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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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所大学的教学楼。古老的建筑风格、质朴的学风，吸引了许多来上自习的高三学生。

    在这里，没有人查你的证件，而且有着绝对安静的环境。

    高处不胜寒，六楼的大教室里人最少，也最安静。

    他是高三生，通过别人介绍来到这里的。从他来的第一天，他就留意她了。她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虽然不十分漂亮，但很有气质。当时她坐在靠门的第一排，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一道数学题。门一响，她看了他一眼：衣着简朴，还背个军用背包，简直像从农村来的贫困户。她友好地笑了，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感觉这个年代这身行头有点可笑。

    他默默地在她后面的座位坐了下来。那天，他有点走神，没看进去多少书。从她桌子上的书来看，她也是高三的学生吧。他又想：倾国倾城的笑没见过，但她的笑显然倾人了。

    打这以后，他和她每天都来这里上自习。而且大多数都是坐在固定的座位上。偶尔有座位被别人占了，就随便找个座位。

    有时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很想跟她说句话，认识一下，但他克制了，他想到自己是来学习的，想到了家庭的贫困、父母的期望。他只是在学累的时候，看看她的背影，从而得到了满足。她也许能感觉到后面有个人在关注她吧，但她也没有回过头，也想认识一下他，可是女孩的矜持让她依然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他学累了的时候，喜欢到后面靠窗户的地方吸上一支烟；她学累了的时候，喜欢走到讲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圆，他从没有看过谁可以不用圆规画得那么圆。他想：也许她将来的愿望是当数学老师吧。这样的情况，只有在教室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发生，他不愿在别人面前吸烟，她也不在别人面前画圆。她有时也会到后面窗户前望风景。

    他知道她家在附近，甚至知道在哪个楼，因为他在窗户远眺时望到过她的来与去；她知道他家不近，因为她在远眺时看到过他骑个破自行车的来与去。

    有时，他上楼，她下楼。他很想问候一声：“回家啊？”然而他只在眼睛里有了问候。她也想友好地笑一下，但忍住了，只是在眼中有了笑意，似乎在问候：“来得挺早啊。”

    考试之前，教室里上自习的人很多。有时他来晚了，她来早了，他会发现后面桌上有张草纸在占座，他知道是她帮他占的，因为草纸上的字迹他是瞄过的；她来晚了，他来早了，她也会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白纸，她知道是他给占的，因为直觉。

    一天，外面下起了大雨，他先来了，他知道她也会来。门一响，他知道一定是她。果然，她手持雨伞，向他扫了一眼，坐下。又一天，外面下起了大雨，她先来了，她知道他会来，门一响，她知道一定是他，果然，他浑身湿透了，头上还在往下滴水，怀中却揣着半湿的书包。她笑了，笑得好甜。他也笑了。在这相互的一笑中，他们仿佛认识了几十年。

    八月十五这一天，他没有和家人团聚，坚持来到了六楼教室，他可不敢保证她会来，因为这是个团圆的日子。门一响，他知道一定是她，别人不会放弃团圆的。这一天，他学的格外晚，她走了，他才看表，已经11点了。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块月饼和一个苹果。他知道她是有意留下的，就吃了苹果与月饼。他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月饼。这一晚，月亮格外地圆，如同她用手在黑板上画的圆一样。

    风和日丽的时候，他喜欢到楼下的花园里，抓蜻蜓、打苍蝇。他不知道她是否在楼上看着他，但他感觉与她同在；碧空万里的时候，她喜欢到楼下背单词，她不知道他是否在楼上偷窥她，但她有这个感觉。

    过年的时候，从初二到初六，每天教室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们依然没有说话，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要不是他听到过她小声地唱歌，他几乎以为她是哑巴；要不是看到过他与别人说话，她几乎以为他声带坏了。

    高考的前两天，他们依然能看到对方。

    高考过后，他曾经回去看过。然而她不在；她也曾回去看过，然而没有他。

    也许，前生的万次回眸注定了这一段缘份。又也许，高考过后，缘分已尽。

    他考上了大学，又回去过几次，还是没有看到她。每当月圆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黑板上的那个圆。他知道，即使见到她，也许也只是淡淡一笑，擦肩而过，但他真的想知道：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