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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地,有一团不太明亮的灯光在心中摇曳着,闪烁着,忽明忽暗着。它映照着我的昨天,映照着我的今天,也许,也将映照着我的明天。
那团昏暗的光亮,是来自煤油灯的灯光。如豆的光苗,幽暗的光线,把一屋子的漆黑撕碎了扔到窗外的夜色中去。
想起来,那应该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事了,我还正处于鸡嫌狗不爱的年龄。那时候村里用的是自己修建的电厂发的电,管理电厂的是个叫程光孝的人,眼睛有点问题,至今记忆深刻。
那时停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正常到如果有一天村里没停电就属于不正常了。一停停一两个小时,还算不错;一停停大半宿一整夜,基本正常;一停停三两天,纯属常见;十天半个月没见电灯亮一下,就别少见多怪了。而且在那时候,即使晚上不停电,十点钟程光孝也会准时拉闸。偌大的村庄随着他的臂起手落立即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停电了,拉闸了,煤油灯就成为漆黑山村里的点点光亮。长大了读郭沫若天上的街市,我竟出奇地想,如果大文豪那时候能到我村来体验一下生活,会不会这样写?——
幽幽的油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油灯。
除了煤油灯,村里点蜡烛的也有,不多,而且是偶尔。蜡烛贵,又不经用,日子紧巴的乡下人绝不会干那划不来的蠢事,村上还有些人家甚至压根儿就没接过电灯线,觉得点电灯纯粹就是一种浪费,煤油灯都点几辈子了,再黑再暗,吃饭还能吃到鼻子里?睡觉还怕找不到床在哪?过惯了煤油灯下的“黑暗”生活,偶到有电灯的人家串个门,晃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也有更亮的灯光晃过我的眼睛,那是邻居家装着的被我们叫做“电杠”的日光灯,装了“电杠”那就越发有派有档次了,看着人家一屋子白亮亮的灯光,一度时间让我好生歆羡。不过人家老爸在城里当工人,俺老爹只是农民阶级一个,眼气归眼气,没法比。
扯远了,还说煤油灯。制作煤油灯其实很简单:用铁皮卷一个三四指长、筷子尖粗细的小铁管,再用铁皮剪一个铜钱大小的小圆片,中间钻个洞套在小铁管腰部,然后用麻纸或棉线什么的搓了灯芯穿入小铁管,再找个墨水瓶放进去就算做成了。只要不是故意想弄坏,使唤一辈子两辈子没问题。
大部分时间,煤油灯都是挂在灶台上方墙壁上。人们说站得高,看得远,煤油灯挂得高,当然也就照得远。而挂煤油灯的地方,墙上必然会有一块火苗形状的黑,那是时间长了煤油灯给熏的。
煤油灯当然不会老是“定居”在墙上,也有从墙上摘下来的时候,比如窗台上、桌子上、床头墙上等都是煤油灯的“暂居地”孩子们吃罢晚饭要看书写作业,女人们收拾停当了要熬夜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煤油灯高高在上离得太远当然不行,于是就得移到跟前来。
哪里需要,煤油灯就会落脚到哪里;哪里昏黑,煤油灯就会把光亮照到哪里。煤油灯用自己不太明亮的光线,照亮了乡村人家一个又一个的夜生活。
被煤油灯照亮的那些时光,乡村人心里其实装着许多苦,许多屈,许多窘迫,许多无奈。好在时光像流水一样是流着的,不知不觉间,那段漫长的时光便流过去了,煤油灯也随着时光之流流向遥远,流向记忆深处,它只能在记忆里闪亮着。
闪亮着,记忆中的煤油灯常常就会闪亮出依然清晰的一些特写镜头,那些特写镜头已经定格在我的心里脑里一动不动:
煤油灯下,母亲正在默默劳作,手里也许是一只快纳完的鞋底,也许是一件未缝好的衣服。她们偶尔抬一下头,眼睛里也亮着两盏闪闪烁烁的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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