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塆里大大小小的习惯地接受着,这不能不说是塆民们的一种悲哀。正因为她这样认为,所以她和钟芹的关系一直是很明朗的,越是有人反对和阻止他俩的婚姻,她就偏要做与他们意见相反的事情,她觉得这是一种乐趣。但不能说他俩的恋爱全是为这个,他们还有婚后的美好蓝图,他们计划要承包几千亩的荒山,在那山上建起果树园、茶园、木子园、桐梓园从而几年后实现获利几万元的计划。然后,办起图书馆,然后传播科技知识,传播文明,传播知识,山民们太需要她了。
她望着伯伯和妈妈都在流泪,她在心里理解他们的苦衷,可她也需要别人像她理解别人一样来理解她啊!于是哭泣道:“你们说,叫我怎么办?”
家礼和玉秀被这话给问怔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玉秀给家礼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说。家礼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琼伢,听人劝得一半,我和你妈对你都冇坏心,你说么样办?我说好办,我看你俩还是散了。你知道吗?你俩一冇请媒,二冇过路,说散就散了,带过口信过去就散了,不就了事吗?”
彭琼被这话激怒了,打断了彭家礼的话道:“够了,你们别费心事,别费口舌啦!我生是钟家山的人,死是钟家山的鬼,看要把我怎么样?”
玉秀和家礼被彭琼戗白的话给“戗”住了。家礼咬了咬牙,知道“以情动之”是不生效的,就大声嚷道:“琼伢,你冇回心转意散了,我再不说了。我和爸是亲兄弟,总不能让两家的人抬不起头来,给两家人的脸上抹黑,你不仁,我就不义。反正,反正你妈交给你哥和姐妹们(指他的儿女们)了,你作你的打算吧!要想嫁给钟家山,就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屋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沉闷极了。
六
玉秀过去追彭家望也和女儿一样很执着、坚强,可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雕琢着她,教育着她,塑造着她。她在持家方面利索能干,为人方面变得乖巧软弱。年轻时候像女儿这样的精神全然不见了,她只能逆来顺受,搞好塆里上上下下的关系,以保证她能够在彭家岭生活下去,好把女儿拉扯大,或是嫁出去,或是招个坐堂女婿进来。当然招坐堂女婿是最好的,那样可以替她死去的丈夫撑起门面,不致这一家断了香火。然而生活中总有许多事是不按人的意愿而发展的,越是意想不到的事情越爱发生。彭琼像年轻时候的她,这是玉秀连做梦也未想到的事。怎么可能呢?玉秀想,他俩小学时候还经常打架,彭琼说过,世界上最坏的人就要算钟芹。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相好的,玉秀无法理解也不能够理解所发生的这些。
“不打不相识”不错,后来钟芹和彭琼读了初中后又同时考上了同一所高中。钟芹要去学校总要从彭家岭路过,这样每个星期六放假他俩就是同路了,开始,谁也不和谁说话。后来,钟芹觉得过去对不住彭琼和她的爸妈,他不知发了多少次言批判她爸爸这个黄色反革命,有时还当着她和同学们的面不提名地讲黄色反革命的新闻,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因此,钟芹一想起那时候荒唐可笑的一切,便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是错的,从心里很想对彭琼道歉,可是每当要向彭琼赔礼道歉时,又不好意思开口。而彭琼则在心里记恨着昔日的钟芹,女孩子就是这样“小心眼”就是这样奇怪,爱得深就不顾一切,恨的深也不顾一切。
后来,钟芹写了一封长长的忏悔信给得彭琼了,这样,他俩之间的误会才慢慢地消除了,再后来就一同上学,一同回家,日久生情,两人便慢慢地相爱了。
一次, 星期六放假,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谈起了阿q。
钟芹发表他的浅见道:“我看我们塆里就有好多人像阿q一样麻木,信神信鬼,信命运,什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知道做东西,种庄稼,睡觉和吃饭。这是一种悲哀,一种麻木的痛苦的满足”
没等钟芹说完,彭琼抢过了话题,打断了他的话题道:“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不知道我塆和你塆的塆规,几百年来一直被人们接受,甚至被人利用,这算不算是一种麻木?”
钟芹不假思索笑了笑,答道:“当然算,当然算。”
彭琼被钟芹飞来的眼光刺得心神不定,她定了定神向他提出一个问题道:“那解决的途径,你认为是什么?”
钟芹以为她说的是如何使阿q式的农民的觉醒,他哪里知道彭琼的话里有话,就认真答道:“书,知识,这是解决的最好途径。”
“没物质基础行吗?”
“对,对,山区既要致富,又要有精神。我看,山区好富,你说呢?比如兴建果园,栽种经济林和用材林,好地间种小麦、油菜、红苕等,能种什么就种什么,你说怎么样?”
彭琼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道:“好,好,要人帮忙吗?”
这一下可把钟芹问傻了,半天才理解这句话的含意
从此彼此的影子在对方的心里就占据了一定的位置,毕业后,这影子慢慢地浓了,萌发的爱情幼芽很艰难地开始生长,苦涩和甜蜜的生长。当初他们哪里料到塆规竟是如此的厉害,这种规则约束着他俩,比“法律”的效力还要有“效力”
七
玉秀呆了半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哀求着女儿道:“琼伢,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说你伯伯苦心劝了你这多天,这么忙发,弄得一圈人不安宁,你就听一次话吧。要不听,你总会把我气死,你那样就舒服了吧。”
彭琼的心又被划了一刀,她同情苦命的娘,但她觉得幸福美满的婚姻不能就像这样轻易地放弃。她非常理解妈和伯伯的苦劝,但就是他们说破了口皮也是不效的,那只是些废话,有什么用呢?于是,就坚定地回答道:“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绝不会答应你们的。还是锁门吧!”
彭琼说着,竟直往房里走去。
彭家礼气得直伸脖子,玉秀气得心口似压着一块千斤的大石头。这里沉闷极了,仿佛这里的空气被人抽去了氧气似的。
沉默了许久,玉秀含泪哀求道:“不能再想想办法?”
家礼皱了皱眉头,生气道:“办法都想尽了,还想什么办法?”
玉秀一个女人家毕竟是个女人家,哪里比得上男人家,在心里叹息道:“唉,要是家望还活着倒好办”
正在玉秀叹息时,家礼想起一件事,那是他大细伢狗(指他大儿的乳名,山里人有这样的风俗:给小男孩起个动物的名字好养,一生平安)对猫(他幺儿的乳名)在津津有味地讲从小镇看到的电影里的故事。他大娃子道:“你晓得几有味,两个女的追一个男的。你晓得那个丑一些的想什么办法得到那个男的爱?”
他故意停了停不讲,猫迫不及待要知道是什么办法,催促道:“快讲。”
他神秘地做做样子,那样子使人一看很是可笑,但却很有魅力。他故意提高嗓门道:“那个丑些的会照相,一次那个漂亮的和一个男的坐在嘉陵摩托车上,‘呜’地从她眼前飘过,‘咔,咔嚓’拍了一张,把照片给得那个男的看了,他的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地响,觉得丑一些的很可爱,一把就抱着了她,你猜他们后来在做什么?”
“做什么?快说。”
“嘿!那才有意思呢,嘴咬嘴,在接吻呢,后来那个男的把那个丑一些的女的按倒了”
在堂屋打要子的家礼忍耐着听着,当听到这里时,实在是忍不住,他火了,捏着棍子跳出来骂道:“畜生,畜生,好不知羞,金光大白日的,胡讲一些什么?还不跟老子下地去干活去,畜生”
狗和猫伸了伸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没想到这故事却帮了家礼的忙,他在心里感谢他自己当初虽说自己是过来人,但出于好奇和兴奋还是忍耐着津津有味地偷听完狗讲完了这个故事,他得意地笑道:“玉秀,到外面来,我说得你。”
在屋檐下,他俩嘀咕了好一阵子,对付彭琼的办法他们想妥了。
八
一轮圆圆的明月把洁净的光辉倾泻在大地上。一束月光从窗子射进来,彭琼大吃一惊,竟不知外面有那么好的那么美的皎洁的月光,屈指一数,她被锁在房里已有一个半月了,难怪今夜月亮这样圆?她在心里道:“钟芹他也看见了这轮圆月了吗?”
深夜很有点凉意。玉秀把刚炊的一碗荷花蛋掇着,一股白雾从上面升腾而起。她推开房门进去了,关心地问:“琼伢,饿不饿?吃吧!”说着递过碗,那慈祥的满容,那温和的微笑,深深地打动彭琼的心。
彭琼双手接过碗搁在马柜上,顿觉一股暖流流遍周身。
玉秀伤心地哭起来了。知女者莫过娘,知娘者莫过女。彭琼知道娘的心痛,这时,她真恨自己给娘带来这么多的痛苦和忧愁,娘的哭声像小刀划在她的心上一样,搅得她心神不宁,她不知怎样去劝哭得伤心的娘。
玉秀越哭越厉害,这下可把彭琼给哭慌了,她不知道怎样才好,她记得这是娘第一次像这样哭。娘越哭女儿越慌。最后没有办法,彭琼只得劝道:“娘,你别哭。”
“别哭,还不是为你。”玉秀哭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登记照递给了彭琼。
彭琼接过一看,是她高中时候的一个女同学的照片,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但她又不好意思问她娘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没等她开口,玉秀哭着道:“琼伢,我冤枉把你关了一个多月。这下可好,钟芹那野小子相亲了,这个就是。”
彭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听到这样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她的心一下子被一支利箭射中了,正在滴血。人在绝望之中总爱往好处想,彭琼也是这样的,她想这怕不可能?难道钟芹变心变得这样快?这使她觉得奇怪,于是在脑中反问了几次自己,这可能吗?相片怎么会落到娘的手中?
“照片谁给你的?”彭琼怀疑地问妈道。
玉秀不假思索地答道:“钟芹和我侄儿相好,侄儿听说你关起来了,钟芹又和别人相亲,就拿来照片做物证,怕你不信,夜里偷偷送来的。唉!琼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彭琼委屈、伤心极了,扑在娘的怀里哭泣。
玉秀待女儿哭了一阵,叹息道:“别哭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婆家总找得到一个,妈托人给你找个好的。”
彭琼气愤极了,把眼前的娘当成了钟芹,发怒道:“不,我再也不找婆家了。”
玉秀被这话给怔住了。
彭家岭的月夜并未恢复她神圣的平静!
九
钟芹的爸是个本分的农民,一儿一女倒也称心,加之父辈的遗产——一向满屋间,一生也没有用过大钱,因此,日子虽不富裕,但在山区要算中等偏上。以前,队长吹哨子,他就出工,少言语,干活积极老实,被选为贫下中农的代表,人们习惯称他为“钟代表”队委会开会,他也列席参加。一年和社员不同,能多得一百个工分的补助,和妇女队长一样多。要是下雨,或是睡觉,从中午一直睡到吃晚饭,老婆也不喊他起来吃饭,省一顿是一顿的口粮。或是有时他被人邀请去打扑克,在三、四家共的老屋里设上四、五场扑克,打升级、“五十k”或“王三八二一”他觉得打“王三八二一”最有味,输的为“王八”就要在名字底下画乌龟,输得多的乌龟的屁股后面要下一长串蛋。这是他机械生活的点缀,此外,再也没有什么娱乐,他亦不和老婆吵嘴,要是能吵上一嘴,些许添一些乐趣。谁知到了老年,恩爱的夫妻却大吵了一场,几乎“感情破裂”幸好他和老伴未学过婚姻法,不然,佝偻背的老人出现在法庭闹离婚,是要让山民们笑掉大牙的。
吵嘴不是为别的,老伴怪他不该把儿子锁起来,她知道儿子脾气大,怕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到老了靠谁呢?那样岂不断了香火。于是她专寻丈夫吵嘴,一天到晚没完没了。这样吵烦了不做声的丈夫,他本来就恨儿子不争气,结果把全部的恨转移到老伴的身上来,捏一根大木棍朝老婆的屁股和身上乱打,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道:“娘卖椎模献臃沉耍蛩滥悖茨阍傥晃且爸帧毙液脡g里人扯开,不然他那生气的架势说不定会把老伴的腿或是手打断,或是干脆打死她。他当时绝望地想过,先打死她,然后自己再去死,免得怄那野小子的气,这样倒也爽快些!
钟芹爸这样想不是没道理的,钟玉秀娘家的结果有几多好的呢?玉秀娘疯了,老子在批斗大会上被打断了腿,唉,想起来真够可怜的,但是,那是叫花子吃冷粥——自讨的,谁叫他们不管住女儿呢?这倒也是报应。眼下,要不管儿子,日后在塆里还抬得起头吗?况且彭家岭的彭先成聚集了一伙在练拳,说不定是冲自己儿子来的,能让儿子往虎口里跳吗?他下过决心,决不能,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一想到儿子爱彭家岭的姑娘,他就发颤、心寒,仿佛他在北极那地球上最冷的地方似的。他实在没有办法,把儿子白天锁着,晚上才放出来吃饭。
说起来这“代表”的办法真可笑,钟芹怎么会被锁得住呢?他只不过看到爸妈吵过嘴,才规规距矩呆在房里看书,什么小说,果树栽培技术等,好在房里也清闲,是读书学习的好地方。一来不到畈里去做东西,二来又没有人干扰。
钟芹的“规矩”在他爸看来是儿子服了,和彭家岭断绝关系算是有希望啦!这样也算没白养儿子一场。
十
钟芹的妹妹还是初一的学生,天真活泼,星期六放假,总爱和同伴们一起嬉戏。明亮的月光给他们提供了有利条件,玩够了,玩累了,就回家。她最爱和哥哥在一起,特别不喜欢爸提着烟斗在哪儿闷闷地坐着抽烟,不爱说笑,而她就喜欢说笑。有时和哥哥说得开心,得意忘形“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爸总爱怂恿她娘去训她一顿:“女孩子这么轻狂。过去,我做黄花媳妇时,说话不敢露齿,有一次,看到一件极笑人的事,结果忍不住大声笑了,你奶奶就是一棍子。如今哪还有像你们这样无拘无束的,看长大了还成个什么体统?”
这时,钟芹爸忍不住了,扬起烟斗“嘣,嘣”地几下,她的头上立刻就要起几个疱。为这事,挨了无数次的打。
近来,她爸看到钟芹的态度有转变,才让她和哥哥玩,以前是不行的,他怕女儿给她哥哥通风报信。
“哥。”甜嫩的声音在钟芹的背后响起,把看书看得入神的他吓了一跳。
“芳伢,你怎么这么淘气?”
“哥,你怎么这样目中无人?”
“哈哈哈哈”兄妹俩笑了起来。
一会儿,钟芹眼珠一转,记起了一件事,同着哥的耳朵小声道:“听彭家岭的一个同学说,琼姐锁在房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
钟芳把手放到嘴唇边“嗤”的一声,示意哥小点声音。
钟芹会意,他想了好多次,只有趁深夜才能去看彭琼,妹妹这样一说,他觉得今晚才最合适。他同着妹妹的耳朵说了一阵。
“芳伢,睡呀!”钟芹娘在喊。
“你和伯先睡,我要待会儿,有好多课外作业要做。”钟芳麻利地答道。
“你就这个毛病,白天闲游荡,晚上熬油亮,先去玩,人家要困(注:指睡觉),你就要作孽,你作孽还少了呀。”钟芳娘啰嗦道。
钟芳忍不住直笑,她娘把“作业”的业说成了“作孽”的孽,笑得实在忍不住了。她伯在房里干咳了几声。钟芳知道再笑父亲就要发脾气,只好忍住了不笑。
娘去睡了。
夜深人静,兄妹俩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里,来到大门前,又轻轻抽开门闩,然后又轻轻打开门。钟芹溜出去了,钟芳闩好门后,又轻轻走回哥的房里,故意大声说道:“哥,我要睡了,作业做不起来,明天做,免得你睡不着。快来闩门。”说着又重重地走出来,故意把两扇门重重地关上,掇着灯朝娘的房里走去。
他爸听见关门声,也就安心地睡觉了。
十一
月光洒在崎岖的小道上,白白的路面上投映着斑驳的黑影子,山顶山腰怪石林立。虽是树木满山遍野,但仍显得空旷,阵阵的虫鸣并没有给幽深的空谷增添喧哗的气氛,反而更显得寂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钟芹一个人走在弯曲的羊肠小道上,说实在的,他害怕,吓得一身冷汗。但他在心里总是提醒自己不要怕,自己给自己壮胆,可越壮胆,心就越虚,心一虚就吓得满身大汗,吓得满身大汗就越感觉到怕,越觉得怕背后好像就有一个恶魔跟在他的后面似的,有时还向他伸出了怕人的锋利的尖爪不管怎样怕,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总算到了彭家岭的村口。
“汪,汪汪”的一阵狗叫划破了沉寂的夜晚,钟芹一阵心跳,他惟恐熟睡的人们被这狗叫声惊醒。他立刻躲在一棵大树的背后,一会儿,狗叫声停止了,夜恢复了平静。
钟芹躲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地朝彭琼家走去。谁知,到了窗下,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他的心猛地一跳,今晚算是白来了。原来,那两个说话人是他的心上人和她的娘,正在说钟芹变心的事。他心中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来时写的一封短信也派不上用场,这真是一件憾事。正在后悔时,突然听见后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意识过来了,迅速朝阳沟跑去,刚一到巷口,闪过两个黑影截住了他,他准备掉头就跑时,后面又来了两个人堵住了他,这样他只有束手待擒了。
彭先成命令那四个人将他捆着,押往队屋,锁在一间小房里。
当夜几个蒙面人进来了,你一拳,我一脚,把钟芹打昏在地。过一会儿见他昏睡未醒,就浇上水,待他醒后,又打了一阵,才散去。
再说彭琼听到外面的一阵喊闹声,明白了八九分,她挣脱一把抱住她的娘,冲出房门,一拉开门闩就往外冲,这时两个人拦住了她,把她连推带扯推进了房里。玉秀重又用那把铜锁锁住了房门。
十二
法庭两名工作人员和派出所两名干警于第二天下午到了彭家岭。原来这是钟芹爸第二天早晨没见到儿子,就审问女儿才知道钟芹昨晚偷偷地跑到彭家岭去了,他怕儿子出事遭大祸,就去报了案。镇政府决定和责令派人去解决的。
彭先成等六人被传讯到队屋,经过调查后,派出所的干警决定:只要他们再不闹事就对他们从轻处理,除彭先成罚款五十元外,其余的每人罚款二十元。另外六人共同负担打伤钟芹的医疗费。如再有阻止彭琼与钟芹的合法婚姻的,以非法拘禁和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追究主要人员的刑事责任。
彭先成等六人耷拉着脑袋,老实极了,但心里却极为不满,只是无奈!
十三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了,玉秀打开了房门,含泪踉跄地走进来。她想作最后一次的努力,劝女儿回心转意。
“琼伢,你要听话,公家人说话算数,可你总不能在派出所结婚吧,人言可畏,众人口痰淹死人,公家那管得了那多。琼伢,听娘一次话,塆里的人都不同意你俩结婚,风言风语多着呢?你也不为娘想想,要是你嫁去了,叫我怎么活呀!”玉秀的泪不停地往下滴。
彭琼的心情复杂极了,她答道:“娘,女儿没有错。风言风语全是世俗的东西和偏见,谁叫你理它。让人去说去,说多了不就不说了。”
玉秀气昏了“噗通”一声晕倒在地,不省人事。这下可把彭琼急坏了,急忙弯下腰吃力地摇着妈,哭喊道:“妈,妈”
玉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道:“我我也不想活了,只当没有我这个娘,只当我没有没有你这个这个女儿”
断断续续地说完玉秀又昏过去了彭琼更着急了,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把娘扶到了床上,然后倒一碗开水,一勺一勺地往娘嘴里喂。
玉秀清醒多了,她觉得脑门心上湿漉漉的,她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死神在向她逼近。她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在生琼伢时差点死了,所以,后来他丈夫不再让她生孩子。
彭琼含着泪,无奈地望着妈。
玉秀笑了笑,有气无力道:“琼伢,过来。”
彭琼坐到了娘的身边,玉秀伸出颤抖的手摸着女儿的头,这举动使彭琼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一个多月以来没有的事,彭琼感到意外,更使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娘还笑道:“琼伢,你愿意嫁到钟家山去就去吧!别忘了,出阁前,到家公、家婆坟上去标山,千万不要忘记了。”
彭琼再也忍不住了,扑在娘的怀里失声的痛哭起来
她娘同意了她和钟芹的婚事,竟没有使出最后的一招,她伯伯彭家礼和队长彭先成几乎都说过“彭琼要是执迷不悟,执意不听劝告,就要让她和野小子死,让她死后再结婚,免得破坏了塆规”类似的话。
彭琼哪里知道这是她娘想再也听不到风言风语和威胁的话才像这样说的。
值得欣慰的是做娘的总算同意了女儿的婚事,让女儿去走自己想走的路!那条她自己梦想要走的路!那条她渴望要走的路!那条她期盼已久的艰难的路!那条她渴望和钟芹牵手一生要走的风雨兼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