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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肩上低头翻滚,身体朝前栽了下来,顺势一脚,把罗天身体朝后向追兵踢去。
就在这时,黑暗的巷子里又冲出一个黑影,王天逸二话没说,手臂一张,又是一道雪亮的剑光朝黑影斩去。
身份不明的都是敌人这句老话只有在生死悠关的关头才能明白!
那黑影一低头,雪亮的剑光已经斩落了他的发髻。
那人被斩落的发髻还未落地,王天逸已经触到了地面,身后同时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怒吼,怒吼声中是剑声呼啸!
那是吕镖头!
掌门的武功往往不如手下好,越是地位高越是如此,这时江湖的规律。
韦全英很年轻,但他是少掌门,哪有机会实战,吕镖头武功比韦全拥战经验要多得多,所以他在追袭过程中超过了自己的主子,身形一晃,绕过了罗天后飞的身体,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
王天逸根本来不及站起。
极力在雨中睁大的眼睛已经看见了剑光闪亮!
王天逸坐在水里横剑!
“当!”“当!”“当!”“啪!”吕镖头并不是青城地位最高的镖头,因为他不怎么擅长送礼和拍马,但正因为这样,他却是青城实际上武功最好的武士之一,他和王天逸一样出身贫贱,也一样是老实人。
但老实人也会要你的命,甚至更会要你的命。
现在就是这样。
他以前没和王天逸交过手,但王天逸做为青城的名人,他听过很多王天逸的传闻,所以他并不像韦全英一边追一边咒骂,好像在追一个小流氓;他抿着嘴握紧剑追,好像面前不是一个曾经的弟子,而是他追捕过的最可怕的杀手。
老实人往往被认为胆小,胆小的人往往谨慎,谨慎的人往往安全。
他一晃晃过罗天身体,看见王天逸刚落地,根本不用什么飘逸、花哨的招式,上来就是直劈。
直劈是最简单的。
但现在最有效!
王天逸连挡三招,到第四招的时候,他抢来同门的长剑断掉了。
师傅比弟子有钱。
因此他们的长剑比弟子的更贵。
一分钱一分货。
更贵的剑不一定让你赢,但有更大的可能让你赢。
吕镖头握着的就是唐门的剑。
这把剑非常的贵。
但却在连劈中,斩断了王天逸抢来的廉价货。
不过王天逸一样是老实人。
老实人容易欺负,但如果你惹闹了老实人,恐怕你连哭都来不及。
王天逸本来就不容易欺负,他很强。
非常的强。
在自己长剑折断的瞬间,王天逸根本没有犹豫,手操着断剑一把捅中了吕镖头的剑身,一把捅开敌剑,王天逸一跃而起,右手剑飞舞起来。
但他与吕镖头距离太近了。
距离太近,长剑等于废铁!
吕镖头左手一把捏住了王天逸右手手腕!
王天逸右手剑废了!
但王天逸非常强,他不像其他弟子一样会惊惶,父母死了的他更加的剽悍,也就是说他更加的危险!
他左腿膝盖猛的朝吕镖师小腹捣去,快如闪电!
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教官教过任何青城弟子这招,这纯粹是杀敌的本能!
或者是江湖死斗生还者的经验!
可惜吕镖师也是风雨中过来的人,并不像其他人只会拍马,因为他不会拍马,所以他往往被派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因而他也能快如闪电的抬起右膝和王天逸左膝撞在一起!
右手长剑对左手断剑!
左手擒拿对右手长剑!
右膝防御对左膝飞撞!
王天逸被他钳制在雨里!
吕镖头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弟子,心中却起了一种爱惜人才的感情,他觉的这个弟子实在太过优秀了,一点都不像青城教出来的。
他太像自己了,而自己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实在太不容易,太令人心酸了。
心又所思,手必有慢!
钳制王天逸之后,吕镖静了片刻!
片刻只是瞬间!
但王天逸没有静!
瞬间也可以致命!
他闪电般的永远在攻击!
因为他的任何敌人都是他的杀父杀母的仇人,对这种人是没有丝毫愧疚和犹豫的,更何况绝望的王天逸此刻满脑袋早就是“杀”字。
抵住长剑的断剑突然失去了力量,软软的朝雨中的泥中坠落去,吕镖头只觉剑身一轻,心头一惊,还未反应过来,王天逸的右手已经轻轻贴在了胸膛!
吕镖师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王天逸和他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中,右手飞开又一次贴在了他胸膛!
吕镖头钢铁般的身体突然软了。
因为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深深的没入他胸中,只有把露在外边。
铁汉被匕首刺进胸口两次也会软的。
刚才王天逸放脱了剑,突地抽出了靴筒的匕首,猛地插入了他胸膛!
绝不留情,因而快到极点,两人身体对峙在一起,距离只有盈尺,而王天逸苦练过反手剑,而反手剑本来就是匕首用法!
这种距离下,王天逸迅疾的匕首飞刺,他怎么能防的住?
直到死,吕镖头的瞪圆的双眼死死的盯住了王天逸,那目光是疑问:“谁教你的?青城的怎么会知道用靴子里的匕首?”
吕镖头一软,背后却马上愤怒的尖啸!
韦全英一剑刺来!
当吕镖头身形一晃躲过罗天的时候,紧跟他身后的韦全英却被罗天撞了个满怀,摔在了泥水里,等他愤怒的爬起来,吕教头已经对着王天逸软下身去,而身后的刘元三却大哭着搂住了自己的好兄弟。
来不及躲!
王天逸放脱了匕首把手,一手搂住了吕镖头的脖子,猛力转腰发力,因为巨大的力量,他用作支点的脚后跟没进了泥里,而吕镖头硕大的尸体被王天逸摇了起来,挡在了他和韦全英之间!
王天逸想用这敌人的尸体阻挡敌人的进攻!
因为如果是他,看见同伴的尸体,必然会一滞。
但他想错了。
韦全英根本不当吕镖头是战场同袍,那不过是一个奴仆而已,所以他的长剑猛力刺穿吕镖头的肩骨,丝毫没有停留,长驱直进,又捅进了王天逸的肩膀!
王天逸惨叫一声,摔倒在泥水里,竭力爬起来捂着肩膀猛逃而去!
耳后传来甄仁才的哭声:“罗大哥,王天逸杀了你!”
哭声越来越远,但身后的怒吼声却绝没停息,韦全英和刘元三就追在他身后。
***
王教官捂着额头努力追在队伍的最末端,那地方被胡不斩用石头开了一条大口子,现在血流如注,他不仅咬牙切齿起来。
受伤之后往往让你更加的凶狠。
“老杨!分头搜!”王教官在队尾叫道,他是甲组教官,自然比杨月海这种戊组教官有地位的多。
现在胡不斩逃进了石仞镇的小巷里,对他们这些外地人实在是难办的很。
“三个人?谁分头?”杨月海怯生生的说道,他很怕自己被孤立,黑暗和陌生总是让外来者恐怖。
“你!”王教官大叫道:“从这边走!我和老罗从这边走!”
三个人就这样分开了,不过无所谓,胡不斩的伤势很重,杨月海一个人也能做掉他。
做为靠力气的长兵器好手,没有其他类型高手后援,加上手和腿的受伤和失去兵器等于宣告了他的死刑。
杨月海走进了黑暗的小巷里,而王教官和另外一个高手从另一条路搜,搜人很费事,现在雨很大,天很黑,道路很窄又泥泞,而王教官又不得不用手捂着额头。
等他的同伴拐进小巷的时候,一个撑油伞的人和那同伴错身而出,拐出了小巷,直往王教官这边走来。
在这三更,寻常人早就熟睡了,咋一看到有别人在活动,王教官一下警觉起来,他一横剑挡住了那人的去路,但他抬眼打量了对方一下,长剑马上坠了下来。
因为对方非但没有任何兵器,而且长的非常面善,好像总是在笑一般,这种人总是让你产生好感。
“干什么的?”
“郎中,去看病。”那人在油伞下笑容满面的说道。
王教官在这个年轻人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道,在对方那消解一切恶意的微笑中,虽然对方没问,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自己说道:“我们是武林中人,追捕逃犯。”
听了这话,那年轻郎中马上侧身站在了墙边,让出了狭窄巷子的一条路。
王教官点头表示谢意,一边捂着头从这撑伞的年轻郎中经过,就在这时,那看来毫无恶意的郎中突然闪电般一挥手!
如同一阵风吹过脖子,王教官的长剑“扑通”一声掉进了地上水里,空出的右手捂住了自己脖子,身体猛然间踉踉跄跄的打起摆来,他努力扭过头看着那慈眉善目微笑的郎中,捂头的手伸了出来指着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您劳累过度了。”撑伞郎中笑着说道。
“扑通”王教官身体直直的栽进了地面的泥水里,他一只手努力的往前扒着,身体在泥浆里往前爬着,头上胡不斩砸开的血流满了半个脸,浓的连大雨也冲不开,但他另一只手却死死摁在脖子的一侧,口中不做声,只是往巷口爬。
那是他同伴进去的巷子。
“呵呵。”王教官头顶传来郎中的轻笑声:“您应该休息。”
但他不理。
他用一只手努力在泥浆里爬开一条道,直到他看见了巷子里的情形:一个黑影悬在一家的门下,脖子里有条绳子连到门上的横梁上。
“说过您太累了。”郎中笑着躬下腰来拉开了他捂脖子的那只手。
王教官看到对方食指上带着一只亮闪闪的一寸长的指刀,就是这东西割开了他喉咙一侧的血管。
手被拉开了,鲜血从脖子里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王教官看着自己眼前聚了一个血泊,大雨也没有冲散它。
王教官眼睛睁的大大的趴在了泥浆里,但他的眼睛再也合不上了。
***
王天逸没命的在大雨中跑着,他马上就要没命了。
但他心里并不恐惧,而是不甘心!
每个人要被仇人杀死的时候都是不甘心!
王天逸马上就要被杀掉了。
他肩膀手臂都受了伤,双剑也被斫断了一把,单剑的他根本不是身后两人的对手。
胡不斩也没有来,估计被杀掉了。
孤身一人的他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父母被杀,而自己非但不能复仇,恐怕还得一样被杀!在白练如注的大雨中,王天逸很想仰天长嚎。
就像一只狼那样有尊严的嚎叫,哪怕死去也一样。
猛可里,王天逸朝街边冲去。
“杀啊!”韦全英的嚎叫始终跟在身后。
“梆!”王天逸先一剑劈开了门闩,然后使尽全力撞进了街边一家门店里面。
这一迟疑让韦全英在背后着实的劈了一剑。
王天逸惨叫声中滚入店中。
这是石仞南北最长的街,也是商铺林立的街,王天逸撞进去的店铺正是他三舅的店铺。
他熟悉这里。
韦全英并不熟悉,但不妨碍他跟着冲了进来。
但他刚一进店,就觉的侧面风声大起,好像有什么宽阔的东西对着自己砸了下来,来不及多想,韦全英一个滚翻,只听身后“卡卡咔咔咔咔”声响成一片。
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门后一排刨好的木板的盖住了门口,这肯定是那狗贼的做为!
这么多门板盖住了门口,自己后面的刘元三肯定进不来了,但韦全英毫无惧色!
他自幼就受到最好的训练,他看的武功书籍,都是父亲高价从武林七雄那里买来的,弟子乃至教官都别想看一眼,他的教练也是少林高薪聘来的教官专门指导,也就是说他虽是青城的少掌门,可是他根本不算青城训练出来的!
他的武功来自武艺水准更高的门派,虽然自己不常实战,但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戊组的杂碎!
韦全英对着门后一看,果然有条黑影,怒吼一声,身形电闪而起,直往那里扑去。
在这愤怒到燃烧的关头,韦全英自然全力发挥,武功中根本没有丝毫青城的影子!
有的是少林的正气、武当的内力、慕容的周密、丁家的豪放、唐门的阴狠、沈家的夺命以及长乐的凶悍!
单剑而且收了重伤的王天逸怎么能应对这么猛烈的突袭?
况且他先入为主,以为青城的少掌门的使用的必然是自己熟悉的青城剑法,哪里料到对方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自己陌生的!
没过几招,他就被一脚踢在腋下,打着滚朝着里面滚去,鲜血吐了一地。
韦全英如影形随,挥着夺命的长剑冲了过来。
王天逸唯一依靠的只有对三舅这店的熟悉!
他这地头蛇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这个!
王天逸打着滚,搂住了店铺中间的长长矮桌,嗖的一下的滚了进去。
韦全英不敢低头躬腰去追,他一飞身上了矮桌“夺夺夺!”听着桌下的动静,一面如鸡啄米一般把长剑透进桌面。
他的剑是唐门的高级货,锋利的很,透过这种木头如同插过豆腐,王天逸头皮上又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去死!”王天逸在桌下大吼一声,一脚踢翻了矮桌,韦全英掉了下来。
还没站稳,王天逸从黑暗里跳到了倾覆的桌沿上,大吼一声,长剑对着韦全英电闪当头而下!
韦全英咬着牙“当”的一声长剑碰了个正着,火花四溅之中,王天逸清楚看到自己长剑上被开了个黄豆大的缺口。
但王天逸还来不及反应,韦全英的长剑抖的弯了过来,剑尖如同毒蛇吐信刺进了自己的胳膊!
像极了唐博的弯刀战法!
不过对王天逸而言,太晚了,因为他的血已经飞了出来。
王天逸是个非常犟的人。
而现在他面对的正是灭门的仇人,这已经不是犟的问题了,而是可以同归于尽的问题。
王天逸大吼声中,不理韦全英的剑尖对着自己喉咙挑了过来,肩头跳血的他用空着的手对着韦全英的面门狠狠的殴了过来。
若是韦全英肯受这一击,必然可以挑开王天逸喉咙,但他一直是王天逸的主子。
就如同有身份的人不肯为了打赌,去受乞丐的一口痰一样,韦全英厌恶的收住了剑尖,另一只手勾住了王天逸疾飞的拳头,手臂一曲,手肘已经打在了王天逸胸口,把他打的满地打滚。
“杀!”韦全英大吼着追上来,一剑刺去。
滚在地上王天逸生死交关之际,手猛的一展,手里的唯一长剑对着韦全英疾飞而出。
“当”!黑暗里,韦全英打落王天逸唯一长剑,他的鼻子已经因为愤怒皱成了一团,韦全英的心里因为是爽快的一剑劈死王天逸还是零碎的剐了他而犹豫不定。
但王天逸没有丝毫坐以待毙的意思,尽管他已经穷途末路,接着飞剑阻敌的瞬间,王天逸努力扑在了货架上。
韦全英冲了过去,但黑暗里猛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对着自己面门飞了过来“呀!”大吼中,韦全英一剑斩开了它,在一声碎响中,粘稠的液体的溅满了他的前襟,王天逸扔过来的竟然是货架上的坛子。
紧接着,坛子不停飞来,在韦全英脚下或者身上炸开,而韦全英只能努力躲闪着劈斩着寻找着机会冲过去。
终于,韦全英箭步撞开一个坛子朝王天逸冲了过去。
不过赤手空拳的王天逸的反应出乎韦全英的意外,他也猛的朝自己冲来,相向而动的速度让韦全英的所有预想的招式都失去了作用。
因为他是个剑客。
而王天逸瞬间对冲已经冲进了长剑攻击的盲区。
劲风扑面!
王天逸手上的坛子在黑暗中兜了一个弧线,狠命的朝韦全英脑袋砸来。
韦全英反应也很快,在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正握长剑拖后,手臂挡在脸前,他要阻挡那坛子。
但王天逸的凶悍超乎他想象,王天逸挥动的坛子虽快,但第一次攻击居然是王天逸的脑袋!
“当!”王天逸一头撞上青城少掌门的脑袋!
韦全英额头飙出一溜血线,被撞的猛然朝后仰去!
但韦全英并未被打击的失去应对的反应,他一边后倒,一边伸腿全力前蹬!在他蹬到对方胸膛的时候,王天逸的第二波打击也到了!
韦全英一脚蹬飞王天逸!
王天逸一坛砸爆在韦全英胸口!
王天逸被蹬飞到后门!
而坛子里的液体溅满了韦全英全身!
**的韦全英站了起来,他的脸抽搐着,他受了莫大的侮辱!
这精神上的侮辱比他**上的伤害大不知多少倍。
豺狼受了老虎的欺负不会当回事,但受了绵羊的欺负却能让它气炸肺!
王天逸这样的身份本来应该是绵羊,但他凶狠的却如同一只长了锯齿角的家伙,不仅敢不听话,而且敢反抗!
王天逸在黑暗里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韦全英长长的吐了口气,狠狠的攥紧了长剑,他冲了过去。
他要刺穿这狗贼的身体!
“嘿嘿!”王天逸突然笑了起来。
这疯狂一般的笑声阻住了韦全英的脚步,他站在了对王天逸一剑可以穿心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王天逸!转过身来!”韦全英厮吼起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看着王天逸跪地求饶再杀死他。
身受多处剑伤、赤手空拳的王天逸在青城少掌门眼里不过是一条死狗!
王天逸又笑了一声,肩头也低了下来,好像已经完全松弛下来。
“你这狗”韦全英骂声未落,王天逸倏地转过身来,一只手伸进怀里的手猛地对着韦全英一扬!
只见黑暗里火星一点,从王天逸手里直落到自己身上,韦全英还没来得及反应“腾!”一声他身上火光四起!
韦全英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火球!
王天逸砸他的那些罐子里装得都是火油!
“啊!”韦全英凄厉的惨叫连成了一条线,直直往屋顶冲去!
冷冷的打开了后门,门外雨声呜咽,王天逸迈步而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猛地转过了身,指着那团挣扎的火球咬牙切齿的说道:“韦全英,我们的债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