长！”目光再度转向，只见医生看看门口、点点头又继续忙活起来。十几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时冰冻，冷冷地转向地面，却在触碰到坚硬地板的那一刻碎了。

    大家都已明白无声地对白，手握2号预约单的他当然也意识到了。他马上紧张了起来，像受到威胁的刺猬张开了刺，决定放手一博，为自己争取本应属于他的权利。于是，他很快地挪动了位置，从原来很给他安全感的靠墙位置踱到了主任身后。

    医生的办公室里变得很安静，静得能听到目光转动的声音，听得到看好牙的人从就诊床上起身后静电的声音。就在主任医生准备站起来时，2号急忙把他的预约单打开拿到他眼前说：“我是2号，现在到我了！”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及压抑而颤抖起来，听起来像哭。还没等2号心情平静下来，他愤怒地发现部长正站在他的前面正准备躺到就诊床上。更让他彻底绝望的是医生不屑地对他说：“他很快就好了。”2号很快恢复了理智，意识到他可以不理会这位八字撇不到一块的部长，但他的蛀牙还得仰赖这位主任医生。于是他灰着脸又挪到靠墙的位置，想必靠着墙能让他舒服些。

    等待让时间变成煎熬，时针也很快从八点半转到了九点半，部长的新牙终于快换好了。医生伸伸腰回头问小蒋：“病历带了吗？”小蒋这才想起被放在办公桌上的病历本。小蒋不好意思的回答：“要不，让司机回去取？”医生听了很想笑小蒋的幼稚，不过他知道那是对他的尊重，对医生的尊重，于是他轻声说：“下次带来就好，让护士下去买一本就可以了！”医生的体贴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跑到私人牙科的星级会所去了。小蒋大抵也没享受过公立医院的星级服务，忙不迭地说：“不用，不用！”然后很懂事地走到门口拉着嗓门叫：“处长——处长，到楼下买本病历。”于是处长在一个有急事的早晨，很可怜地露了两次脸，一次是医生问部长换哪种牙时，处长张开嘴露了露牙扮演模特，还有就是当小弟跑腿买了本病历。

    部长的牙终于换好了，满意地对着镜子扣动牙齿。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摘下口罩转头对正在输单的护士说：“你不能开陶瓷牙，不能报销的，补开些治疗费及一些普通的药上去！”护士不像是新来的，那么就不是讲给她听了，当然也不是2号及还在等的人，那么应该是说给部长听的吧。不过由于部长还在欣赏他的牙，似乎没有听到，小蒋赶紧点头哈腰地连声说：“谢谢，谢谢”

    办公室地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因为大家都高兴离自己的号又近了些。2号也忘记1个多小时前的愤懑，甚至在与部长眼光交会的那一刻也微笑起来。虽然医生说的“很快就好”让他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过现在轮到他了，并且让他安慰的是他等的是一位让医生也肃然起敬的部长。

    部长显然对他免费换的新牙很满意，眉头也舒展开了。过一会儿，他像想到了什么，拉了拉衣领，就像在大会上准备做演说时一样，清了清嗓子说：“小蒋啊，你还年轻，工作上还要多磨练。你看那盒茶叶没白送吧？”“茶叶？”那盒部长交待送给主任的茶叶，还在她的办公室里呢。都怪她昨天来预约时太匆忙，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不是茶叶的原因部长！是因为您的威名”这是实话，可是小蒋却讲得得瑟。

    处长一个早晨都很沉默，这时他的手机却很刺耳地响了起来，把他不知正在某处游荡的魂给招了回来。可是处长接完电话，脸色更难看了。电话是科长打来的，说拆迁的过程中造成两死一伤。处长惊呆了，他早晨知道事情会有些棘手，没想到的是会严重到有人员伤亡。不管那三个人的命值不值钱，要紧的是各种媒体的监督，特别是网络传播的影响极坏，所以工作疏忽的惩治也极为严历，相关责任人都会被严处。这是肯定的，因为群众的眼睛都盯着呢。

    看来，部长终究为他漂亮的新牙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如果当初早早预防，牙不蛀了，不是就没这灾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