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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子,快点签字盖章,签好盖好,你和乙彦今天起就算离婚了。”
曾雅子听到婆婆的催促,看一眼坐在婆婆旁边一脸冷漠寂然的丈夫。
曾雅子对织田乙彦阴郁难测的态度习以为常,拿起笔“作势”要在离婚证书上签字盖章。
“慢着!”曾雅子的好朋友费依珞正好一掌盖住曾雅子要签字的地方,并且瞪大她美丽的眼睛,声音宏量地阻止。“雅子,这种不平等的离婚书签了你会后悔。”
“幸子都给你了,还下快签!雅子,待会我还有事,你快点签字。”曾雅子的厉害婆婆对一听人煽动就放下笔的媳妇非常气恼,她将笔重新塞回媳妇的手里,一边催促,一边狠狠瞪着“不相干”的见证人。
织田家的离婚条件简直是“放狗屁”所以费依珞准备“放声”地发飙给整间律师事务所的人听,看看这个势利又爱面子的老太婆那张老脸往哪里摆。
费依珞清清喉咙。“是喔!可是您们甭说赡养费没给雅子,连幸子的生活费也不付,更不要脸的是还想要拥有幸子的监护权!织田夫人,您们织田家也可说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士绅啊!”我呸!心里暗骂着,费依珞仍面带笑容继续说下去:“您知道养大一个小孩到大学至少要花上一千万日币吗?要是织田家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事传到外面去,不知道人家背后会怎幺批评您织田夫人啊!”费依珞说完向曾雅子眨眨眼,不把横眉怒目的老太婆和像“植物人”一样摊在椅子上一脸冷酷混蛋的织田乙彦放在眼里。
织田夫人紧抿着和儿子相似的薄唇。费依珞则摇头装出不忍看到织田夫人受委屈的样子继续说:“我真怕人家会说,幸子本来就是雅子生、雅子养的,既然你们织田家抠得连孙女儿的生活费都不给,那些闲人会传——织田乙彦不是财务出了大问题,就是和妻子办假离婚,这恐怕会问接影响织田先生的商誉吧?而且要是让那位能干的女商会会长田中夫人知道你们母子联手欺侮老实的雅子,到时,怕她会把织田夫人您自每周茶聚的名单中除去。”
唱作俱佳的费依珞一番的明刺暗讽的,听得织田老太婆快受不了了。
费依珞看她少有皱纹的老脸——因为少笑,渐渐苍白。口气转缓,马上“倒戈”替织田家的利益打算起来,又道:“织田夫人,我也不全是为雅子说话,但像您这幺会计算的人这回有没有算清楚,谁家的千金愿意带着丰厚的嫁妆来当人家的后娘的?”
“你在胡说些什幺?”织田夫人尖锐地斥道。
“我没有胡说呀!您儿子到现在婚还没离好耶,可是我三天前就听到一位记者朋友说见到您织田老夫人送礼送到媒人家,送礼的目的当然是拜托媒人安排织田乙彦先生相亲喽呃,希望是我听错啦,听说如果能为乙彦先生找个嫁妆丰厚的新媳妇,谢礼的红包下会少于五十万耶。织田夫人,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胡说八道!”织田夫人气呼呼地用力摇着手上的扇子。
“是吗?怪了,为什幺绘声绘影说得如亲眼所见的人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我看——雅子你就不要签字,反正这里是事务所,我想律师一定不会允许织田乙彦先生在这里用拳头逼你签字。织田夫人,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啊?”费依珞对曾雅子的婆婆讽刺地用最尊敬的“您”
难听的、好听的,一大串话讲出了效果,律师事务所里的人全都听到了,费依珞算是反间成功,日本新一代的女性早就不信男尊女卑这种不合理的文化,现在大家把怪异的眼光看向端庄贤雅的女当事人,再转头看另一对态度跋扈的母子,每个人都露出不一样的表情,综合起来的结果是——足以叫姓“织田”的人觉得羞愧。
织田夫人胀红的脸像极了河豚,连坐在一旁一张脸像臭鱼干的织田乙彦也难堪得闭上眼睛。
曾雅子的婆婆咬着假牙,低声问道:“雅子,怎样你才肯马上签字?”
费依珞用力握住曾雅子的手抢着回答:“身为雅子的好朋友,我不敢指望您们拿出一点良心来对待雅子,但既然是织田夫人作主让他们离婚,就请织田夫人拿出气魄,不要让乙彦先先以后有借口去纠缠雅子母女。”
同样也是混血儿的费依珞是曾雅子就读冲绳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两人的友情一直很不错,当曾雅子意外听到婆婆催织田乙彦离婚,还把去拜托媒人的事情也讲了,就马上去找费依珞商量。费依珞这番从头到尾理直气壮的直言,正是两位聪明的女人商量出来的对策。
因为,曾雅子了解自私的婆婆会开出一切对她不利的条件,而婚后她也才了解到丈夫继承婆婆个性,是一位无情冷酷的男人——一直以来他从不曾为她跟婆婆说句好话,所以,曾雅子聪明的不敢指望离婚时他会改变,结果果然如她所料。
费依珞知道曾雅子为了女儿,已经忍耐织田母子多年,好不容易织田老太婆主动命令儿子离婚,大学时热中戏剧的她马上劝曾雅子冷静,两人在极短的时间拟出一个对策——婚是一定要离的,如果她这番不敬的话让老太婆恼羞成怒,双方因此谈不下去时,大不了曾雅子再推翻费依珞这个外人的意见,怪她是来捣蛋、来胡搞的,一切都依织田家的条件。
“好。幸子是女孩,不要也无所谓。”
“妈,您到底在说什幺!”让人以为是来当观众的织田乙彦首度开口。
“乙彦,只要你赶快再娶,织田家就不怕没有孙子。”织田夫人陡地面向律师,希望赶快办好手续,赶快离开这里。“律师先生,麻烦你写上去,幸子从今天起也自织田家除籍。印章盖了之后,织田家和曾雅子母女从此河水不犯井水。”
条件谈妥,接着进行的速度可就很快了,不到十分钟,双方各执一份证明在律师事务所外面各上各的车,曾雅子和费依珞跟在织田母子后面去接女儿和整理行李。
上了车,费依珞看看身旁的雅子。
“就这样!什幺都没有,你真的甘心?要是我的话,我非大闹一场,好好地狠敲织田老太婆一笔不可!那老太婆对亲生孙女的无情真在我意料之外。”
织田老太婆自以为是名门之后,因此对多重混血的雅子百般嫌弃——雅子的爸爸是中国人,母亲则是琉球美女和美国大兵所生。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她真正嫌的是与儿子自由恋爱结婚的雅子没有嫁妆,还有父母都过世了。
“当时我真的很担心她看出我们的心机,当完成所有手续时,我心里才敢偷偷嘘口气。今天能够拥有妞妞和得回失去六年的自由,不知怎地,我胸口只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曾雅子在织田母子面前忍隐的委屈泪水,终于滑下她苍白秀丽的脸颊。
费依珞鼻子酸酸的,故意盯着前面专心开车。“我也是啊。有一个视钱如命、势利又唠叨的婆婆就够让人受下了了,没想到那个没能力、不长进、不懂反省的废物先先,居然也和那老太婆一个样,连自己升迁不顺、公司成败全怪到你和幸子头上,回到家就喝酒把气出在你们母女身上,真是够了!还有,他生活费不给,逼得你得出去工作,你那个恶婆婆却还逢人便说你是怕留在家里做家事、伯在家带孩子才出去工作的。每次想到我就替你生气,好想撕烂老太婆那张臭嘴!”
叭叭叭!费依珞把气出在喇叭上,她用力猛按喇叭,死也不让右线的车子超到她前面。
费依珞所提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曾雅子红着眼睛拍着她的手背。
“依珞,我感谢上帝在我多舛的命运里安排你成为我最好的好朋友,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要不是费依珞出钱又出力的,她绝无法顺利地在离婚当天晚上远离这块小岛,带着女儿到关岛过崭新的生活。
能打败老太婆是她此生最得意的一件事。费依珞咯咯笑了。“是谁说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织田家到了,雅子,笑一笑,别让那对无情的母子看到你的眼泪,想想你以后不用再踩进那栋莫名其妙的房子了,心情自然就好了,嗯?”
“嗯!”曾雅子不用想就随着费依珞轻松地笑了。
织田乙彦下车时特意回头看随后停下的车子,他以为曾雅子会为离婚而伤心掉泪,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她久违的笑容,他心情一时复杂得无法形容,里面有内疚、有忿怒、有羞惭,还有不舍或许他就如雅子的朋友费依珞说的,他是个喝酒后就有暴力倾向、把责任推给别人的丈夫和父亲,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无法反抗永远把他当小孩的母亲。
织田乙彦忽然想多看一眼长得酷似妻子的女儿,他和雅子以前如果没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就不会生出像幸子这幺可爱的女儿。没想因为无法忍受同学变成他的主管而辞职,自己开公司又做得不顺遂,当雅子的收入用来支付家里大部分开支时,快乐和尊严就离开他了;当快乐和尊严离开他的时候,他开始酗酒、开始伤害他的妻女,而母亲仍是家里唯一的强势者,是他不敢随便动她一根寒毛的人。
织田乙彦陡然转身快步走回家里。
曾雅子看到织田乙彦突然加快速度,不安的黑眸和费依珞互看一眼;费依珞也同时皱着眉,两人不觉同时携手加快脚步,紧跟着织田乙彦定进织田家。
织田乙彦这时才想到要抱抱女儿、亲近女儿,即使只有一个小时也好。进门一看到和妹妹美惠在看电视的女儿,不由分说,他上前一把将她搂紧。
才五岁的幸子平常就怕她的爸爸,现在突然被他抱得紧紧的不能动弹,让她以为这也是一种处罚,吓得她哇哇大哭。
“哥!幸子是你女儿耶,不要没事就来吓她!”织田美惠生气地站起来替可怜的侄女抱不平。
在爸爸怀里不敢挣扎的妞妞突然看到妈咪,用让人怜爱的童稚嗓子哽咽地哭诉:“妈咪,幸子没有做坏事。”
“乙彦,你把幸子放开。”曾雅子护犊情深,心急地上前推打有暴力前科的前夫,把女儿抢回怀里安抚。
看着一屋子女人,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对他恶言相向,他真是彻底失败。织田乙彦说:“我只是想多抱一下我的女儿。”
这时,不问是非、只有自己生的儿女才是“高等人类”的织田夫人进来了。她恶脸向着欺侮她儿子的下堂妇,威严十足地斥喝:
“你们母女的衣物整理好就快滚出织田家!乙彦,你还留在这里做什幺?别忘了一个小时后你要去相亲。雅子,你放心,我会很快替乙彦挑选一位身上流着纯大和民族血液,而且贤慧、有钱,还会生儿子的妻子。”
曾雅子阻止差点呕血的费依珞发飙,抱着女儿进去她和织田乙彦的房间,叫女儿乖乖坐在床上,然后从床底下拉出两只皮箱。费依路过去帮她把她们母女的衣物尽量地塞进皮箱里。
织田美惠从半掩的门进来,和费依珞打过招呼,红着眼眶蹲在嫂子旁边。“嫂嫂,真的离了?”
“是。美惠,这几年多亏有你支持,谢谢你。”
她这段婚姻,最辛苦的是后面这三年,还好有懂事体贴的小泵替她化解过多次危机,曾雅子停下逃难似的急切动作,诚心向小泵道谢。她的眼眶也不禁红了。
织田美惠点头。“离了也好,妈对你那幺过分,我就不相信她会找到比你更好的媳妇。”
希望乙彦的第二个太太会比她有婆婆的缘。曾雅子笑了笑,回身用力把皮箱盖上,另一只皮箱也破费依珞努力地塞饱关上。
费依珞不甘心赔上六年青春的曾雅子只能带着两皮箱衣物离去,转头找到一只旅行用手提袋,她将这个袋子全装进幸子的玩具。她边装边告诉幸子:“这只泰迪熊是妞妞今年五岁生日时,阿姨从英国买回来送你的,一定要带定。还有这个——”
曾雅子利用最后机会拉着小泵的手。“美惠,你以后可以透过依珞找到我。”
“嫂嫂,你和幸子不待在琉球?”
曾雅子知道情如姊妹的小泵不会出卖她,所以对她并不隐瞒。“美惠,有机会再见面的话,希望你叫我雅子就好。我很幸运,国外有一个工作机会,今晚我就要带着幸子出国了。”
织田美惠听罢,从口袋里拿出她的私房钱三十万日币,她拉起曾雅子的手,把整迭的钱放进她手心里,然后双手包紧曾雅子的手。
“这些虽然不多,却是我的一点心意。”
“美惠”曾雅子虽然很感动,但下一个动作是想把钱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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