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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杆的甜味。他小时候跟村里的小伙伴们经常去折玉米杆吃,大人见了是要骂的。但一到夏天,大人们吃过中午饭都是要睡午觉的,叫下晌。所以,范柳明这么大一个小伙子才敢于折玉米杆吃。
时间还是过得很慢很慢。
两点半到了,四丫头还没有来。范柳明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开始憎恨四丫头。他又没道理,人家可以不答应来呀。而且那天早晨她也表现得很出色!四丫头也在爱着自己呀!那她现在咋还不来呢?范柳明不时向村子张望,没有人影,他激动的心情稍稍有了平静。
两点四十分,范柳明远远的看见四丫头朝这儿走来了,他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他强忍着激动,假装平静的坐在井台上抽烟。
四丫头站在离他有五米的地方不说话。范柳明不能责怪他的心上人来迟了。
“坐下说吧!”范柳明指了指井台。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站在这儿听!”
范柳明满肚子的话不知说那一句好,忽而又觉得没有话可说了。是的,对于四丫头的爱,怎么一两句话能够表达呢?
“既然你不肯坐下,那我就站起来说。”范柳明站了起来。他沉默不言,深情地看着四丫头,四丫头抬头看了看范柳明,转头去看别处。
范柳明忽然产生了要吻四丫头的念头。他的手开始颤抖,说话时的舌头也不听使唤。
他慢慢走向四丫头,两只手搭在她的两个肩上,看着四丫头,他感觉到四丫头浑身在发抖。他又把头低下了,想着自己的荒唐。
范柳明把嘴忽然贴在四丫头的脸上,尽情地吻起来。继而向嘴部慢慢转移,两只手也不自主地紧紧搂住四丫头。四丫头被这忽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她平静地站着,没有反应。而范柳明已浸入幸福之中,昏了头脑,迷醉不知醒。四丫头也忽而醉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尽情地吻着范柳明,呻吟着喊着他的名字。
七
半个月来,范柳明和四丫头已到了热恋之中。两人谁一刻也离不开谁,范柳明感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太形象贴切了。
一日,四丫头家中来了一位老太太,村里人传闻说是给四丫头提亲的。四丫头与范柳明的相爱,村里并没有人知道。连同四丫头的父母,范柳明的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到了晚上,四丫头就把范柳明约出来商量对策。
范柳明说:“这有什么商量的?你自己拿主意!”
“我自己拿主意?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俩的事,怎么办?”
“你可以跟你大你妈说明咱两人的事!”
“我不好意思说。你为啥不让你家人托人来提亲呢?”
“好,我回去就跟我爹我妈说明,托人去你家提亲!”
又一个晚上,范柳明独自一个人坐在村南边大井井台上抽烟。他心里很难过。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不同意这门亲事,理由是四丫头配不上范柳明,范柳明的母亲早已为范柳明物色好了一位相当漂亮,在全村挑梢子的姑娘。范柳明说别人再好他不稀罕,四丫头再丑他也爱。但是母亲还是非常反对这门亲事,父亲倒没有什么意见。范柳明的母亲流着眼泪说她是如何把柳明养活大,他竟是这样不孝顺。范柳明痛苦、徘徊,他没有勇气同母亲抗争,更没有勇气向四丫头说出原因。他不能让四丫头来恨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事又怎么办才好呢?自己不托人尽快向四丫头家提亲,四丫头拿不定主意,以后万一自己不和四丫头结婚,这不是耽误了她的青春,自己将是一个罪人呀!既然他和四丫头好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就应该负责任,要像一个男子汉的样子。他就是跟四丫头结婚,母亲说得明白,她没有一分钱,又怎能办事呢?去借,房子都成了个问题。当然谁家父母也不会真的不给儿子结婚的费用,但是家人总是极力反对的。范柳明觉得他的母亲不能理解他,他也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连自己所喜欢的人都不能保证能和自己好一辈子。
他看着四周一片黑乎乎的玉米林,想着自己和四丫头这么长时间来的恩恩爱爱,有说不出的幸福,又有说不尽的惆怅和痛苦。
小得时候,每到玉米高耸时,这里边就是他们的儿童乐园,他们就在这里边嬉戏玩耍。他小时候与常莉昭玩得最好,常莉昭心眼多,把他叫到玉米地里,又叫他去劈上许多玉米叶子铺在地上,常莉昭自己躺在上边,分开双腿,开裆裤便露出幼小的屁股,她让范柳明趴在她的身上范柳明想到这儿,不由露出了得意和羞愧来。他小时候多次和常莉昭玩这种童交游戏,那时候,他们都小,不懂事。
范柳明站起来,他想,如果和四丫头私奔,也许会解决问题的,但以后怎么有脸回来呢?
他忽而有了解决问题的主意,便决定这么办最万无一失,两全其美。他最聪明,此时为自己而感到自豪和兴奋。
八
天阴森森的,随时有着暴雨的来临。伸手不见五指,天闷得象蒸笼。四丫头和范柳明站在一起,面对面看着。
“思玲,我不能不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很伤心的。我家人不同意咱们的婚事!”
四丫头静静地看着范柳明,很久了才说:“我会想到这一点的,那怎么办呢?那咱们就算了!”
“不,思玲,我不能没有你。几天来,我一直同家人交涉,但是没有什么结果。思玲,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媳妇儿。”
“你打算怎么办?”
“咱们一起离开这儿,到外地去,干出个样子回来,向人们证明!”
“私奔?你疯了!那几年后,咱们还有脸回到村了来吧?!你爹妈养你这么大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那你说怎么办?”
“只有分手,两全其美。”
“不,思玲,你不爱我吗?我不相信你会不爱我,你不能离开我!”
范柳明紧紧地抱住四丫头,吻着她。四丫头哭了,眼泪顺着脸庞慢慢流下来。范柳明心中十分痛苦难过。这伟大的爱情呀,悲壮的爱情。
范柳明和四丫头步入玉米地深处,那里有范柳明早已用玉米叶子铺好的地方。四丫头慢慢躺下,范柳明对天长叹一声他俩人痛苦地结合了。四丫头坐在那地上散乱着秀发,范柳明慢慢地给她捋着。
一道闪电,紧接着又是一阵响雷,下起大雨来。玉米叶子上的雨水滚动着,落下,四周一片哗哗声。他俩像是坐在一个其大无比的倒扣着的大黑锅里,与世隔绝,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感到此时的幸福多难得呀!范柳明把自己的一件外衣脱下来,顶在四丫头头上,他脸迎着天,尽情享受着这场大雨。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湿了眼,湿了嘴,湿了全身。他想哭,想喊。四丫头站起来,对他说:“回吧!”
九
范柳明躺在床上发高烧,嘴里胡言乱语。母亲急得团团转。此时,范柳明的父亲,弟弟范柳晨、妹妹范柳宁都不在家,这可怎么好?范柳明的母亲慢慢地给范柳明喂开水喝;又急忙来到四丫头家叫门:“你叔你叔,快开门!”
四丫头的父亲开了门,外面的雨不紧不慢地下着。
“你姨,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急呀?”
“唉呀,柳明发高烧,他爹和他弟弟妹妹都不在家,下这么大的雨,这叫我可怎么办呀!”
四丫头站在父亲后边说:“我去叫医生!”
四丫头推了自行车,出门。路很泥泞,村子离柏油路还有四、五百米。四丫头推着自行车走在泥路里,没走十多米远,自行车的轮子就被泥塞得推不动了,她不在乎,光着双脚,把雨披从头上取下,看着前方,拼命地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滑行车痕。她又热又气又急又累,脸上流的是汗,又是泪,又是雨。路两边玉米地里传出哗哗的雨声,漫无边际的雨帘。她停下来,折了一截树枝,把自己车圈里的泥掏掉。她浑身冒着汗,脸烧得红彤彤的。又没走多远,车被泥塞住了。她干脆扛上自行车走。左肩扛痛了换右肩,右肩扛痛了换左肩。今天这条路咋这么长,只走走不完。
上了柏油马路,四丫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掏了泥,骑上车飞快地向马医生家驶去。马医生家就在柏油路旁边,这条柏油路高出两边地有三、四米之多。
看见马医生家了,四丫头兴奋,她飞快地向下拐弯。就在拐弯的一瞬间,车下一滑,她从车上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前边路上,浑身又泥又湿。胳膊马上被流出的血染红了,她顾不得痛,站起来,跑到马医生家里。马医生准备给她包扎,她说:“马医生,我不是来求你给我看病的。是我们村子有人病了,你快点去。”
“那我先给你包上再去吧!”
“不,你别管我,叫马阿姨给我清理一下就行了!噢,我的车倒在外边,麻烦你给我推到这儿来吧。”
十
范柳明得的是急性肺炎,正挂着吊瓶,一切都好。范柳明的母亲给马医生端来热水洗手。洗完手,马医生问:“今天到我家叫我的是谁家的女子?”
“是咱邻居家的!”
“哎呀,女子到我家后,浑身血淋淋的,我要给她包扎,她说叫我快点来。真是个好女子!”
范柳明急着喊:“我要去看思玲,她为我受的伤,我要去看!”
马医生急忙按住范柳明说:“别动别动,你可不能这么冲动。她是摔伤的,不要紧。再说,她这样也是为你好,她正在我家养伤,她要是知道你又去看他反而弄坏了身体,她会更伤心的。”转身对范柳明的母亲说:“你娃也没有问题,很快就会好的。我先回去,明天我再来打一针!等吊瓶打完了,自己一拔,用这个卫生棉签压在插针的地方,压一会儿就好了。卫生棉签我给你们多留点。”
马医生回去了。
范柳明躺在床上为四丫头的所作所为感动,他如果有这样一个媳妇该多好呀!
他对母亲说:“妈,你看人家思玲多好呀,有谁能为我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呢?妈,你就答应了我们俩人的事吧!”
母亲没有说什么,出去做饭。
范柳明又流出了眼泪,不知母亲是不是答应了他俩的事。他只是感觉到对不起四丫头,他无法想象出四丫头对他的爱有多深,为他付出的牺牲有多大。范柳明希望四丫头能怀上自己的孩子,这样生米煮成熟饭,家里人就再没有办法来阻止他与四丫头的事了。这是他所想出的王牌办法。他又觉得自己不是个男子汉,连这么一点魄力都没有,那四丫头凭什么爱他呢?爱他的什么呢?如果这样即使和四丫头结了婚,也会让四丫头委曲一辈子的。他觉得那天夜里似乎办了一件傻事,但他又不能成为这个家庭的叛逆,他也同样爱着自己的母亲,他不愿意惹自己的母亲伤心,哪怕他自己委曲一辈子。他想到了母亲给他透露的那个姑娘,人也很不错他不能再想了,如果再这样想,他会有一种负罪感。他要爱四丫头,要娶四丫头。
十一
四丫头是腕骨骨折,形成了严重的“z”形。范柳明很担心,拖着虚弱的身子去为四丫头找医生,拍片子,打石膏。四丫头看着范柳明傻笑,四丫头的父亲陪着坐在旁边。
“叔,我想问你点事儿!”
“啥事?”
“思玲的那个亲事说成没有?”
“就是上次那个呀?没有,思玲不愿意!”
“为啥?”
“她说她自己找呢。哎,娃大了,由不得大人了!”
“叔,我要娶思玲,我要娶思玲。她对我这么样的好,我会今生今世好好对她的,不让她受一点委曲,叔,你答应吧!”范柳明诚恳地对四丫头的父亲说,四丫头的父亲由笑变得严肃,转身对着四丫头,四丫头低下头,红了脸。四丫头的父亲说:“你们不觉得咱们两家离得太近了?”
“只要有感情,远近又何必说呢?”
“好小子!”四丫头的父亲拍着范柳明的肩膀说“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有问题了。”
四丫头和范柳明对视一笑。
四丫头的父亲走出了房间。
范柳明伸开手指,他的手心已攥出了很多汗水。他感到头昏目眩,自己刚才哪来那么多勇气向四丫头的父亲求亲。四丫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显得很是富有成熟与稳健。她感到幸福自豪,觉得范柳明此时才真正的象一个男子汉。
“四丫头!”范柳明说,他紧紧地抓住四丫头的另一只手“我对不起你,没想到我竟然把你害到这种地步!”
四丫头狠狠地握住范柳明的手,怕他飞走似的。她深情地看着范柳明说:“柳明,谁也把我们分不开的,只要我们俩人今生相依相伴,这一点疼算什么。”
“其实,你疼我更疼。”
“你回去休息吧!你的病还没有全好,小心又累得不好了,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你也好好养伤!”
范柳明漫漫地退出来,他觉得自己刚才的一惊一吓,一紧张,又一轻松,一快乐,一高兴,他的病好多了。出了门,看着连绵的秋雨,他又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之中。
十二
范柳明和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围坐在饭桌前吃午饭。
母亲问范柳明:“你知道思玲花了多少钱的医药费?”
“花了近二百元呢!”
“那好,后晌我给你二百块钱,你去交给她大,就说是咱给他们赔偿的医药费,她是给你叫医生时摔的!”
范柳明高兴地说:“妈,好,好,我听你的。那我跟思玲的事你算答应了?”
“啥?我啥时说过我答应了?她为你受伤,她的医药费我都给她了,她还想怎么样?咱谁又不欠谁的!”
“妈,你,难道人家一颗心能用二百块钱买到吗?二百块钱算个啥呀?那可是人家的一片心呀!”
“那人家对你好,你是想报答人家才肯娶人家?”
“我们相好已经很久了,并不存在个什么报恩不报恩,我们是有感情的,任何一个有心计的人都是可以看出来的。如果说为了报恩去同一个人结婚,我宁可去打光棍。”
妹妹说:“妈,我哥说得对,既然他们好了那么久了,你再反对,事情弄大了,大家都会怨你的!”
母亲起身进了房子,坐在炕边对着墙抹眼泪,说:“你们都好,我不对。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成人,想给你们把婚事办得满意一点,一个个都不听话。你们想成龙吗想上天?去吧去吧,我也不管你们了。”
“妈!”范柳明进来对妈说“你哪一点看不上思玲?她孝顺、仁义、通情达理,我们又有感情,她哪一点比不上那一个你说的女子,她到底有多好?她就光是个好看,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咱又不能娶个媳妇整天看呀,对不对?再说,思玲也并不难看,人长得又白又胖,一白遮三丑,一膘遮千丑,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她又白,又有膘,哪一点不称您老人家的心了?”
范柳明的母亲被逗笑了,说:“这个道理我也懂,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思玲,再说,前一阵日子,我已经托人去给你提过亲了。”
范柳明的父亲进来说:“提过亲了,叫柳明去向人家道个歉就说他不愿意就完了。”
“那叫人家骂我说我糟蹋人呢。既然向人家提亲,又要悔亲,这算干什么呢?就说你不愿意吧,叫人家骂我呢;我非让你们成吧,思玲心里也要骂我,知情的人也会骂我,我横竖不是人。”母亲为难地说。
“哎,妈,我提出个好办法,我妹子不是曾和那个女子是同学吗,叫我妹子去私下跟她说,到时叫她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完了嘛!”
“万一人家不答应呢?”
范柳明的妹妹范柳宁说:“妈,你放心,我保证巧妙地完成任务,那个女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母亲说:“哦,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就我和你爹不知道呢!”
十三
中秋节之夜,月亮象一个大圆盘挂在东方的天空。宁静中有几分寒意,微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着。
范柳明家灯火辉煌,房门上、窗上都贴着“喜喜”字。十点多,闹洞房的人们走了,范柳明和四丫头赵思玲俩人在新房里,面对面地坐着。
“六哥,怎么样?以后有什么设想?”
“你的胳膊伤还没有好,疼吗?”
“不疼,已经好多了。”
“咱们出去走走!”
“去赏月?”
“对!”
“可咱们是新婚之夜呀!”
“新婚之夜度蜜月又赏月最富情调。”
“没有想到新郎官还是这么富有浪漫心。”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南边大井走去。他们的情真意切只有大井作证。
“还记得这儿吗?思玲!”
“怎么会不记得?永远都忘不了。”
“我明天给旁边这棵大树上刻两颗心,穿一把箭!”
“做个永久纪念,但愿这棵树永远常青!”
“思玲,穿着冷不冷?披上我的外套吧!”
“我不冷,我穿着外套呢!”
“可别冻坏了咱们的小宝贝。”
两个人看着东方洁白的月亮,很久很久。
他们俩人又搂抱在一起,互相吻着对方,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