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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于寒山碧的一切,都超出她原有的理解。
他们同样立足于险恶的江湖,学着防备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除了自己的血缘至亲之外,没有谁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她一直这么认为。所以,她为寒山碧对她毫无条件的信任感到不可置信。
隐约,有一种过去她奉为圭臬的信念被他所打破。她揣度心中未成形的意念。
捧着茶盘,脚步在不经意间已走到了他书房门前。
面壁的罚期结束之后,接连数天,山碧都待在书房里布画机关。他埋首于案牍,虽然已不用再受罚,晚上却也很少回房间就寝,多半是在书房里草草病案鲅郏牙从旨绦陆桓闹拔瘛?br>
回想最初,她还以为这个寒家小少爷对寒玉庄的一切都袖手旁观没想到他的体力不济事,却有另一方面的专才。是一个总令她意外的丈夫。
她推门进去。只见书桌上散乱地摊着数张图轴,而山碧正就着他面前的一张宣纸,手提狼毫笔挥毫而就。他笔转自如,眸光坚定,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也难怪他这样拼命。
饱打洗华庄的计画在两庄的鱼雁往返密切联系之下,已逐渐具备了雏形。日昨,她的两位兄长更是特地由白杨庄赶过来,一方面是为家中思念女儿的母亲探看柳陌,另一半,便是要将之前两庄的约定落实。
众人不日之内就要动身前往洗华庄,寒玉庄的机关修正非得早日完成不可。
她淡笑着,端着瓷盘靠近他。“山碧。”
怎知山碧却似被她这一喊所惊动,抬头看了柳陌一眼,显得有些无措。“你怎么来了?”手里不停地收拾毫笔、砚台。画纸,却又不知道该摆哪儿才好。
乍见丈夫的局促,柳陌心头阴霾顿起。他何需这样反应?转念再想,又觉得他的防备也是有道理他负责重新拟定寒玉庄的机关部署,而她是窃取机关图的头号嫌犯,他本该提防的
理智上她明白山碧的举措,然而,却隐隐有些不是滋味。他堂皇地说相信她,只是表面上的漂亮话吧?
压下心中的矛盾,她走到山碧跟前,在桌上的空净处放下盘子。不经意的瞥见山碧并未完全收起来的白长宣,反倒教柳陌双颊一红,暗暗懊悔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
她捕捉到什么情绪,却只能佯怒“原来你在这儿不是忙公务,是在偷懒!”
“我、我原本是在画机关图没错,只不过笔一沾了墨,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那些”山碧吶吶地想解释,惹得柳陌更加脸红。
“让我看看你画得像不像。”柳陌随意拿这说词搪塞,掩饰自己的心旌动摇。
她拿起桌上的画像端详,只见女子绿衣明眸倩笑,眉是远山如黛,眼如春水波盈,她月下扬琴,似有无数情意欲诉人知。
这,这便是他眼中心中所见的杨柳陌吗?
她心绪不由得更加凌乱,勉强按定自己的波动,抬眸对山碧一笑。“想不到你不只熟谙音律,就连丹青的功夫也这么厉害。”
她早知道的,早知道他一厢情愿的倾心,这没有什么
“美人天成,我是锦上添花。”山碧发自诚心说道。
与他相处愈久,他说起好听话就愈自然。她知道他不是擅长甜言蜜语的人,他只是诚实。即使这样的诚实,她偶尔也难以招架。
“不跟你说这个了。还有这画我要收起来,不还给你了,免得你分心都不做正事。”她卷起了画纸,藏到身后,这才定住了自己紊乱的心跳。“你啊,忙起来就忘了好好照顾自己,让人担心。不过现在我可知道你都在忙些什么了。”
“我也只是画了这一幅”山碧清俊的脸容微微一红,小声抱怨。
见他一脸委屈,柳陌这才卸下装出来的一派正经,笑道:“跟你开玩笑的。不过”仰起脸容仔细打量这个好几天没回过房间的丈夫。“你的胡渣子都冒出来了,等会儿我拿剃刀帮你刮掉,再带你去见大哥二哥,不然真是失礼。”
话虽这样说,她却伸出手来回摩挲着山碧下颚细短的胡髭,微刺的触感令她颇感到新奇,浑然没注意山碧在她动作时圆睁的眼睛,及拼命向后退的姿态。
“不、不是说要去见大哥二哥吗?我们快走吧!”
。。
寒、杨此次会面,主要是为确定攻打洗华庄的日期与细节。而这次会议,除了让柳陌见到久违的家人、递上家书,也让她再次讶于自己丈夫的另一面。
讨论并非山碧主导,但他却每每在遇到关键问题时提出了值得参考的方案。他脸庞柔和,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轩昂。柳陌默默看着山碧修长的手指在他亲绘的地形图上轻点圈画。他的见解,在她心中暗析下来,竟是最精辟直接的
这就是在她面前多情又容易无措的丈夫吗?
然而他给的意外还不只这个。
“我不准你去。”送走了杨家人,寒江月便开口了,姐弟俩对望的神色一样固执。“你的身体状况”
“大姐,我最近不也好多了吗?”寒山碧笑着打断,方才有柳陌的家人在,他知道姐姐不便多说,却也一定会再次劝退他。“洗华庄外围情况虽有我安排的人给予回报,但内部情形实在难以捉摸”
“内部情况我还会试着派人探消息。”寒江月少见山碧这样坚决的态度,但也知道他若决定了,要阻止便不容易。不过,总是还想劝。“而且”
“再者,洗华庄地势诡崎,”山碧续道,极力说服:“我听闻洗尘寰在奇门异阵方面更有专长,你让我去,或许可以多一个人尽心力。”
柳陌看着丈夫的神态,心下暗自沉吟。
就算婚后,他也不曾在她面前展露过什么武功修为,听大姐话意,似乎很不放心他,但初次见面时又曾见他与赵劲廷过数十招而不败
他的根基究竟到何处?竟会自请前往参与这一趟行程。
不过若大家都前往洗华庄,对她来说,将是个机会。
相对于柳陌的心思,一旁寒江月则是望着弟弟,蹙起娥眉,却又难以反驳。
“大姐,此趟出兵危险仍在,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山碧忽地软下语气道。
闻言,寒江月的脸庞柔和了几分。她怎会不知道他的用心呢?方才他一提出时就说了不少理由说服她同意,只要状况扯上她的安危,他便是说再多也不妥协吧
看着眼前的小弟,她心下无奈,知道彼此都会为对方担心。
“好吧。”她叹了一口气,做出让步。看见山碧神色一喜,又接着提起另一关键人物。“我们目前万事皆俱,人马也超出他们许多,还有值得赌的一点就是看看洗尘寰这新任庄主能得到多少洗华庄众的心。”
洗尘寰提到这个人时,寒江月不动声色的瞧了弟妹一眼。
听说此人用了不少手段才夺得庄主宝座,行事风格凶狠直接,在庄内树敌不少,毁誉参半。而他那日毫不掩饰劫了柳陌的花轿,不知两人之间可有渊源?
寒江月想着,却突然听见一旁沉默的杨柳陌开口,让她的心一疑。
“山碧,我也和你一同前去好不好?”试探地提出请求,柳陌望着丈夫。
“你?”没料到她会如此要求,寒山碧一楞,随即摇头。“不好。就算我们这趟有七成把握,但在内部仍有变量之际,我怎能让你以身涉险?”
“你别担心,我跟在我爹身边好些年,自然也有几分保全之道,不会拖累大家的。”她祈求:“何况就如同你担心大姐一般,我也担心你么!这一趟也不知要多少时日,与其让我在这儿穷紧张,不如你也让我去,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料?”
“这”她柔声的要求让他迟疑,说着担忧他的言语也让他内心一动。的确见过她聪慧机智的一面,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意她到洗华庄去。“你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不适合那种打打杀杀的地方,你还是留在寒玉庄吧。”
“我不会跑到阵前去的。说不定,要是有什么状况,我也可以帮上忙。”杨柳陌转向寒江月,寻求支持:“大姐不也担心山碧的身体吗?那就让我去照顾他。”
寒江月看着柳陌的面容。疑心她说是为了山碧,但是否和洗尘寰有关?
听陶飞光说,抢亲那次是杨柳陌出手才让洗尘寰打退堂鼓,但她倒也想亲眼见见柳陌对洗尘寰的态度
“好吧,那就一起去。”寒江月朝山碧一笑。“我想柳陌会让我们放心的。”
何况,让她这个杨家人单独留在寒玉庄,也是不妥
“这”没料到大姐对柳陌反而比较干脆,寒山碧一楞,原是还要再开口,却见两名女子对自己盈盈展现笑意
轮到他叹气。“那你要答应我,不让自己有发生危险的可能。”耳提面命。
虽然在无意间知晓了一些事,但他总还是担心她
“是,相公。”见到他彷佛受到现世报的神色,柳陌却敛了几分笑意。
到时她也不在场,将会是杨家密探来访的好时机。
不管如何,她该完成的,仍是要做。待会儿,再多修封家书吧。
。。
点齐精锐剑士,众人辞别家眷,负剑向西上路。
寒玉庄与洗华庄相距数百里,而白杨庄更在寒玉庄以东百里。两列人马约定在会稽城会师,再齐上骆山洗华庄。一众剑客,浩荡地沿着郊道策马,行行复行行。
时近晌午,焦灼的烈日彷佛要将地面蒸出烟来。寒江月见天候这样曝晒,便下令众人在路边的林荫之下暂时歇息,让大伙儿用午膳。
山碧帮忙扶柳陌下车,两人随意找了一棵大树遮荫,柳陌接过山碧手中的油纸包,拆开来,里头正搁着两个白馒头。她素手将馒头撕开来,与山碧分食。
两人一边用着馒头,柳陌的视线一边将同行的师兄弟巡了一遍。“对了,怎么这一趟不见陶总管?”
她对陶飞光颇有印象,他的武功不弱,能跟洗尘寰交手多招而维持一时不败。
山碧闻言,略微沉吟,却是笑道:“怎么突然想到陶总管?”
“哦,那是因为我之所以能够安然到寒玉庄去跟你拜堂成亲,全多亏了陶总管呀。不过还一直没机会好好跟他道声谢呢。”
“他如今人在庄里,你恐怕要再个把月才有机会见到他了。”山碧笑答。
在庄里?这么说寒江月早有防备?
柳陌心头一沉。此行围剿洗华庄,两位兄长必然也会参加。扣掉了他们,白杨庄里足以与陶飞光匹敌的人,恐怕排不上几个。
庄内机关虽然经过修正,然而时间仓卒,照她的观察,变动应该不大。但是多了陶飞光这个变量的话,可就说不得准了。
“怎么了,气色突然这么差?该不会是中暑了吧?”见柳陌忽然面色凝重,山碧不禁忧上眉头。
“哦我没事。”柳陌勉力一笑“倒是陶总管的武功,在庄里若称不上第一,也算得上是第二,怎么攻打洗华庄这种大事,他会留守在庄里呢?”
“正因为陶师兄的功夫上乘,所以大姐才会派他留守。再说”山碧言及此,忽尔眸光一敛“庄里大姐最信得过的人,就是陶师兄了。”
“哦?”听见这话,柳陌眼底流露出兴味。
当初代替寒山碧到白杨庄迎亲的主要人物就是他,陶飞光在寒玉庄中受到重视的情形,以及寒江月的充分信任与授权,她进寒玉庄数月,也是看得分明。
除了陶飞光的武艺卓绝之外,应该还有其它因素,使他能够有别于其它师兄弟。就不知,陶飞光是否也长于谋略,才被寒江月这样器重了。
山碧见妻子想听,又继续说道:“陶师兄拜在爹门下的时间,比我跟大姐都还要早。他可说是看着我出世、长大的大哥,跟大姐嘛则是青梅竹马。”
柳陌这便听出了点端倪“这么说起来,陶总管跟大姐的情分不同一般喽?”
“你倒是精明。”山碧笑看妻子,尔后以一种怅然的语气轻道:“其实四年前,陶师兄曾经跟爹提过亲,希望能迎娶大姐。”
可是两人到如今都还是独身“那是大姐不愿意?”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知道大姐也是喜欢陶师兄的。”
“既然喜欢,又何必错过?”这倒是让她不懂了。如果是另有婚约或其它计量,那么两人情分的不能成全也还有点道理,可是对照今日,又并非如此。
山碧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是我害了大姐跟陶师兄。”
“这、这怎么会”
山碧沉默了半晌,直到柳陌以为他或许不想说,才又突然开口:“你也知道,我这先天心疾,虽不至于令我卧床不起,但是寒玉庄乃是江湖名门,要作庄主必先要有服人之武,而我却有不耐久战这个致命伤。”
“可是,这跟大姐的婚事有什么关连?”
“因为我的病,大姐担起了寒玉庄这个责任。在我尚未涉及江湖时,她早已协助爹处理许多事务,甚至代表寒玉庄参与海外决战。”回想起等待大姐回庄那段日子,他犹觉得胆寒。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参与庄内事务,对自己发誓,绝不再让大姐单身涉险。“后来她平安回来,陶师兄便向爹提亲了,我亲眼见到那些时日对他的折磨。可是大姐说,江湖日子刀口舔血,她无暇顾及儿女情长,淡淡回绝了”
“原来如此。”柳陌不由得叹气。江湖儿女,总有太多身不由己吧。
“我原以为陶师兄的提亲十拿九稳,直到傻傻地去向他道喜,才知道大姐的答复。”山碧续说道,牵起一抹苦笑。“还记得陶师兄对我说起大姐的拒绝时,神色有一刻的恍惚。后来他告诉我,不管多久他都会等下去。再不然,就算一辈子守着大姐,陪她共同照料整个庄子,也是一种幸福”
原来,在她身旁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情事杨柳陌痴痴地听着,掩不住心中叹息。“我想,这样也未尝不好,他们总是在一起的。”她轻声道。
“再怎么说,还是我误了他们。”淡淡的语气,却掩不住寒山碧的自伤之色。
“别这样想。”杨柳陌听着他的自责与内疚之情,忍不住出言安慰。“我总觉得,大姐也有她自己的执着。寒玉庄在她的努力之下愈见稳固,不也带给她另一种快乐吗?大家也是给她另外一种肯定呀。”
“她做的事情的确是有目共睹。”寒山碧笑,带着略微的自嘲。“但如你所见,虽然寒玉庄现在是由大姐执掌,但多年来传子不传女的传统,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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