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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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好，公园门口挤满了人，许多的小摊子拉了电线，琳琳铛铛挂满了各种花灯，一盏一盏亮着，把蟹壳青的天映成了淡紫色，月亮倒成了最不明亮的一盏。

    青青两手插在裤袋里，无所事事的站在摊位前看灯，人群里看见小李急急的朝这边走，有些臃肿的身影，稳稳的步子，看见她，笑得象朵花一样，是霜打过的茄子花。青青扭转过头，暗暗叹了口气。

    小李在门口买了一大包荷灯，两个进了公园。黑的天空下，梧桐树密密匝匝地盖下来，一盏盏红色的灯笼挂在树枝间，一眼望不到头，青青恍惚地走着，觉得自己仿佛走在时光里，走到尽头，也许就可以回到从前的某一点了。谁也不说话，青青是不喜欢说话的那种，小李老觉得自己笨笨的，不敢随便说什么，也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

    走到河边，黑暗的河面上，到处漂着点燃的花灯，风吹过来，灯就四处飘散。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取出纸灯，因为有风，两个人围在一起，靠得很近，小李抬起头来看着青青。她沉默了一会，装作不解的抬头看他一眼。小李默默低下头，打着了打火机，点着了一盏，青青正要放下河，小李忙止住她：“荷灯要成双的放才好，我妈妈生前教我的。”

    青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小李的妈妈早死了，小李说，他妈妈死的时候，他家的老猫在他妈的床上死也不肯下来，不吃东西，然后也死了。他从小和他妈相依为命，以后就一个人到处过生活。“一个荷灯就送给一个死去的亲人。”小李轻轻的告诉她。青青说：“那把你那盏灯送给你妈妈吧。我这盏，送给我以前一个死去的好朋友。等会你也送一盏给你家以前那只老猫。”他们把两盏荷灯小心地放进了水里，荷灯轻轻打着旋，相依着慢慢的漂向河心。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看着莹光点点的河面。青青小声说：“荷灯都是纸做的，很快就要淹灭了。”小李半天不作声，青青转头去看他，看见他眼里闪着点泪光。她心里一震，默默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跑去租了一条小船，慢慢在河里划着，桨探进黑玉一样的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无数亮着的荷灯从船旁流过，青青觉得他们好象游荡在天河。她顺手捞起一盏荷灯，放在船头，觉得很美，就又捞几盏，小李笑了，说很好看，就把船朝着有荷灯的地方划，让青青去捞。小船的四周都摆满了荷灯，风吹来，里面的烛光摇摇晃晃，在黑暗的河上，说不尽的凄美。

    “你说，有没有人这样晚上在河上划着船结婚的？”小李轻轻的笑着问青青。“为什么有人要这样结婚？在这样的七月七的晚上吗？”青青淡淡的回道。小李变了脸色，停下桨着她的脸，青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青青，不管是谁，想怎样结婚就可以怎样的嘛，要是我以后，就这样。”话说完，知道自己又说错了，青青果然怒起来：“你这样去结婚好了，我是一辈子不结婚的，我再结婚，要坐缀满白流苏的花轿子！”

    小李探身过去慌乱地捂住了她的嘴，顺着他手指间，流下一股温热的液体，他想把她拥在怀里，又怕她更哭得厉害，只好轻轻的用两手抱着她的头，用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一阵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寒噤，于是小李正好把她拢在怀里。两个人相依着，不说一句话，载满荷灯的小船在水上任意漂着，不远的岸上，灯火闪亮，人声喧哗。夜已经很深了，荷灯一盏一盏的慢慢熄灭，剩下的几盏灯，没有方向地飘荡着，不知道还能亮多久。游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那只放满了荷灯的小船，静静地停在黑暗的河上，摇弋着如豆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