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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杨落九九天,柳发料峭时,春风十里桃花红,不见伊人面。痴看柳絮飘飘入我怀,你在梦中笑如花,悄悄问慧儿,可在思念你的斌。
下课了,柳慧整理好教案,匆匆走出教室,心中默念着杨斌今天来信的片段。一股幸福的暖流在心中荡漾,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在脸上绽放。
踩着轻盈的脚步,哼着轻快的歌曲,柳慧把快乐洒在校园,洒在身后的小路上,她向路旁的冬青浅笑,她和婀娜的垂柳握手,如一阵风飘向自己的小屋,那间学校分给她的单身宿舍,那间自己精心布置的闺房。
柳慧!不用回头看,柳慧就知道是谁在叫她。古海涛,那个和自己一块长大,一块玩过家家涅泥人,一块采野花追蝴蝶,一块坐在田埂上吹蒲公英,一块走出农村田园的土路,一起走进省师范大学的校门,默默守护自己二十五年的古海涛。
有时柳慧也在心里反复考虑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杨斌的出现,她和古海涛是否会一路走下去,牵手到白头,演绎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精典。
可是大学四年,却让柳慧认识了许多,改变了许多。杨斌如火的热情,凌厉的爱情攻势,滚烫的情书,心跳的字眼,点燃了她心中潜藏的激情,让她懂得了,这才是爱情,原来古海涛一直没有走进自己的内心深处,那种平实的依靠和依恋,如兄妹般,只有安全感,而恰恰缺乏的就是这种激情。
二、
古海涛和柳慧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市里的两所高中任教,古海涛在北郊,柳慧在西郊。而杨斌因为家在省城,顺理成章地留在了省城的一所中专任教。
看望和照顾柳慧,似乎成了古海涛生命里一个更改不了删除不掉的程序。以前是柳慧对他的信赖和依恋,让他幼小的心里就有了责无旁贷的责任感,再加上柳慧母亲对他的信任和叮咛,更让古海涛觉得自己肩头的责任重大,那种自豪感一直陪伴着他,让他自小就养成了少年老成,心思沉稳的个性。
古海涛喜欢身边这个女孩,她是他的天使,他的女神,她是他全部的情和爱,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喜欢看她低眉敛目,安静可人的模样,他愿意一生一世呵护她照顾她,他甚至无数次这样想过:为了她,他甘愿奉献自己的生命。在他内心深处,一直以为会照顾她到永远,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会有什么变化。
然而大三的时候,杨斌的介入,却打破了这种平实与沉静,也打破了古海涛心湖里一直保有的波澜不惊的现状。他失眠过,痛苦过,流泪过,绝望过,内心里也曾翻江倒海,波涛齐天,但他在柳慧面前依然沉稳冷静,丝毫没有责备和责难。只是柳慧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时,曾问他怎么回事,没休息好吗?他也赶紧搪塞说没事,这几天赶写一篇论文。
大三的时候,杨斌按捺不住冲动,对柳慧欲行不轨,被柳慧断然拒绝,两人闹起矛盾,多日不说话。古海涛看到柳慧哭得泪人儿一般,心都碎了,他冲到寝室将杨斌狠狠揍了一顿,告诉他:小子,以后老实点,好好对待柳慧,否则,当心我废了你!
再后来,杨斌和古海涛成了哥们,成了朋友。
大四的时候,一个初夏的傍晚,在学院后边的白桦林里,柳慧把自己交给了杨斌。在进入柳慧身体的时候,杨斌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古海涛,你是一个失败者!然后沉醉在柳慧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今天,古海涛又程序化地来到柳慧面前,只为看一眼她,只为和她说几句话,只要她没事,她就放心。
然而,当他看到柳慧一脸的笑容,和那掩饰不住的恋爱中的快乐时,古海涛还是隐隐地不舒服,隐隐地有种痛在心中蔓延。
杨斌怎么样?古海涛艰难地开口问道。
他很好,学校打算让他当团委书记了,柳慧轻轻地说。
柳慧不敢看古海涛的眼睛,她知道古海涛的心,她也知道古海涛的消沉和自己有关,她不想在古海涛面前提起杨斌,除非古海涛主动提起。在她心里,她愿享受杨斌如火的爱情,而她又不愿失去古海涛兄长般的照顾与呵护。
那就好,我走了。古海涛转身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飞驰,每次都这样,柳慧已经习惯了。
骑到拐弯处,突然停下,回头问一句:伯母同意了吗?
不等柳慧回答,古海涛扭头走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没有人能走进古海涛,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就种下了一棵柳!
三
伯母同意了吗?
柳慧又看到了母亲的眼泪,听到了母亲喋喋不休的劝告。多少次,她在母亲的眼泪里妥协,在母亲的唠叨中沉默。
母亲不接受杨斌。
母亲早就把古海涛当成自家的女婿,自己的半个儿子。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古海涛的存在,母亲仍然不会同意柳慧和杨斌交朋友。因为母亲辛酸的过去让她对城里人有很深很深的偏见,母亲用自己的一生教育着柳慧。
柳慧的母亲叫柳二巧,人长的漂亮,俊巧聪明又水灵,人见人爱,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二巧的父亲是大队书记,柳家根红苗正,高中毕业后,二巧在村里的学校当了一名民办教师。二巧心性高,父母眼界也高,只想给二巧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安安生生过幸福的日子。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省城里下来了十几个高中生,每个大队分一个,林子河被分到了二巧他们村里。当时生产队、大队也没有一个象样的办公场所,于是,支书就把林子河安排到了村里的学校吃住。
林子河英俊儒雅,文质彬彬,用农村人的话讲就是白面书生一个。支书心疼他是一个学生娃,怕把他的体胎累坏了,就安排他在学校教书,没让他到大田接受锻炼。
林子河和柳二巧就这样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不过他们只是偷偷地谈恋爱,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而林子河也从来不和柳二巧谈婚论嫁。
但是,两个年轻人整天在一块,干柴和烈火总有相遇燃烧的时候。知识青年返城前,林子河与柳二巧终于还是越过了防线,忍不住偷食了禁果,亚当与夏娃的罪过,不经意间在这里繁衍生根。
当支书发现端倪,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柳慧已经在妈妈的肚子里睡觉了。支书一巴掌打过去,指印清晰地印在二巧的脸上,又一阵老拳,将林子河揍了鼻青脸肿。
支书扔下一句话:立马结婚,否则,不要指望回城!
林子河的母亲来了,在林子河与柳二巧的婚礼上,冷冷地丢给他们五百元钱,只住了一晚上就回去了。
婚后,林子河就开始办回城手续,支书费尽周折,再三做手脚,求亲告友,直到柳慧出生,也无法将柳二巧母女随林子河回到省城里去。
回城后的林子河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学,开始和柳二巧还有书信来往。毕业后他去了澳大利亚,从此一去就再无音讯,任柳二巧多方打听与寻找,始终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二巧带着柳慧去林子河城里的家找,婆婆一脸冷峻地告诉她:我们也在找自己的儿子。
在柳慧幼小的记忆里,有一个城里的家,家里有好柔软好舒服的沙发,有彩色电视,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奶奶和不善言辞的爷爷。
从此,柳二巧的履历表中,婚姻状况一栏,就填着丧偶,林子河在她的心中永远地死去了。
柳二巧无论如何也不让自己的女儿再蹈自己的覆辙了。
柳慧理解母亲,每次看到母亲,她就会想到纳兰性德的摊破浣溪沙词: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柳慧知道,这些年来妈妈一直生活在爱恨交织的痛苦中,妈妈的心一直在泪水里泡着,在苦水里淹着,妈妈的心早已伤痕累累。
她不愿母亲伤心,但她又无可救药地爱着杨斌。
四、
看夕阳,照西窗,是否告诉意中人,相思梦里诉衷肠。
杨斌又来信了,告诉柳慧,五一节的时候,他要带柳慧到黄河滩区游玩。
柳慧喜欢杨斌的英俊儒雅,表面文质彬彬,内心却热情似火,与古海涛正好相反,古海涛高大英武,表面沉稳干练,内心却优柔寡断。
五一那天,杨斌和柳慧在黄河浏览区租了一条小船,荡舟水面,听潺潺的水声从船舷流过,偶尔有一条黄河鲤鱼打着挺而顺着船帮游过,柳慧就会高声叫喊:鱼,好大的鱼呀!
杨斌看着柳慧说:慧儿,你是这条鱼吗?我怎样才能将你抓到手?
柳慧默然,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做通母亲的工作,与杨斌牵手走上婚姻的红地毯。
见柳慧沉默,杨斌突然吟起李白的把酒闯月: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久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减尽清晖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波。白兔掏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柳慧泪流满面,轻吟欧阳修的渔家傲词: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愿妾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更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
二人相拥而泣。
杨斌看着柳慧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生爱怜,他亲着柳慧的泪眼,一叠连声地说:慧儿,不哭,慧儿,不哭,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我们的爱情也会有的
柳慧偎在杨斌怀中,小鸟依人般地静静想着心事。
杨斌突然站起来,对着宽广的河面大声喊道:慧儿,我爱你!
水鸟被惊起,嘎嘎叫着飞向远处的芦苇荡。
柳慧看着眼前的场景,想起了李清照的词:常忆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于是,柳慧大声喊道:李清照,我爱你!
杨斌一楞,旋即明白了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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