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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不知过了多久,日已西斜,开轩堂的门终于轻轻打开。走出来的是脸色苍白疲惫的殷流汐,和略带欣喜的南宫无极。
向众人点点头,南宫无极轻声道:“商兄弟醒了,请各位长辈进去探问吧”
厉非天与众掌门一听,心中都是一紧,忙急急入堂查看。
地上的商略弓脸色青白,呼吸浅促,双眼果然已经睁开。只是眼神呆滞,精神非常虚弱,似乎随时都会不省人世。
南宫问微微伸手一摆,阻止太多人围上前,只向商韬点点头。他精于医术,自然也知道气息过多过杂对于伤者的危害,由商略弓熟悉的人上前问话是最为合适的。
商韬缓缓走上前,跪坐在地轻抚爱子额头,颤声问道:“弓儿,你告诉我,是谁将你打伤,是谁?
商略弓双眼无神,喘息良久,低低吐出一个名字,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厉云真!”
竟然是厉非天的女儿,厉云真!
厉非天的惊诧是所有人中最激烈的,怎么会是他的女儿?怎么可能呢?
但是,其他人的眼光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事实已经被确定。
先是江长策,后是商略弓和灭相府的弟子。
能够让人不设防而下手杀人,对于厉云真来说的确是轻而易举。
那日江长策被杀,厉云真在众人面前不惜自毁闺誉,力证破日教的教主没有嫌疑,但是那夜两人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却没有其他人看到。
那至少可以说明,厉云真和破日教,或者说厉非天和破日教,是有什么特别关系存在的吧?
而现在开口的,是惟一见过凶手真面目的商略弓,听到的,是在场所有的人。
厉非天如坠冰窖。
商韬颤悠悠站起,地上的商略弓,已经闭上了双眼,气息全无。
走到厉非天身前,他哑声道:“盟主,原来你的女儿就是杀人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哀莫大于心死,商韬的语声平静无波。
“好。”厉非天只能点点头,现在,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他转身向厅外喝道:“将小姐带过来!还有,把破日教的教主也请来!”
等了很久,等到厅中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对劲,去找人的侍卫才返回。
侍卫匆匆上前道:“报告盟主,找遍山上各处也没有找到厉小姐和破日教主。”
这一下,人证确凿,凶手逃逸。
厉非天纵然一向处事沉着,面对众人也不禁心绪烦乱,无法言语。
“好,很好!厉非天,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昨日痛失爱子,性情最为急躁的江奎首先发难,两眼狠狠瞪着厉非天,仿佛随时会扑上拼命。
飞将府与厉非天一脉相连,掌门岳移山马上劝道:“江掌门请息怒,我看,这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冷笑一声,江奎道:“难道是弓儿在说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商略弓的指认,恰恰是所有人都不能否认的。
岳移山不敢再出言维护,只得默默退到一旁。
现在,厉云真和破日教的“离”已经被诸人肯定是杀人凶手,接下来,厉云真为什么会同“离”联手杀人?背后有没有指使者?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全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而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一个人,手握天道盟令牌的厉非天!
商韬忽地冷冷道;“厉非天,老夫现在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与破日教的妖邪共存于武林。”他自从知道了谁是杀死商略弓的凶手后,原本满腹悲痛忽地化成了复仇的怒火,也不再称厉非天为盟主。
灭相府的掌门也咬牙道:“厉非天!为了你女儿,难道你真要将天道盟拱手送予那妖人吗?
这是他们得出的惟一结果。
因为他们全都亲眼见到,厉云真与“离”是怎样的关系。
“厉非天,华商一门从今日起退出天道盟!害死小儿的凶手,老夫一定会要她赔命,你等着吧!”商韬恨到极处断喝一声,愤然一挥衣袖转身出堂。
华商派从此决裂于天道盟。
接着是同样丧子丧徒的渌波殿与灭相府。
天道盟九派,立去其三。
余下六派之中,就属飞将府、南宫世家同厉非天最为交厚,南宫门向来心思缜密,静待三派离去后忽道:“依我看,这事情中另有溪跷。”
岳移山双眼一亮,忙道:“南宫兄请说!”
南宫问思索一刻,道:“诸位请想,以凶手那样隐秘又凶残的性情,下手时怎么会粗心到留下了弓儿性命,并且容他开口指认?而且,凶手真要对付九大派,杀几个晚辈弟子又有什么用?现在的结果不用我说大家也看到,只是造成了天道盟的分裂而已!”
余下四派闻言一惊,心中暗道:不错!
“所以,我看这凶手未必就是真儿,应当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人,必定是最终得到好处的人。”南宫问又继续补充。
天道盟一散,谁能得到好处?
除了破日教外,再无别人!
众人不由得微微点首,脸上对厉非天的戒备神色立时消去大半。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厉非天平日素来沉稳机警,方才只是因为关系到厉云真才有片刻慌乱,现在被南宫问数言点醒,感激道:“多谢南宫兄提醒!”又向众人道“这件事破日教肯定是有备而来,现在三派已去,在场留下的六派绝不能乱,以免给他可乘之机!”
众人纷纷点头。
以破日教现在的势力,天道盟一散,武林中将再无能够与其抗衡制约的力量。
岳移山道:“非天,现在真儿失踪,我看一定是被破日教的妖人捉去,要那三派回心转意,必定要尽快救出真儿将情况说明!”
“不错!”厉非天点点头。
但是,破日教向来行踪诡秘,要想救人,谈何容易?
众人默然无语。站在原地沉思半晌,厉非天抬头,看到了立在堂前的殷流汐。
她已经在一旁看了很久,看着天道盟在眼前遭遇从未有过的危机。
清美的脸上神色悠然,没有太大的喜悦,也没有诧异的惊奇,只是静静地等待一切发生在眼前,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厉非天静静与她对视,皱眉。
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这么巧?眼前的殷流汐,和所有的事情会有多少联系?
商略弓是经过她的医治才开口说话,这其中,会有什么玄机?
难道,会是她吗?
厉非天缓缓开口:“流汐,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殷流汐唇角微微绽开一朵笑意,道:“是。”
等待了十年,她终于等到了轮回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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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没有了杀手的苍彦山一片寂静。
厉非天坐在化风阁的书房内,对着油灯沉思已有许久,脸上略显疲惫。思考许久,对于所有的事情,他还是毫无头绪。
门外忽地飘来了一阵清淡药香。
厉非天皱眉,这药香他并不陌生。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就是记不起来。
纤影轻俏,慢慢走进来白农长发的殷流沙。
微微一怔,厉非天道:“你”现在看到的殷流汐,与白天似乎有些许不同。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随夜风飘舞,轻软的罗衣款款摆摆、层层叠叠,将她娇美绝伦的面容映成了一朵初绽的莲。
那目光,幽深哀怨,无穷无尽地从眼底涌出,像要把他淹没。
“挽潮”一声像是叹息的呼唤从厉非天心底逸出。
厉非天恍然明白,他看到的不是殷流汐,而是十年之前的殷挽潮,在被他打下悬崖时,对他微笑流泪的殷挽潮。
那是同样的哀伤,和同样的无奈。
所有的神志渐渐淡去,现在存在他眼中心中的,只有面前这个让他牵挂心伤了十年的幽灵女子。
厉非天缓缓站起身,向她走去,双手放上她肩头轻轻道:“挽潮,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原谅我”
眼前人儿似真似幻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你知道对不起我,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语声凄凉迷离,近在耳边,又远在天际。
“挽潮!”心痛低呼,厉非天再也把持不住心神,将眼前的人儿拥人怀中。
温香软玉,这一刻,他仿佛等待了一生一世。
“厉非天!”一声愤怒断喝响起,近在身后。
厉非天心底一震,猛地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怀中女子,立时放手退后数步,脸上是他自己也不能明了的惊诧。
怎么会?他怎么会将殷流汐看成了殷挽潮?
站在门边看着两人相拥相依的岳明婷双眼如冰,直直射向厉非天,冷冷道“厉非天,原来你的心是在她的身上,怪不得从未让我走进。”
厉非天一惊“明婷,你胡说什么!”
“住口!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解释?”岳明婷冷笑。
“这是误会!
“误会?厉非天,算我看错了你!十年之前的妖女你忘不了,十年之后的今天,连这个小妖女你也不放过!”
厉非天一怔“你从哪里知道?”那应该是个被埋葬的秘密,怎么会让她得知?
岳明婷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莫要忘了,我是飞将府的人!当年没有我飞将府,你又怎会这么容易当上天道盟盟主?”
她说的确实没有全错。当年厉非天年纪尚轻,虽然武功高强,但如果不是与岳明婷成婚,赢得了飞将府的全力支持,凭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他独自一人要执掌天道盟,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厉非天闻言脸色一变“岳明婷!”
天底下,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这种鄙视。
“厉非天,如果你还是男人的话,那就立刻去把真儿找回来!”岳明婷眼神冷厉,神情厌恶。如今她惟一放不下的,只是这个女儿。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厉非天咬牙忍耐。
岳明婷又转眼瞪向殷流汐,冷冷道:“小妖女,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吗?从十年之前,你就等待着今天吧!”语意森冷,表情恐怖。
她当年执意嫁给厉非天,心中曾怀了多少情意向往,谁知厉非天娶了她,却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摆设。后来她从飞将府的掌门兄长口中得知了殷挽潮的事,女人的敏感让她感觉到,殷挽潮对于厉非天,绝不仅仅是个死在剑下的妖女而已。从他时常的恍惚,从他不解的眉头,她都看到他对那女人从未忘记过。
而眼前这个小妖女
愤恨中,岳明婷长剑出鞘,一道凌厉剑光逼向殷流沙,剑光急速指刺她心口。
“明婷!”厉非天心中一紧,不假思索出手一掌便向岳明婷挥去。
岳明婷见掌风凌厉只得回剑避开,恨声道:“厉非天,你为了这小妖女竟要与我动手吗?”
厉非天咬牙道:“你不能杀她。”神色甚是坚决。
岳明婷一剑试出厉非天真心,已感觉十多年情分如斯淡薄,不由心灰意冷道:“好,好,厉非天,你我今日恩断义绝!”言毕不愿再看厉非天一眼,转身便走。
厉非天身形略微动了动,却终是没有上前阻拦。他现在不能走,更不能为岳明婷乱了心志。
眼看着夫妻二人反目,轻轻的笑声,忽地从一旁殷流汐口中响起。
哀怨的神情化作了邪美如妖。
此时的殷流汐,仿佛比十年前的殷挽潮更加妩媚,更加艳丽。
魅门的女子,有哪一个是真正软弱无能的?即使她不会分毫武功!
看着眼前依稀神似的容颜,厉非天心中一动“殷流汐!是你?”
他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那缕清淡的药香。
是在十年前的出云谷中、是在今天的开轩堂,走近商略弓的身边时。不过,白天时的药香更清更淡,是尚未散尽的余香。
这分明是魅门独有的秘香!
“我?我做了什么吗?杀人的明明是你们!”殷流汐轻轻摇头低笑“不是吗?姐姐她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做过任何害人的事,但你还是亲手杀了她!”
“殷流汐,你从未忘记过。”厉非天沉沉开口。十年前的那一剑,是他今生永远的痛,他忘不了,她也一样。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一切。
殷流汐道:“怎么,厉叔叔要杀我吗?可惜呵,来不及了。”她曾经答应过他要忘记,如果不忘,就要被杀。但是,现在的她可不是当年那个无力反抗的小女孩了,难道,还要呆呆站着被杀不成?
厉非天目光一凛“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当初的一念之慈造就了今日邪气无边的殷流汐,如果这样,不如立时毁去。
“不,你不会杀我的,因为你舍不得。”对着轻轻一指就可以让她毙命的厉非天,殷流汐丝毫不惧。她有太多的筹码在手中,厉非天想要证实真相、想要找到厉云真,惟一的希望就是她。
“殷流汐!”厉非天怒目断喝。
格格一笑,殷流汐道:“厉叔叔,你不必太担心,我看她现在还不会死。或许,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呵!”
那笑容,比地狱的嗜血修罗还要幽黯华美。
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教养出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妖邪?
震怒的厉非天派人将殷流汐严密监管了起来,并且严禁任何人的探视接近。
为了厉云真,为了武林,他不能再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