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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欠他。特别是他!
那些东西,那些钱,总是要还给他的。
她也欠他一句“谢谢”
李维芯戴着遮阳的渔夫帽,手提竹藤小包,站立于某家餐厅前面。前后左右看一看,还是因为受不了毒辣的夏日太阳才下定决心进门。
“小姐一位吗?”门口的服务生和蔼微笑。
因为非假日,又已是过午的离峰时段,里面有一半以上的空位。她不需指引,找到一个单人沙发坐下。
一杯白开水和手制menu摆落眼前,没有催促忙碌,服务生又退开。
他不在。
李维芯拿起menu,刚刚好挡住脸,一双大眼睛躲在渔夫帽缘后面搜寻着。
为什么不是他过来点餐呢?她本来就是想东西丢给他就走的啊!瞪着提包里的购物袋,她不高兴地把服务生招近,要了一杯摩卡冰沙。
每喝个两口她就不耐烦地看一次表,把最底层残存的液体想办法吸光光后,甚至开始无意识地玩起吸管和转自己帽子,才总算在窗外看到她等的人出现。
他还是那样。高大壮硕,面无表情;白t恤,破牛仔裤,如此简陋形容完毕的一个贫乏男人。
骑着银白色的乡村脚踏车,由转角滑行而来。
“喂。”李维芯不自觉地撑桌站起,直到他进门让风铃响起,她才回神暗骂自己反应干嘛这么明显。
都怪他要她等太久了。她不平衡地想着,还没走向他,他的身影却先没入员工休息室。
她有瞬间错愕,觉得自己根本是个当场糗掉的傻蛋。
他不可能没看见她的。她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而且还因为他的到来而马上站立起来啊!
本来就因为久等而盘据心头的气愤,又由于被彻底忽视而增加了二点五倍。
她默默咬牙坐落,忽略其它客人和服务生疑惑又窃谈的眼神,令自己表现得有教养和优雅。
五分钟以后,林铁之穿着餐厅制服走出来,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自己正在被人露骨且直接地瞪视着。
他稍微侧首,看见李维芯。他没有任何她为什么会前来的联想,只是转开视线,开始自己的工作。
李维芯只停顿一秒钟。随即抓起身旁的藤编包包,迅速走近他。
“喂铁金刚!”她决定要用这个可笑的昵称叫他一辈子。
旁边,林铁之的同事,闻言似乎笑了出来。而当事人,只是稳当地拿着用光的玻璃水壶准备加满,尽责专心。
使劲投出去的直球却毫无造成效果。她温柔切齿:“我找你有事。”
“我在上班。”他仅是一如以往地简单响应,不停留行至厨房。
就是这种态度。他就是这种态度让她火大!明明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好不好?
在上班?在上班是吗?她怒目一瞪,在他又出来时冲动指着蛋糕柜道:“我要一个拿破仑派。”一字一句快狠准,出招之后再重重踱步回到自己座位。
林铁之看她一眼,在负责蛋糕区域的小妹将美味酥派夹于盘子上后,前行端至她面前,稳当放置桌上。
“请慢用。”制式的服务人员用语。
“谢”反射性地就要跟他道谢,她猛然住嘴。简直猪头,叫他来又不是为了吃蛋糕。“这个东西还给你,坐捷运的三十元也放在里面了,钱啊什么的我统统没用。”把购物袋从包包里抽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尽量让自己抬头挺胸,并且理直气壮。
以为他会开口,却完全猜错。
他只是睇着她昂起下巴的倨傲神情,伸手横过她眼前。他的衣袖还是习惯翻卷两折露出膀臂,宛如在展现他拥有的强大力量。
不其然地,令她回忆到曾经被他背负行走的那个夜晚。她只觉他那夜残留在她身体的热气瞬间暴冲上脸,顿时头昏眼花。
他、他一定又恶心地流汗吧!然后弄脏她那件可爱的洋装可是洋装她丢了,之前她吐了,还吐在他身上
为心头细微的浮动寻找理由和借口,却反而挖出更悲哀不愿回想的惨烈片段。
林铁之并未探讨她忽晴忽暗的脸色,只是拿起她表示归还的东西,跟着走开。
没有什么话好说,他给她的感受就是这样难堪维芯见状,适才心里的乱七八糟还有记挂一点点点点应该向他表达谢意的念头全被揉成一颗大球,跟着马上爆破成为飞烟灰屑。
虽然她也不是非得降低等级和他交谈,而且也本来预定把东西丢给他就走人,但是但是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她的!
好吧,就算他前几天帮过她一次,又有什么好可以神气的?
“喂!你”她下意识伸手要拉住他,却又突然迟疑,结果肘部不意弄掉了蛋糕盘缘的小叉子。
铿锵!银叉落地的声响使林铁之回首。
他不曾犹豫,只是屈膝蹲下,捡起小小的银叉,魁梧的身子在桌与桌的褊窄空间里略显局促。
“请等一等。”他直起身后低声说道。到柜台旁的餐具架取支干净的叉子,重新递上。“请慢用。”语气良好,措词也相当礼貌。
李维芯一愣。
她慢慢、慢慢地,拿起那支被擦拭得亮晃晃的叉子观赏着。
随即,手一松,它又因为地心引力而往地板贴过去了。
铿锵!这次,是存心故意的。
“呀,我太粗心了。”她惊讶道。
林铁之不发一语,依然沉默地帮她替换弄脏的叉子。
“请慢用。”他不厌其烦地重复。
铿锵!前一秒还在桌上的银叉,第三次躺在地上。更过份了,摆明故计重施。
林铁之本来已经离开几步,闻声后再次转过脸。
清黑的眸瞳,终于凝神给与注视,映入她无辜的表情。
“啊,”李维芯迷人的红唇隐约勾起一道很浅的弯狐,显然带着做作的乖巧。“真不好意思。”她耸肩娇语,等待他再度换来干净的餐具。
炳!
望见他当真又走过来,她一扫之前积压的怨气,在心里非常愉快地笑了。
这是头一回,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是占有上风的。
“服务生,我的吸管掉了。”
“服务生,我要加水。”
“服务生,另外拿个小盘子给我。”
“服务生”
她似乎乐此不疲。
林铁之手里拿着加有柠檬片的透明玻璃水壶,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来回李维芯的座位。
两个星期以来,她就是这样若有似无地持续恶作剧。每隔两或三天,选择下午离峰的午茶时段,制造小小的麻烦,要他过来收拾。
她的手段相当聪明,始终维持在惹人发怒和教人忍气吞声的交界边缘。
餐厅里的同事们实在很难不去察觉,也曾关心询问。
“喂大个儿,你是不是和人家有什么过节?那位漂亮小姐老是只点一份下午茶套餐,坐三个小时整你啊!”是感情纠纷还是金钱往来?
但林铁之仅是淡淡地道:“她只是不服气而已。”
喔不服气啊不服气个什么啊?大伙儿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因为他们是服务业,客人的要求都在范围内容,也不是忙碌时间来捣乱,就算知晓对方是明目张胆在耍人,还是不能怎么样。
“哎哟,安啦!”只有和林铁之共事多年的厨师老神在在,信任他绝对可以进退得宜。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请问要点些什么?”拿着点菜单,林铁之在李维芯翻看menu三分钟后上前低声询问。
因为是针对自己而来,责任自然由他担待。
“咳法式热牛奶和布朗尼蛋糕。”稍稍掩住嘴,她带些鼻音地道。这两天气温创新高,她睡觉拼命吹冷气,所以有点感冒了,本来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不过她是特地来告诉他一件事的。“铁金刚,我转系录取了,二年级开始,我是法律系学生了。”因为一年级多是共同科目,所以她不需要降级就读。
他看着她的得意洋洋。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很简单的,念书对她来说,就是这么easy的事情。
“是吗?”他点点头,写好点单。“请稍等。”根本没有感想。
在他转身走离前,她先发制人。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说我一定会转系,现在我成功了。”她轻慢抬起脸庞。骄傲的自尊就是对这件窝囊事耿耿于怀。
他留步,回答她:“我也告诉过你,你读什么系,对我而言并没差别。”所以,她这般缺乏道理的执念,只是她自己不够成熟的心态所引起。
原是要来耀武扬威一番,不料又失策。让她介意这么久,就像根鱼刺鲠插并且如此在乎的心结,却给他三言两语云淡风轻地驳回带过,彷佛只有她自己一人傻瓜似地去计较。
打从开始就是这样。他的响应永远不是她所表达的重点;但是他可恨的说教却又一针见血地戳破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不过是个长相粗糙,一事无成,二十多岁还在端盘子没有好工作的贫瘠人种,在金字塔最底端的劳动人口者,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要整弄他,要他服侍她,最好扯掉那张好象静静在看她笑话的脸孔。
蛋糕和咖啡送上来。多了一杯水,和半包印有店徽的卫生纸。
“干嘛?”她没好气地吸吸鼻子。自己又还没开始使唤他。
“开水是热的,卫生纸用完我会收拾。”端盘搁于腿旁,他稍微说明后就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现在是八月底了,外头是一片艳阳天。大家都企图在便利商店挖出冰箱里层比较冰凉的饮料。
之前她来的时候,旁边柜子只摆有冷开水,要热水的话得自己去和柜台要他有注意到她感冒?热开水是多给的,卫生纸可以拿来擤鼻涕?
她望着冒着薄薄蒸气的玻璃杯,好半晌才低低碎念:“又在假好心。”她就不信,她这么刻意对付他,他知道却没有感觉。
说不定在杯子里吐口水给她喝呢。
她拿着小叉子戳着棕黑色的布朗尼蛋糕,一手拿起卫生纸,毫不高尚的猛擤,弄出好几个皱烂的“馄饨”丢在桌面。
“要收拾就给你收,收死你。”看着自己堆出的小山,她开心愉悦。
十分钟后,林铁之走过来,在她的冷笑中,把白色垃圾山丘清理干净,没有抱怨也不多说什么。就像他对待餐厅里的任何一位客人相同。
“什么嘛”无聊。她捧着温热的牛奶,往后靠坐柔软的沙发椅背。
斑壮的身影在面前来来去去,就算没有特别想看,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在自己眼里变得详细起来。
虽然她是想教训他,但是这十多天来,他却完全没反应。
算了,反正暑假空闲,顺便找些廉价的乐子。
时候一到,玩玩就算了,不用跟他瞎搅和,她想要结束时就会结束,没有让他像她一样失控恼火,她不会甘心的。
为自己的行举重新建立正当定位,吃一口戳烂的蛋糕,她正想把他叫来奴役一番,却见有个戴眼镜的青年从门外进入。
“大哥。”青年笑着这么唤道,然后走近林铁之。
之后他们简短交谈,她什么也没听到。
“原来他有弟弟”她望着那方,喃喃自语。
说起来,铁金刚这个人还满神秘的。她只晓得他的专长是对她说教、惹她讨厌,其它的,一无所知。
不过,那又关她什么事?
察觉自己似有开始浪费脑袋容量在意起他的嫌疑,她美丽的容颜拉长,即刻删除心里所想。
青年许是清楚林铁之工作时不谈私务,仅仅讲完几句就离去,从进来到出门,其间不过转眼。
“服务生。”她随即招手叫唤,待林铁之接近,她蔻丹指尖敲敲桌面“我还要卫生纸。对了,刚刚那个是你弟弟?他长得很好看嘛,跟你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斯文俊秀的帅哥,一个是虎背熊腰的可怕金刚。
“我们家兄弟的确都长得不像。”他这么道。
她是在讽刺嘲笑他!李维芯瞪住他的背影。
他不可能没听懂,但就是不随她意起舞。气闷地看着他在餐厅里走动工作,为什么心烦意乱的总是她自己?
太差劲、太不公平了
又是一群人上门,才踏进就向林铁之热情地打着招呼。李维芯病把郏窃咀约合瞪系耐А?br>
只见一行八、九人有男有女,在她附近并桌坐下,好象有看到她,却又没理会她。
她自己亦冷漠以对。这没什么,她在班上的人缘向来就不好,她也懒得去经营人际关系,因为她笃定自己只在那里待一年就走人,所以根本无所谓。
“如果开车的话就比较方便有驾照的人”
断断续续的谈话片段飘进她耳里。
好象是要出去玩,是在讲班游的事情吗?
反正跟她无关,她已经转系,不是那个班上的人了。
听着那边的叽叽喳喳,她支颐看着窗外,盘子里只吃一半的蛋糕被她无意识地分尸成惨不忍睹的碎渣。
林铁之从更衣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边热热闹闹,一边她百般无聊的模样。
“啊!金刚老大,你下班了?来吧来吧,我们都讨论好了。”常向他借秘籍笔记的男同学招着手。
他们是之前问过林铁之的下班时间,所以才来等待的。
因为他们要一起出游。
林铁之点点头,在他们空出的位置坐下。
一道视线马上直射而来,令他抬眸维芯正不知何故瞠大双眼看着他。
他知道她是讨厌自己的,她表现得明显且确实。她也时常这样看他,那几乎都是生气或瞪视。
但现在,她匆忙移开的目光里没有忿怒,却多了强烈的惊讶。
“金刚老大,那我们就下星期三出发,开三辆车,你负责带路。”男同学报告他们已经决定的行程。
林铁之转眸睇向几位同学。
“好。”没有异议。他又道:“谢谢你们。”
“哈哈!谢什么!金刚老大放心,我们都是自愿的,会玩得很开心!”有人笑道。
大家也跟着附和。
林铁之看着这群热心的年轻人,微微地,扬起嘴角。
坐在旁边的李维芯原本是准备要离开了,正要站起身之际,猛然好象见到什么诡异得不得了的事情,整个人又是霍地愣住。
嘴里似是念了一句什么,她回神挺直背脊,就要越过他们这桌离去。
林铁之心神微动,在她经过之时意外开口道:“你要来吗?”
“咦?”她停步侧首,讶异这奇怪的邀请。
“不要?”他抬眸睇住她。
她睁大一双美目。焦点,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他一定是想整她吧?
因为她当个“奥客”虐待他这个服务生,所以他逮到机会就想报仇。
雨伞、渔夫帽、薄外套,防晒油李维芯把自己弄得像个出土的木乃伊,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忙碌。
她相当不耐烦,好象下一秒就有可能走人回家。
说实在的,她也很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那天在餐厅里,她原本因为受个了他们太吵闹想离开,却看到林铁之脱掉服务生制服加入那群家伙的讨论。
真是奇怪!什么时候他跟大家都混得那么熟了?她才是那个班上的人!就算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同学们对她不理不睬,然后对一个旁听人士这么热络的事实,的确让她错愕。
她是不好,但他又哪里好了?好到大家这么融洽?
包恐怖的是,他居然在同学们面前笑了!
那种、那种温和的感觉根本就不应该在他身上发生的,他粗鲁野蛮没礼貌又爱假好心,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他不是这样呢?
他笑得好丑,丑到差点吓死她。
她她要弄清楚,她想证明自己也可以在人群中成为重点。那是很容易的,只是她一直都先拒绝别人而已。
对他,她就是存在某种说不出原因的对抗意识。
“可以走了。”
大伙儿帮忙把东西装上蓝色的小货车,挥汗一呼。他们今天预定去体验山林芬多精,与自然为伴烤肉但那是要把主要任务完成后的享受。
这回他们都是自愿军,自愿送些物资去山里的小学。
“金刚老大!”负责开车的男同学奔近唤道,拿起地图和要带路的林铁之再三确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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