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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天会三年)
春,正月,癸酉朔,诏赦两河、京西流民为盗者,仍给复一年。
戊子,金同知宣徽院事韩资正,加尚书左仆射,为诸宫都部署。
癸巳,诏:“罢诸路提举常平官属,有罪当黜者以名闻;仍令三省修已废之法。”
遣礼部员外郎邵博送伴金使。
党项舒和伦遣人请辽主临其地,辽主遂趋天德。过沙漠,金兵忽至,辽主徒步出走。近侍进珠帽,却之,乘张仁贵马得脱。至天德,遇雪,无御寒具,护卫太保萧仲恭以貂裘帽进。途次,绝粮,仲恭进与枣。欲憩,仲恭即跪坐,倚之假寐;仲恭辈惟啮冰雪以济饥。过天德,至夜,将宿田家,绐曰侦骑,其家知之,乃叩马首,跪而大恸。潜宿其家,居数日,嘉其忠,遥授以节度使。遂趋党项,以舒和伦为西南面招讨使,总知军事。
二月,甲辰,复置铸钱监。
诏御史察赃吏。
己酉,雨木冰。
庚戌,诏京师运米五十万斛至燕山,令工部侍郎孟揆亲往措置。
壬戌,辽主行至应州新城东六十里,为金将洛索所执,辽亡。
辽主之在夹山也,帝数遣使诱之,往来皆由云中,金人尽知其事。及其走舒和伦帐中,金人以未得天祚,遣使谓童贯曰:“海上元约不得存天祚,彼此得即杀之。而中国违约招徠,今又藏匿不出,我必欲得天祚也。”贯辞以无有。又遣使迫促,语大不逊,贯不得已,遣诸将出境上搜之,曰:“若遇异色目人,不问,便杀以授使人。”会金人自得天祚,事乃息。
壬申,京东转运副使李孝昌言招降群盗张万仙等五万馀人;诏捕官犒赏有差。
初,耶律达实北行三日,过黑水,见白达勒达详衮崇乌鲁,崇乌鲁献马四百,驼二十,羊若干。西至哈屯城,驻北庭都护府,会西鄙七州及十八部王,谕之曰:“我祖宗艰难创业,历世九主,历年二百。金以臣属,逼我国家,残我黎庶,屠翦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义而西,翦我仇敌,复我疆宇。惟尔众庶,亦有思共救君父,济生民之难者乎?”遂得精兵五万馀。于是置官吏,立排甲,具器仗,以青牛、白马祭天地、祖宗,整旅而西。先遣书回鹘王必勒哈曰:“吾与尔国非一日之好,今我将西至大食,假道尔国,其勿致疑。”必勒哈得书,即迎至邸,大宴三日。临行,献马、驼、羊,愿质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财畜不可胜计,军势日盛。至塔什干,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呼拉沙,来拒战,两军相望二里许。谕将士曰:“彼军虽多而无谋,攻之则首尾不救,我师必胜。”乃遣萧额哩埒、耶律松山等将兵攻其右,萧苏拉布、耶律穆苏等将兵攻其左,自以众攻其中,三军俱进。呼拉沙大败,僵尸数十里。驻军塔什干凡九十日,回回国王来降,贡方物。又西至奇尔爱雅,文武百官册立达实为帝,以是月五日即位,改元延庆,号噶尔汗,复上汉尊号曰天祐皇帝,世谓之西辽。既而追谥其祖曰嗣元皇帝,祖母曰宣义皇后,册元妃萧氏为昭德皇后。
三月,癸酉朔,雨雹。
丙子,金赈奚、契丹新降之民。
辛巳,金建乾元殿。赐完颜洛索铁券。干鲁献传国宝,以玛克实来降,请给印绶。
金始议礼制度,正官名,定服色,兴庠序,设选举,其议皆自宗干发之。
甲申,知海州钱伯言奏招降山东寇贾进等十万人,诏补官有差。
先是,童贯尝问马扩:“常胜军且为患,欲消之,如何?”扩曰:“诚知必尔。然今金人未敢肆而知有所忌者,以有此军也。若遽罢之,且为患,莫若且抚而用之。”贯曰:“其术安在?”扩曰:“今药师之众止三万馀人,多马军武勇。太师诚能于陕西、河东、河北选精锐马步十万,分之为三,择智勇如药师者三人统之,一驻燕山,与药师对,一驻广信军或中山府,一驻雄州或河间府,犬牙相制。使药师之众,进有所依,退有所惮,则金人虽肆,岂能遽前!”贯曰:“善!第十万人未易得,我当徐思之。”
辛丑,贯自太原、真定、瀛、莫入燕山,犒常胜军,奏请河北置四总管,中山辛兴宗,真定王元,河中杨惟忠,大名王育,令招逃卒、游手人为军,从之,盖用扩言也。
夏,四月,丙辰,降德音于京东、河北路。
庚申,蔡京依前太师、鲁国公,致仕。
蔡绦既擅权用事,其兄攸愈嫉之;白时中、李邦彦亦恶绦,乃与攸发绦奸私事。帝怒,诏安置韩梠于黄州,罢绦侍读,提举明道宫,寻又毁绦赐出身敕。时中等欲因以撼京,而京犹未有去志。帝乃命童贯与攸同往取谢事表,京置酒饮贯、攸,酒方行,京泣曰:“上何不容京数年?当有相谗谮者。”贯曰:“不知也。”京又曰:“京衰老宜去,而不忍遽乞身,以上恩未报,此心二公所知也。”时左右闻京并呼攸为公,皆窃笑。京不得已,以章授贯。帝命词臣代为作三表请去,乃降制从之。
复州县免行钱。
戊辰,诏行元丰官制,复尚书令之名,虚而勿授;三公但为阶官,毋领三省事。
五月,丁亥,诏:“诸路帅臣举将校有才略者,监司举守令有政绩者,岁各三人。”
乙未,遣奉议郎舒宸中如金贺生辰,寻改命校书郎卫肤敏。
六月,辛丑朔,诏宗室复著姓。
帝授神宗遗训,能复全燕之境者,胙土,锡以王爵,丙午,封童贯为广阳郡王。
己未,加蔡攸太保。
戊申,诏:“臣僚辄与内侍来往者论罪。”
辛亥,虑囚。
癸亥,诏:“吏职杂流出身人,毋得陈请改换。”
乙丑,罢减六尚岁贡物。
是月,宝文阁待制刘安世卒。
安世少从学于司马光,平居坐不倾倚,书不草率,不好声色货利,忠孝正直,皆取则于光。除谏官,在职累年,正色立朝,其面折廷诤,或逢盛怒,则执简却立,俟威少霁,复前抗辞;旁列者见之,蓄缩悚汗,目之曰“殿上虎”年既老,群贤凋丧略尽,岿然独存,以是名望益重。梁师成用事,心服其贤,求得小吏吴默常趋走前后者,使持书啖以即大用,默因劝为子孙计,安世笑曰:“吾若为子孙计,不至是矣。且吾废斥几三十年,未尝有一点墨与权贵。吾欲为元祐全人,见司马光于地下耳。”还其书不答。苏轼尝评元祐人物曰:“器之真铁汉!”器之,安世字也。
秋,七月,庚午朔,诏:“士庶毋以天、王、君、圣为名字。”
壬申,金禁内外官宗室毋私役百姓。
己卯,金主诏:“权势之家毋买贫民为奴,其胁买者,一人偿十五人,诈买者,一人偿二人,杖一百。”
甲申,金括南京官豪牧马,以等第取之,分给诸军。
是月,熙河、兰州、河东地震。熙河有裂数十丈者,兰州尤甚,仓库皆没。
河东义胜军叛。
八月,癸卯,金西南北都统鄂啰以辽主延禧至来流河。甲辰,告于太祖庙。丙午,见金主,遂降封为海滨王。以萧仲恭为忠,甚加礼遇。
壬子,金主命有司拣阅善射勇健之士以备南伐。时宗望言于金主曰:“宋人不还户口,且闻治军燕山,苟不先之,恐为后患。既而宗翰亦以为言。故南伐之策,宗望实启之。
九月,壬辰,金使李孝和等以天祚成擒来告庆,诏宇文虚中、高世则馆之;其实金将举兵,先使来觇也。时河东奏宗翰至云中,颇经营南下,诏童贯再行宣抚。贯既受诏,未即行。会张孝纯奏金人遣小使至太原,欲见贯,既,议交割云中地,帝颇信之,诏趣贯行无留。
乙未,诏吉州安置聂山,复朝散郎,乘驿赴阙。
时金人欲伐中原,其谋已深,惧我为备,且揣知我必欲云中,故多为好辞以给我。然谍报已详,于是预谋云中守,蔡攸乃荐山,遂召之。
是月,有狐升御榻而坐。又有都城外鬻菜夫,至宣德门下,忽若迷罔,释荷担,向门戟手,且言云:“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逻卒捕之,下开封狱,一夕,方省,初不知向者所为。乃于狱中杀之。
清化县榷盐场申燕山府,言金人拥大兵前来,劫掠居民,焚毁庐舍。时宣抚使蔡靖与转运使吕颐浩、李与权等修葺城隍,团结人兵,以为守御之备;使银牌马入奏,兼关合属去处,而大臣谓郊礼在近,匿不以闻,恐碍推恩,奏荐事毕,措置未晚,但以大事委边臣而已。
冬,十月,己亥,赐金告庆使李孝和等宴。
甲辰,金主诏诸将南伐,以安班贝勒杲兼领都无帅,贝勒宗翰兼左副元帅,先锋经略使完颜希尹为右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伊都为右都监,自西京入太原。以六部路军帅达兰为六部路都统,舍音副之。宗望为南路都统,拣摩副之,知枢密院事刘彦宗兼领汉都统,自南京入燕山路。时金人部署已定,而举朝不知,遣使往来,泄泄如平时。
金建太祖庙于西京。
辛亥,赐曾布谥曰文肃。
戊午,罢京畿和籴。
十一月,乙亥,遣使如金回庆。
童贯至太原,马扩、辛兴宗复诣云中,使宗翰军,谕以得旨且交蔚、应、飞狐、灵丘,馀悉还金,,仍觇其国有无南侵意。
扩等至军前,宗翰严兵以待,趣扩等庭参,如见金主礼。礼毕,首议山后事。宗翰曰:“先帝与赵皇交好,各立誓书,万世无毁。不谓贵朝违约,阴纳张,收燕京逃去官民,本朝屡牒追还,第以虚文见绐,今当略辨是非。”扩曰;“本朝缘谭稹昧大计,轻从张之请,上深悔之。愿国相存旧好,不以前事置胸中,乞且交蔚、应、飞狐、灵丘之地。”宗翰笑曰:“汝尚欲此两州、两县邪?山前、山后,皆我家地,复何论!汝家州县消数城来,可赎罪也。汝辈可即辞,吾自遣人至宣抚司矣。”
金人自擒天祚之后,欲南下,意尚犹豫。会隆德府义胜军二千人叛降于金,具言中国虚实;又,易州常胜军首领韩民义怨守臣辛综,率五百馀人见宗翰曰:“常胜军惟郭药师有南向心,如张令徽、刘舜臣之徒,以张故皆觖望。”由是刘彦宗、耶律伊都辈力劝金人,言南朝可图,仍不必用众,因粮就兵可也,故宗翰决意南伐而有是言。翼日,馆中供具良厚,萨里穆尔笑谓马扩曰:“待使人止此回矣。”
金宗望请于金主曰:“拣摩于臣为叔父,请以拣摩为都统,臣监战事。”金至从之,以宗望监拣摩、刘彦宗两军战事。
丙戌,祀圜丘,赦天下。
庚寅,以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河东、河北路制置使。
十二月,戊戌,金人破檀州。
己亥,马扩等自云中回,至太原,以宗翰所言告。童贯惊曰:“金人初立国,遽敢作如许事!”扩曰:“北人深憾本朝结纳张,又为契丹亡国之臣所激,必谋报复。扩固尝关白,独未蒙信听耳,今犹可速作堤防。”然贯先已阴怀遁归意矣。
金人破蓟州。
朝廷以故事遣吏部员外郎傅察迎金贺正旦使于玉田县,时金已渝盟,或劝毋遽行,察曰:“受使以出,闻难而止,若君命何!”遂行。遇宗望,促之使拜,白刃如林,或捽之伏地,衣袂颠倒,愈植立不顾,曰:“我有死而已,膝不可屈也。”遂杀之。察,尧俞从孙也,仓卒殉义。将官武汉英识其尸焚之,裹其骨,命虎翼卒沙立负以归。立至涿州,金人得而系诸土室,凡两月,伺守者怠,毁垣出,归,以骨付其家。
壬寅,金使王介儒、萨里穆尔至太原,出所赍书,说张渝盟等事,其语倨甚。童贯厚礼之,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萨里穆尔曰:“军已兴,何用告为!国相军自河东路入,太子军自燕京路入,不戮一人,止传檄而定耳。”马扩曰:“兵凶器,天道厌之。贵朝灭契丹,亦藉本朝之力。今一旦渝盟,举兵相向,岂不顾南朝积累之国,若稍饰边备,安能遽敌耶!”萨里穆尔曰:“国家若以贵朝可惮,则不长驱矣。移牒且来,公必见之。莫若遣童大王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存宋朝宗社,乃至诚报国也。”
贯闻之,忧懑不知所为,即与参谋宇文虚中等谋赴阙禀议,知太原府张孝纯止之曰:“金人渝盟,大王当会诸路将士,竭力支吾。今大王去,人心必摇,是弃河东与金也。河东既失,河北岂可保邪!愿少留,共图报国。兼太原地险城坚,人亦习战,未必金便能克也。”贯曰:“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必欲留贯,置帅臣何为!”乙巳,遂逃归京师。孝纯叹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见天子乎!”
初,郭药师与詹度同职,自以节钺,欲居度上,度以御笔所书有序,不从。常胜军士横暴,度不能制。朝廷虑其交恶,命蔡靖代度。靖至,坦怀待之,药师亦重靖,稍为抑损。而知燕山府王安中,但诌事之,宰相亦曲徇其意,所请无不从。于是良械精甲,药师令其部曲持以贸易于它道,为奇巧之物以奉权贵官侍,誉言日闻于帝。遂专制一路,增募兵,号三十万,而不改契丹服饰。朝论颇以为疑虑,进拜太尉,召之入朝,药师辞不至。帝令童贯行边,阴察其去就,欲挟之偕来。贯至,药师迎于易州,再拜帐下。贯避之,曰:“汝今为太尉,位视二府,与我等耳,此礼何为!”药师曰:“太师,父也。药师唯拜我父,焉知其它!”贯释然。遂邀贯视师,至于迥野,略无人迹;药师下马,当贯前掉旗一挥,俄顷,四山铁骑耀日,莫测其数,贯众皆失色。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抗北;蔡攸亦从中力主之,谓其可倚。故内地不复防制,屡有告变及得其通金国书,宰相辄不省。詹度亦言药师瞻视非常,趋向怀异,始诏遣官究实,而金兵已南下。
宗望至三河,靖遣药师及张令徽、刘舜仁帅师四万五千迎战于白河,败绩而还。宗望至燕山,药师率军郊迎之,执靖及都转运使吕颐浩、副使李与权以降。于是燕山府所属州县,皆为金有。宗望既得药师,益知虚实,因以为乡导,悬军深入矣。
初,宣抚司招燕、云之民,置之内地,如义胜军等,皆山后汉儿也,实勇悍可用。其在河东者约十万馀人,官给钱米,虽诸司不许支用者亦听之。久之,仓廪不足,以饥而怒,官军又辄骂辱,其心益贰,俟衅且发。至是金人南侵朔、武之境,朔州守将孙翊者,勇而忠,出与之战,未决,汉儿开门献于金。至武州,汉儿亦为内应,遂失朔、武。长驱至代州,守将李嗣本率兵拒守,汉儿又擒嗣本以降,遂破代州。及至忻州,州守贺权开门张乐以迓之。宗翰大喜,下令兵不入城。
己酉,知中山府詹度奏金人分道南下。是月,连三奏至京师,朝廷失色。
辛亥,金宗望引兵向阙,令所过州县毋得擅行诛戮。
乙卯,宗望攻保州、安肃军,不克。
丁巳,皇太子除开封牧,罢修蕃衍北宅,令诸王子分居十位。
戊午,金人围中山府,詹度御之。
是日,皇太子入朝,赐排方玉带。排方玉带非臣下所当服也,帝时已有内禅意矣。
己未,下诏罪己,其略曰:“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搢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讠適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诏,宇文虚中所草也。又令中外直言极谏,郡邑率师勤王;募草泽异才,有能出奇计及使疆外者;诸局及西城所见管钱物,并付有司;其拘收到元系百姓地土,并给还旧佃人;减掖庭用度、侍从官以上月廪;罢道官并宫观拨赐田土,及大晟府、教乐所、行幸局、采石所;凡厘革弊端数十事。诏草既进,帝览之,曰“一一可便施行,今日不吝改过。”虚中再拜泣下,同列尚有犹豫者。初,童贯得金茹越寨牒,及开拆,乃檄文,言多指斥,贯不敢奏。至是诏草数改易,未欲下也;李邦彦谓不若进此以激圣心,从之。帝果涕下无语,但曰“休休”内禅之意遂决。
遣通直郎李鄴使金,告以将内禅,且求和。
初,童贯既归自太原,金人又遣两使来,大臣不敢引见。帝遂创小使之礼,令大臣见之于尚书省厅事。才就位,遂大声曰“皇帝已命国相与太子郎君吊民伐罪,大军两路俱入。”白时中、李邦彦与蔡攸等,俱失色不敢答。徐问:“如何可告缓师者?”使人因大言曰:“不过割地称臣耳。”大臣又俱失色不敢答,遂议厚其礼而遣之。攸弟绦说攸曰:“此觇我耳。宜以行人失辞而斩其使而使彼罔测。不然,且囚之,不可使知吾情实。”攸不听。盖与执政议,恐激其兵之速也。
鄴奉使,丐金三万两,而朝廷颇难之,遂出祖宗内帑金甕二,各五十两,命书艺局销镕为金字牌子以授鄴。
先是有旨幸淮、浙,诏集从臣赴都堂问计。给事中直学士院吴敏入对于玉华阁下,曰:“愿请间。”帝顾群臣少却立。敏曰:“金人渝盟,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诏除户部尚书李棁守建康。敏率给舍诣都堂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左也!此命果行,虽死不奉诏。”棁遂罢行。
及太子除开封牧,帝去意益急。敏于是奏曰:“闻陛下巡幸之计已决,有之乎?”帝未应。敏曰:“以臣计之,今京师闻金大入,人情震动,有欲出奔者,有欲守者,有欲因而反者,以三种人共守,一国必破。”帝曰:“然,奈何?”敏曰:“陛下定计巡幸,万一守者不固,则行者必不达。”帝曰:“正忧此。”敏曰:“陛下使守者威福足以专用其人,则守必固;守固,则行者达矣。”帝稍开纳。敏曰:“陛下能定计,事当不过三日。过三日,守者势未定,威福未行,金人至,无益也。”时金已越中山而南,计程十日可至畿甸,故敏以三日为期。帝嘉许。
敏遂以札子荐太常少卿李纲曰:“纲明隽刚正,忠义许国,自言有奇计长策,愿得召见。”盖纲尝在敏家,为敏言,上宜传位如天宝故事,与敏意合,故荐之。帝令纲来日候对于文字外库。先是纲上御戎五策,曰正己以收人心,听言以收士用,蓄财谷以足军储,审号令以尊国势,施惠泽以弭民怨,因谓敏曰:“敌势猖獗,非传位太子,不足以招徠天下豪杰。”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建号之义,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得行,将见金人悔祸,宗社底宁,天下受其赐。”翼日,复刺臂血,上疏请之。
帝乃除敏门下侍郎,辅太子。谓蔡攸曰:“我平日性刚,不意金人敢尔!”因握攸手,忽气塞不省,坠御床下。宰执亟呼左右扶举,仅得就宣和殿之东閤。群臣共议,一再进汤药,俄少苏,因举臂索纸笔,书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处龙德宫。可呼吴敏来作诏。”敏承命,以诏草进,帝左书其尾曰:“依此,甚慰怀。”
以宇文虚中为保和殿大学士、河北东路宣谕使。
虚中初为童贯参议官,以庙谟失策,主帅非人,将有纳侮自焚之祸,上书极言,王黼大怒;又累建防边策议,皆不报。及金兵南下,虚中随贯还朝,劝帝下罪己之诏以感动人心。至是召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道,令以本路兵会郑、洛,外援河阳,内卫京城。遂命虚中宣谕,使护其军。虚中以檄召古、师道,令直赴汴京应援。
庚申,下诏内禅,皇太子即位于福宁殿。
辛酉始御崇政殿。太宰白时中率百官入贺。日有五色晕,挟赤黄珥,又有重日相荡摩,久之乃隐。尊帝为教主道君皇帝。
是日,金人攻庆源府。
壬戌,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百官进官一等,赏诸军有差。翰林学士王孝迪实草赦文,而不著上自东宫传位之意,四方多以为疑,士论非之。
立妃硃氏为皇后。
以耿南仲佥书枢密院事。南仲,帝东宫旧僚也。
癸亥,诏遣何灌将兵二万,同梁方平守浚州河桥,以金兵渐逼故也。军士行者,往往上马辄以两手捉鞍,不能施放,人皆笑之。
甲子,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乞诛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硃勔六贼,大略言:“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硃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二国,败祖宗之盟,失中国之信,创开边隙,使天下危如丝发。此六贼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是月,金宗望破信德府,宗翰围太原府。诏京东、淮西募兵入卫。
燕山都监武汉英从宗望南伐,见金得中国人,皆不杀。行将至真定,汉英说之曰:“某犹不知大国用兵之意,况中国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获皆不杀,人安得户晓!谓如某等使得谕之,则河北坚城,可不战而下也。”宗望喜,乃多出文榜,命汉英出塞,俾诱谕诸部。汉英遂径走阙下,具以其情告于朝曰:“金人之谋深矣,谓中国独西兵可用耳。今以宗翰一下太原,取洛阳,要绝西兵援路,且防天子幸蜀;宗望一军下燕山、真定,直掩东都。二军相会而后逞其大欲,未知何以御之?”时方内禅,而汉英达至,大臣愤眊,益犹豫,战避之议皆未决。
丙寅,上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皇后曰道君太上皇后,居撷景西园。上皇将出居龙德,宰执率百官起居,皆恸哭,上皇亦出涕。因谕群臣曰:“内侍皆来言此举错,浮议可畏。”吴敏曰:“言错者谁,愿斩一人以厉其馀。”上皇曰:“众杂至,不可记也。”又曰:“皇帝之上,岂容更有它称,乃有欲称嗣君者!”仍密谕李邦彦曰:“师成也。”乃以邦彦为龙德宫使,蔡倏副之。
诏改明年元曰靖康。
太常少卿李纲上封事,言:“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乙丑,召对于延和殿。翼日,除兵部侍郎。
纲初得觐,帝迎谓曰:“卿顷论水灾章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诵忆。”纲叙谢讫,因奏曰:“今金兵先声虽若可畏,然闻有内禅之意,事势必消缩请和,厚有所邀求于朝廷。臣窃料之,大概有五:欲称尊号,一也;欲得归朝人,二也;欲增岁币,三也;欲求犒师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欲称尊号,如契丹故事,当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欲得归朝人,当尽以与之,以示大信,不足惜;欲增岁币,遂告以旧约全归燕、云,故岁币视辽增两倍,今既背约自取之,则岁币当减,国家敦示旧好,不校货财,姑如元数可也;欲求犒师之物,当量力以与之;至于疆土,则祖宗之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得以尺寸与人。愿陛下留神于此数者,执之至坚,勿为浮议所摇,可无后艰也。”并陈所以御敌固守之策,帝皆嘉纳之,遂有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