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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所在的湾有两口水塘,一口在湾子东头,一口在湾子西头。西头的水塘在我家门口,中间隔着家里的一块自留菜地和生产队的一块水田。水塘的北岸生长着几棵瘦柳,也许是根须在水中浸润太久的缘故,树总是茂盛不起来,枝细叶稀,虽孱弱的显不起精神,却有一股依恋水塘的执着。
长方形状的水塘从不长荷叶,除了一尾尾指头长的刁子鱼在水中摇曳,从见不到大鱼的身影。水塘的水质清澈,半个湾子人家的饮用水都取之该塘。我家里的用桐油漆的竭色木桶一般是母亲从水塘里担,大哥放学回来也帮助担水,由于个头小,只挑半桶水,有一次我自告奋勇挑了半担水回家,还未进厨房,桶里的水就洒得差不多了,母亲奚落我“满桶水不荡,半桶水咯荡咯荡”
几担水装满水缸,家中用水时便用一个锡铸的水瓢从缸中舀,后来这个锡铸的水瓢摔破了,又换了一把木水瓢。记得水缸上还放有缸盖,以防灶灰落入。家里有两样东西是要拿到水塘洗的,一是焖饭用的疏菜,用筲箕装上拿到塘里洗,再就是大堆衣服,母亲用木盆子装上衣服,拿上棒槌、搓衣板和肥皂来到塘边。蹲在一块大石头搁做的埠头,高高的举起棒槌将衣服捶得嘭嘭响,然后将捶洗完的衣服放到塘里透干净后,捞起来象扭麻花那样将衣服上的水拧出来。
哗哗的雨充满春天时节,田垅沟渠的细流泻入塘中,塘里的水和水田的水漫成了一片,水呈浑浑浊浊的黄色,湾里人家照常在水塘担水,只是将水缸担满后,放入两块明矾以将浑水澄清。雨住之后的几天,太阳将塘水照得清明几净,家里再担水时,就要将水缸的剩水舀干洗净。
春天的水塘会出现一抹一抹的黑油油的小蝌蚪,我们家乡方言称蛤蟆淋子,早稻栽种以后,晚间的稻田里传来一片青蛙“嗄鼓嗄鼓”的声音。夏天的水塘在清晨里会飘浮起漫若轻纱的薄雾,塘边的棒梗子草洒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晚饭以后,我和湾里的小伙伴在水塘聚集,嘻嘻哈哈中将全身脱得赤条条的,一个个蹦入塘水中,高高的浪花与清脆的水声交织一片,或比潜泳、或比浮游、或重新站在不高的塘岸比栽猛子,通过比试我的泳技越来越精,已没有哪个小伙伴在我面前神气了。家门口的水塘也是一个天然泳池,有三百米长度,塘内无荷无水草,水有深有浅,全湾的小伙伴都在这个水塘“打鼓泅”这个水塘从没有发生溺水事故。繁星闪烁的夜晚,在家门口看黑黝黝的水塘,几只闪亮的萤火虫在飞来飞去,好似在为水塘巡夜。
冬天的水塘,水降下一半,水质却异常清冽,北风呼呼吹来,波光粼粼的,波浪拍打着裸露的塘壁。小时候的我来到水塘边,折一只纸船放下,全神贯注的看它随风荡漾在水面。腊月临近,凛冽的寒风挡不住生产队的社员在水塘抽水清淤,穿着长统胶鞋的男社员站在抽干了水的塘底,将散发出馨香气息的深蓝色塘泥一锹锹挖起,由挑垸箕的社员一担担撒在绿油油的麦田,作为麦苗过冬的养料。
有一次我弄断了家里内门一把铜锁的钥匙,被愤怒的母亲一顿暴打,前湾的敢大妈见状上前劝阻,但母亲不依不饶,继续下手打个不停,敢大妈将我护到一边,又用力拦阻母亲。被打疼了的我流着泪水向水塘走去,我蹲在浅水的水塘下边,望着涟漪的水面发呆,鼻子一酸忍不住哭出声来。返回的敢大妈路见我蹲在水塘边,替我擦干眼泪,拉着我到她家里吃了一顿晚饭,天黑以后又将我送回家,母亲也再没有声张。这是我挨母亲最重的一次打,也使我淡漠了对母亲的感情,至今都感觉敢大妈的亲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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