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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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所苏北农家小院，红墙红瓦，院内红砖铺路，除了寥寥几片落叶，纤尘不染，可以看出主人的干净与爽利。屋外绿树掩映，几株美人蕉探过墙头，红的似火，黄的似绸，色彩鲜丽，给人以沉稳中不失活泼的感觉。

    夜深人静，独坐院落中，蟋蟀的叫声不停地从四处传来，秋意也在这叫声中渐渐地浓了起来。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仰头望去，天上的月亮正被一片云缓缓隐去。天瓦蓝瓦蓝的，寥寥数颗星星像镶嵌在蓝绸上的宝石，天河也显得异常清晰。远离了都市的喧嚣，没有了夜晚的灯红酒绿，白天的浮躁之气在这样的黑夜里越发沉寂了。清寂、平静、幽深的夜让人的心格外安宁，这里没有冲动，也没有欲望，寂寥的心完全融入了这深深的夜色中了。

    我奉母命来此探望她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姨妈。表姨妈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独自坐在摇椅中，那姿态看起来有一种世事洞明的安详。我坐在她旁边，听她讲和我母亲小时侯的事情。表姨妈年幼丧失双亲，是她的舅父也就是我的外公将她抚养长大，所以她和我的母亲似一母同胞一般。她上女子师范的第一年，外公被打成右派，他性情刚烈，自缢身亡了。姨母和我母亲双双辍学。后来她嫁到了今天这个地方，从此姐妹俩天各一方。年轻时各顾各的子女家庭，无暇相聚，如今有了闲暇，又已年迈，不堪旅途劳顿，因此只能偶而打个电话聊表思念。

    姨妈有一双儿女。女儿在城里安了家，她的儿子也上了大学。姨妈说表哥年轻时不好好念书，所以没能出去。他是个孝子，对母亲百依百顺的。因为有了榜样，所以表嫂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也对老人孝敬有加。表姨妈一直有看书的习惯，近来眼神愈来愈差，就常令读初中的小孙子读给她听。

    表嫂是个淳朴、憨实、利落的农家女子。我送一个景泰蓝的镯子给她，其实只是五十块钱买来的，她说干农活的人哪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呀，但还是当成了宝贝一般收了起来。

    几日恬静的农家生活，竟使我产生了抛弃高楼林立、车海人流、灯红酒绿的都市的念头。虽不舍，但我知道我不属于这儿。终于要走了，我的心里自顾怅惘起来。车子开到门口，表姨妈全家人都出来送行，他们送了我一大堆礼物。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可能是最普通的，但对我来说却比任何礼物都更珍贵，因为它们包含着亲人的情意，包含着乡村质朴的气息，这是久居都市的人最难得的礼物。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保重”挥手作别，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全家人那挥动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