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果本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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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后面种着十几棵沙果树，对着我窗子的那棵长得格外茂盛，或许是风水比其他地方好吧。

    我大约是7月15日回到部队的，那时，果子就结满了树枝，绿的叶，青的果，格外有生机。每当透过窗子，向外望去，微风摇曳着树叶，果子活泼地跳着舞，后面的天空像电脑上屏幕保护一样养眼，时而扯过几朵白云，缓解我的视觉疲劳，我心情之愉悦难以形容。它仿佛成了我的一个好朋友。

    我其实不喜欢吃沙果，几乎从来不吃，但我很喜欢看着这棵沙果树。

    秋日的洗礼，让那些在风中跳着舞的果子逐渐成熟，微风徐来，果子如同一个犯了错的老师在学生面前做检讨时那张羞愧的脸，青一块红一块，青红交间，青红闪烁。比之从前，又添了几分妖艳。

    果子的妖艳引来了小战士的窥视，他们偷偷摸摸地潜入树旁，虎视眈眈地向树上张望。我知道他们是想找红一些的果子的。于是就在窗户旁边喊：干什么呢？哪个单位的？

    小战士就灰溜溜地逃跑了。

    其实想想好笑。这些树不是我种的，而且我也没有管树的权力，只因为它长在了我的窗外，我就像一个老葛朗台一样，吝啬地保护着它的每一个果子。

    当老师羞愧的脸变成了大姑娘羞涩的脸的时候，想偷果子的战士越来越多。还没等大部队演习出发，那十几棵树上的果子已经所剩无几。在我的保护下，我窗外的果树依然硕果累累。这让战士们更加心痒难耐。

    果子成熟了迟早要让人吃的，于是，我对小战士放宽了政策。只要不贪心的人，我就不吱声，让他们偷。看着他们蹑手蹑脚的样子，我暗自好笑。也许，如果买一堆沙果放在那里，没人爱吃，可是偷来的东西就是好吃。莫非人总是喜欢偷来的东西。

    他们之中不乏好手，一看动作就知道在家经常从事此类活动。我一般只是暗自观看。

    可是有的战士特别贪心，装满了两个裤子兜，还把帽子摘下来，要再偷装在帽子里。

    我隔着纱窗大喝一声：过来。

    那个战士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戴上了帽子，兜里揣得鼓鼓的。

    我装作严肃：你几连的。

    他很害怕：二连的。

    我依然板着脸：把左边兜里的果子给我送进来。

    他的紧张一下子消失了，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是。

    当他把洗好的七八个沙果给我送来时，我忍不住笑了：以后别那么贪心，摘几个就行了。

    他笑呵呵地说：是。

    他走了后，我挑了一个最红的果子，一口咬了下去。差点把我牙酸掉。原来这就是无数“毛贼”惦记的沙果。

    这个已经红了一半的尚且如此酸，真不知那些半青不红的他们怎么吃下去的。

    演习部队的出发并没有影响留守部队对沙果的痴情。

    这时的沙果已经由大姑娘羞涩的脸变成了猴子羞耻的屁股。每天在果树周围打主意的人络绎不绝。

    或白天，或黑夜，他们千方百计地尝试着怎样吃到这熟透的沙果。有的战士爬上树去摘；有的战士在下面摇晃，等成熟的果子掉下来；有的战士拿个杆子在下面打果子。

    果子熟了，早晚要烂掉的，我索性不管了，任他们摘个痛快。

    随着秋的深入，叶子逐渐变黄，果子基本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没了果的树似乎孩子被抢走的母亲，没有了生气；夹杂着黄和绿的叶子凌乱地散布在枝干上，有气无力地随风摇曳。战士们对它再也没有了兴趣。

    谁又能想到，几天前，它是那样地受欢迎？

    这还是那颗沙果树么？

    透过依稀仍有些绿意的树梢，望着那依旧如同屏幕保护的天空印染着的点点白云，我仿佛感到了一个朋友的衰老，而这衰老的过程，被我亲眼目睹。

    也许明年的秋天来得更早。

    沙果本非树。他一直是我的朋友。在他失去活力的时刻我才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