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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我在客厅里看电视,听着一旁的儿子在和他妈妈讨价还价,无非是讨要些好吃、好玩儿的东西,因为快到他生日了。一晃十二年过去了,襁褓里的婴儿转眼就小学毕业了,想想当初那个不眠之夜仿如隔日。
当时居住的离医院很近,一街之隔,步行仅需四五分钟,晚饭刚过她有了感觉,于是陪她往医院走,在我的搀扶下走走停停,她疼痛难忍,我心急如焚,一路走来真是不轻松。早早的进了产房就是不生,我只能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想象得到她如何在痛苦中挣扎。快十一点了一位大夫从产房里出来了,面色凝重,把我叫到一边,说母子现在都很危险,准备做破腹产。并且一边拿出一张表格让我签字,一边对我讲当前手术的必要性和危险,以及最坏结果,听得我是毛骨悚然,简直就要被其吓死过去。总之,两条命悬于一线,死是应该,不死一半是幸运,一半是医生的功劳。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签!正在此时,一位护士跑来:“快!刘医生,差不多了,可能行,您看看”两人一溜烟儿没了影儿,我紧随其后到了产房外继续等。十一点半左右一声啼哭传来,紧接着护士出来报喜了:“是个儿子,七斤多重,母子平安!”有惊无险啊!我一下子如释重负,轻松愉悦起来,久久的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幸福之中。
坐月子在七八月间,正是暑期,那一年夏天特殊的热。母亲和岳母都是“老顽固”连窗户都不让敞,就别说风扇、空调了,妻子罪受得可不轻,鬼门关刚逛了一遭、火焰山又待了一个月。俗话说“养儿方知娘甘苦”有些东西不去亲历亲为,不足以体悟,养儿如此,过生日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小时虽不如现在物质条件好,礼物、玩具、蛋糕等等不敢去想,但吃一顿打卤面的奢求还是能得到满足的。每逢我生日,母亲总会早早的准备,中午全家聚在一起吃顿寿面,她年年此时也常重复一句话:“刚儿的命好,有福气,自己带着口粮来的!”我的生日在麦收之前,那一年小麦大丰收,生产队的余粮堆成了小山,当时按人头分粮,见人有份儿,我若是晚个一两天就赶不上了,一反一正好几百斤麦子,在那时这的确能算的上是一大喜事。小时候每每母亲如是说,我仿佛也觉得自己有功有劳,甚至有点自命不凡和骄傲,现在看来实在是可笑。
母亲的眼里只有儿子带来的好、带来的甜,嘴里说的全是幸福。其实呢?“儿的生日、娘的苦日”
儿子过生日,我也过生日,可父亲很少过生日。记得五十大寿时“明儿,是你生日!孩子们都来,要给你庆贺一下,准备些酒、菜吧?!”母亲对父亲说。“不用了,没什么值得庆贺的。”父亲没有流露出应有的喜悦。“那吃点啥?孩子们都来了!”母亲有些焦急。“就打个卤儿,煮点儿面吧。”父亲依旧淡淡的说。“好,好,听你的。”母亲有些不耐烦的去准备了。六十大寿的时候,我们商量好了,准备到酒店去定一桌。然而父亲依旧是那句话:“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你们愿意过,一起煮点儿面得了。”于是又作罢了。
父亲的生日在农历十一月,是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四十年代农村的贫民家庭条件能好到哪里去?一家十多口、老少三代挤在三间土坯房里。祖母住的是西偏房,与牲口一壁、一帘之隔,门窗不严。北风卷着雪花满屋子窜,风停了,地上平脚面的雪。缺柴少粮,炕是凉的,大人没饭、孩子没奶,父亲在此降生,祖母在此坐月子。我十多岁时祖母还在世,经常听他说起这些旧事。“你爸,真是个大命的,我把她揽在怀里,就像揽着一块冰,怎么寻思也得死了,谁想竟活了!你说这不是命大吗?”祖母每每都会这样一脸自豪的做个总结。
母亲把功劳全归于了儿子,包括那痛苦、危难、艰辛都会化解成一场生日的盛宴,儿子呢?只会在这自命不凡的日子里骄傲着。生日,应该确如父亲所说,没什么值得庆贺的,或许终有一天儿子也会明白,只是希望这一天不要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