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花处看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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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的地方是丹景山，中国有名的“牡丹之乡”丹景山最大的特色，是牡丹花，素有“丹岳岱宗”“丹景第一”的美称。如果在5月底去看牡丹，的确是不合时宜的。花期早过，枝叶丛中只有一些淡淡的影迹。没有花的牡丹，犹如没有青春的名媛，没有新作的大家，没有翅膀的雄鹰，没有光华的日月——实在是很糟糕的事情。“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牡丹名色太重，关注太多，一待花时过去，亦免不了淡出人们的视线。于牡丹，内心是否沉沉失落？

    好在牡丹修养很好。哪怕就是一丛绿叶，几笔枯枝，也从没有失去过对春天的希望，一旦春风吹来，便将美展示到极致。这种美，缘于一年来吸天地日月之灵气，聚雨露风雪之精华，厚积薄发。牡丹花期不长，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一月。牡丹深深明白，花开得太久，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审美疲劳的。要开得恰如其分，不长不短，不开则已，一开就要名动天下。这样的美，虽然短暂，却可以回味一生。不能是昙花一现，令人惋惜；也不能是四季常开，毕竟还有别的花姐妹需要表演的舞台。

    光鲜过后，归于平静。牡丹从容于普通的生活，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听松涛夜风，悟鸟语蝉鸣。灯光镜头之下，固然光彩夺目，毕竟不是生活；为别人而活，固然大有意义，也毕竟不是生活。生活的真谛，是属于自己的平静。花开，时候到了，自然之事而已。试看天下之花，到了各自的花期，谁没有几天鲜亮的日子？即便没有人的欣赏，肯定会有蝶的看重。花无百日红，花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是平平淡淡的。牡丹虽然贵为名花，深得造化垂怜，却也一样不会青春永驻。

    人不一样。人总是追求容颜不老，青春不败。发白了，染之；皮皱了，拉之。若60岁还风华依然，80岁还容光焕发，那绝不是指容颜，而必然有某种内在的磁场。朝阳有朝阳的新美，夕阳有夕阳的壮观；夏花有夏花的绚烂，秋叶有秋叶的静美。人和花一样，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魅力。即便到了枯枝败叶，还可以“留得残荷听雨声”还可以“化着春泥更护花”花开之时，犹如人之青春，固然光彩照人，但并不是全部，又岂是“花开”可一言蔽之的！

    5月的丹景山，仍然不缺少游客。至于说到看牡丹，其实只是周末度假的一个理由。春天之后的牡丹，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吸引力。俗世的审美，往往只在乎感官的享受。看花不看花，岂不有病？每到春时，游人如织，花前月下，耳鬓香语。“洛阳春日最繁华，红绿阴中十万家”“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牡丹花开之时，全城沸腾之日，不独洛阳，天彭亦然。“彭州又曰牡丹乡，花月人称小洛阳”“天香国色出天彭，带露含羞百媚生”“花开时节动蓉城，4月彭州看牡丹”要不，陆游何以赞牡丹“在中州，洛阳为第一；在蜀，天彭为第一”？

    没有花，牡丹还是牡丹！没有花，仍然可以品赏牡丹的美丽。5月的牡丹，没有了花的绚丽，还有叶的静美。这种静美，是绚丽以极之后的平静之美。你看，丹景山的这些牡丹，隐退山林，却枝枝叶叶向上，沐雨露，浴阳光，从容淡定，充满自信。它们出自名门，自宋以来，名满天下，穿越千年，风采不减。每到春时，花开崖间，绚烂山谷，丹霞映日。花开过后，寂寞山间，养精蓄锐，有待来年。花有重开日，月有再圆时。无论有没有人欣赏，花当开时必开，绝不谦虚，亦不自傲。牡丹是聪明的，经历了无数次的恩荣与劫难之后，懂得了“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人不一样，人在得意之时，很难再是自己。树欲静而风不止，其奈何哉！一有失宠，便满目萧然，忧谗畏讥，感极而悲者矣！世人盛爱牡丹，不过爱其富丽之容颜而已。

    看天彭牡丹，于无花处，美丽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