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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一群孩子们的笑声,顽皮又不守规炬地弄得一身脏,冲着他们直喊爸爸妈妈。
突然影像消失了,他暗嘲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己怎能和仇人之女有未来,当他计画完成那天,也就是他们分道扬镳的日子,即使有心留她怕也留不住伤痕累累的人儿。
心痛的感觉像无形的虫子啃食他以为不存在的心,尚未进行到计画的高潮处,他已疼痛难当,他还能和她玩下去吗?他有一种预感,到最后会两败俱伤,各自养着永不愈合的伤口。
“喂!唐君然在不在,受难者玫儿呼唤地球人唐君然,你回神了吗?”她五根指头在他面前晃摇着。
唐君然冷然的起身走向客厅。
他又怎么了。“你要不要暍杯茶?我泡茶的手艺肯定比泡咖啡高明。”
茶能去油止腻,防止胆固醇升高及肥胖症,她的标准体型足以印证。
“拿着你的行李跟我来。”脸上表情冷得令地狱结冰,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独裁者下着命令。
心结作祟,黑玫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苦笑,看来又退回原地,他把自己封闭得太深沉,既想打开心房又怕掏光,两相拉扯着。
显而易见,他心中的黑暗战胜了阳光,全是这场懊死的雨害的。
这会儿她真像苦命的菲佣拖着沉重的行李跟着他,瞪着毫不知怜惜的背影小声唾骂,帮忙分担一些重量又要不了他的命。
奇隆,她在装箱的时候明明很轻,为什么提在手上的沉重如同巨石?喔!对了,是南杰帮她把行李搬上他那台莲花跑车,然后又任重道远地送她到唐朝企业,难怪她不觉重。
“这是你的房间。”
黑玫儿推开房门一瞧,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你让我住贮藏室?”
床呢?不会要她在冰冷的地板上打地铺吧!
“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他冷酷而无情地推她进去,生伯自己会不忍的为她换上舒适客房。
“好歹给床棉被吧!我只带一个枕头来。”早知道她连心爱的桧木床一同搬过来。
唐君然走进贮藏室最里处,由上层拉下一件看来年代久远的发黄被子丢给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地走了出去,头不曾回。
因为他不想心动摇了。
“哈!这下可精彩了,我真的是自找苦吃,好好的日子下过跑来当下人。”
看着还不算乱的空问,她动手整理出一小片适合躺卧的天地,拿起扫把清理角落的蜘蛛网,开始她还债的第一天。
还好贮藏室里什么都有,她找到了失了弹性的气垫床和一张床单,稍微铺一铺还满像一回事的。
惟独一室的气味叫人难受,但外面的风雨大得无法开窗通风。
“啊!差点忘了我的薰香精油。”看来她没做白工准备。
翻找出那一小瓶贵得要命却很实用的薰香瓶,轻燃起一簇火苗,一会儿满室的清香已遍布四个角落,驱走了潮湿的霉味。
淡淡的橘子皮味道溢出门缝,飘向正在书房啜饮白兰地的男子,他困惑的嗅丁嗅,随即将视线调往贮藏室的方向。
他想,女人的适应性真的很强,他根本用不着为她担心。
入喉的酒不再有味道,又是一个无情的夜,闻着悠然的香味,眼皮渐渐的盖下。
他走回房间只剩下放心不下的愁绪,她是否睡得好?呼!呼!呼!张狂的风雨像隐形的巨兽排山倒海而来,呼啸的狂吼震耳欲聋,似要将建筑物摧毁似产生疑似震动的现象,灯光怱明怱暗。
答答的雨滴宛如石头打在墙壁上,敲击的声响像连发的左轮手枪,劈哩啪啦地不停止射击。
招牌掉落的声响混着鬼号的风声,四周静得只听见风娘的咆吼,咻地卷起大量雨水与空气摩擦,仿佛未关闸的洪水往民间倒。
这样的夜晚理应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所有暗夜的活动全叫风雨遮盖了。
沉冷的空气是雨的气味,睡得沉稳的黑玫儿很少在半夜醒来,但是今晚她心口忽地一紧的睁开双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很快地,她想起为何在这里的原因,随遇而安地拉紧身上的棉被盖过头,一手轻拍她的拼布枕头继续安睡。
只是
耳朵特别尖,在狂风暴雨大作的夜里她居然听见近乎负伤野兽挣脱不开箝制似的低噑,凄厉、哀戚得令人动容。
仔细一听,又像是男人萝魇的低沉咆哮,她想到晚餐时神色不对的唐君然。
罢要拉开温暖的被褥,啪地断电声使室内陷入一片黑暗状态,她无奈于老天爷的作弄,藉着闪电的光芒摸到行李,凭手指的触觉取出一件厚长袖衬衫披在肩上。
手表有夜视照明的功能,依靠小小的光亮她摸索着前进,用心聆听哀号声的出处,她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贴在门板倾听里面的动静。
真是他!
懊不该进去呢?依据她以往的经验最好让他发泄完,这时进入他的私人空间并不适宜,有多少潜在危险并未确定,受伤的野兽下会欢迎别人侵人他的地盘。
她无法想像他试凄的模样,倨傲如他竟然发出如野兽的悲号,一声声鞭痛她的灵魂。
不假思索,她违背心理医生的专业、忽视脑海直响的警钟,毅然而然的推开门朝房里前进,找到那位陷入深层梦魇的男子。
才一靠近他,下巴已挨上一记难言的疼痛,他在睡梦中赏了她一举,痛得她弯下身等那感觉退去才看向床上饱受心魔折磨的可怜人。
瞧他睡不安稳,她回贮藏室取来他一度嘲笑的拼布枕头。
“借你睡一晚而已,不许侵占。”同情心容易变质,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太过自信脑控制感情深浅的人往往陷得最深:心理医生说穿了不过是个人,而且是感情丰富的女人。
她尽量闪避他的拳打脚踢,企图要将他脑后的枕头换掉,看也许恶梦不会找上他。
但是一触及到他滚烫的肌肤,她当下暗叫不妙,强壮的大男人非常不幸的发起高烧,偏偏又遇上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的情况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若是没有人在他身边发觉他的不对劲,等烧到明天早上,他就算还有一条命在也会烧成白痴,别提什么报下报仇。
“君然,君然,唐君然,你家有没有急救葯箱或退烧葯,你可别睡胡涂了,下了地狱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
唠叨不休的杂念加上不留情的重掴,死人都会被吵醒,何况是尚未死透的唐君然。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焦距难以对准,眼前的影子似梦似真,分不清是救赎天使或是索魂使者,欲裂的头痛让他看不清前方的物体,只知他要抓住一丝安全感。
他需要人陪他。
“不想死就快放开我,你在发高烧,我必须量量你的体温帮你降温你怎么还紧抓不放,真活得不耐烦呀!”
无可奈何,黑玫儿以自己的体温来试他的体温,大约三十九度二左右,属于高烧,她考虑要不要打晕他再来想办法。
思付了半刻,她没得选择地一掌往他颈后劈去,他先是睁大眼再慢慢地阖上,但是手仍抓得死紧,她只好一根一根的扳开。
好不容易挣开了,她怕过不了多久他又会醒来,因此在夜视表的照射下摸到楼下,拿了些冰块和毛巾,顺便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备着。
未了,她想到小皮包内有几颗止痛、镇热的葯片和阿斯匹灵,最近她常牙疼,向门诊的医生拿的,刚好派上用场。
在杯底将葯片磨碎,倒入开水,她用剪短的吸管慢慢喂食,简易的冰枕敷在他额头,昏暗不明的房间时有闪电的光芒一起,显得床上的他是多么脆弱。
“果然是来还债的,第一天就像大老爷被服侍,你躺得可舒服了,不晓得你醒来的时候会不会感恩?”她喃喃自语像个疯子。
这时,一阵轰隆的雷声骤起,床上的男子似乎又陷入无处可逃的梦境中,挥舞着拳头发出嘶吼声,呢喃着旁人听不懂的呓语。
但是有几句话黑玫儿想听不清楚都不成,因为他等于在她耳边嘶吼,非要把强烈的情绪灌入她体内。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小君,哥哥看不到你长大我要他死,替你们偿命。”
这个“他”不用说是指她的父亲,他的仇恨已深到梦里去了。
“你能不能安静些,想和狂风暴雨比气势吗?”压着他的双肩,她苦笑不已的看他睁开失焦的眼。
又要开始了。
“是天使吗?你要带我离开恶臭的地狱。”迷乱的眼中只见纯白翅膀发着光。
他错把闪光看成金光,以为枯竭的生命中终于有了一道曙光。
“现在我是天使,等你醒来以后会怨我是巫婆。”因为要摆平他,他身上多了不少指痕淤青。
一不小心,还剩三分之一的葯水被他打掉,水份迅速的被吸人床单,没法抢救的她很想让他死掉算了,偏又狠不下心。
反反覆覆的折腾大半夜,说实在她的耐心无法维持太久,所以她当初决定当医生而不当护士的主要原因她擅长聆听和分析再加以开解,绝不是照顾卧床者。
一下子听他疯言疯语的大吵大闹,一下子又是软弱的强者,哀求天使救救他的家人,一下子陷入恐怖的幻想中,大喊要别人洗去他一身血债,一下子像个无助的大男人祈求心灵平静。
大部份时间他是怱睡怱醒,过于激烈的动作使得他冒出汗,渐渐湿了床单和被褥。
由于他几乎是裸睡,黑玫儿倒是省了帮他穿脱的麻烦,以乾的大浴巾垫在他身下取代床单,另外翻了一件薄棉被盖在他身上。
凌晨五点多,天快亮还没亮,外面的风雨依然猖狂,连夜的雨势未减反增,似有成灾之虞,但她的注意力仍专注在高烧不退的他“玫儿,玫儿,你在哪里?”唐君然半张的眼在梭巡着心中挂念的人。
黑玫儿握住他在半空乱抓的手。“我在这里,你放心的睡。”
“答应我,你别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才敢说出心底的话。
“好,不离开。”她眼眶微红,千言万语抵不上一句真心话。
他似安心的包住她的手枕在额侧,翻个身像在看她。“我爱你,玫儿,我好爱你。”
泪,像两行珍珠地滑下颊边。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脸说:“我也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
敌对的两方总会探过各种管道透知对方的一切,当债与情模糊后,人怎么能不受影响,他们早在多年前就有了交集,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存在。
所以说他们是熟悉的陌生人,虽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神交已久,情愫已莫名地种下。
仇人吗?或是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