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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那些菜,这让她很是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对大家说不好意思。同事们都说没事,这才让她感觉好一点。
向老板还帮冯雨沐打了个包放到一边才开始吃,他对冯雨瑶说:“等下回去时记得稍给你哥哥,免得到外面去吃,吃不饱又花钱。”
从店里回来大约八点半,哥哥在房间看书。见妹妹回来便站起来招呼说:“下班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不用,给你打包了,还是中午那些菜。”冯雨瑶提了提手中的盒饭,递给哥哥。
冯雨沐赶紧伸手接过去,问妹妹吃了没有。冯雨瑶说吃过了,这是专门带的快趁热吃。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一看是长途。冯雨瑶兴奋地说:“是爸爸,一定是爸爸!”
冯雨沐抢过手机接了电话:“爸爸,是你吧!”
“是我,冯雨沐吗?你已经到了丽川?我就说应该到了。”发伯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冯雨沐高兴地说:“上午就到了,妹妹去接的,还到她上班的地方吃了饭。”
“这会儿在干什么呀?”
冯雨沐看了一眼妹妹,对爸爸说:“又吃晚饭,这一到丽川,妹妹把一切都安排好好的,真是长成大人了。”
“那就好,她在丽川时间长,你来了她安排是应该的。给你们打个电话讲一下,明天我也动身回来了,直接到丽川。”
冯雨沐将电话移开,小声对冯雨瑶说:“爸爸说他明天从那边回来。”接着拿回电话问爸爸:“您车票搞好了没有呀?”
“打听了,不用提前,到时候上车了给钱就行,这个季节回丽川的车没多少人,好坐。”
冯雨沐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爸爸:“那问了没有要多久才到?”
发伯咳嗽了一声说:“两千多公里路,我想大概得后天下午才到吧!反正明天就动身。”
“那是,您问一下,我们好去车站接您!”冯雨沐叮嘱说。
“不用,你们就在城里,我一到了再过来找你们。”他是怕儿女在车站等太久,所以想下车了再去找,再者丽川城他是很熟悉的。
又随便聊了几句,冯雨沐挂掉电话。兄妹俩很开心爸爸要回来,哥哥四年没见了,冯雨瑶虽然只半年没见,但同样很想他。
“爸爸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回老家去看看!”
“你们回去吧,我才刚回去不久。”
冯雨沐解释说:“那多不好,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怎么说也要回去一下。去给奶奶上坟点几柱香”
“哦!是啊!那我也回去吧!”
“到时候看爸爸怎么安排,如果他时间短的话一到丽川可能就会回去!”
“嗯,听你们的!”
“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带我到董蔓姐姐那里去玩一下。好久没见她了,这回来了怎么说也得去看她一下。”
冯雨瑶一听要去看董蔓,整个心脏都差点没跳出来。支支吾吾地说:“呃,她,呃,可能没空!”
“怎么啦?你怎么知道她没空?”
“前几天打电话说是去远处了!”
“不在这里了吗?”冯雨沐以为表姐离开这城市了。
“说过段时间才回来!”
“你把电话给我,我打给她!”
“不要打扰她了,走的时候特别给我打了招呼的。要不然讲了干嘛,就是怕打扰嘛!”
听妹妹说得也有道理:“那倒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定回霜河还可以看到她呢!说说,你在大学的事儿!”冯雨瑶不想再谈关于表姐的话题。
关于大学的故事,冯雨瑶沐当然是有一箩筐可以讲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讲,妹妹托着下巴认真的听,不打岔不插嘴。这些事儿曾经有机会发生在她身上,但为了成全哥哥,减轻爸爸的负担,她做出了牺牲。已经选择的不能回头,可她不后悔,如今听哥哥讲大学的故事,就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一种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算时间正好,没到第三天中午发伯就给冯雨瑶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丽川了,目前在清江大道上。冯雨瑶给向老板讲了一声就从店里出来了,她本想一个人先去接爸爸,觉得和哥哥一起去会更好些。赶紧回租房约了哥哥一起,在清江大道一个超市门口,兄妹俩看到了扛包的发伯。
“爸爸!”冯雨沐先叫,接着是冯雨瑶。看一双儿女到来发伯很激动,连声呃呃答应。
冯雨沐赶紧将爸爸的包接了过来,冯雨瑶也伸手在后面帮哥哥抬。发伯跟着向**街这边走,紧紧地想离儿女们近一点。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彼此之间相互问候。
这天傍晚冯雨瑶没在店里吃晚饭,七点四十分就回来了,她要请哥哥和爸爸到楼下夜市吃东西。这是她到丽川来第一次正儿八经请人吃饭,以前请过郑蓉但那种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
父子三人落座,各自点了些爱吃的东西。发伯特意叫了一小瓶白酒,对一双儿女说:“今天晚上我们喝点酒,好久没见了,想你们了!”
冯雨沐本想阻止爸爸喝酒,但一抬头不经意发现他眼角闪着泪光,便没将话说出口。他想这是爸爸高兴了,喝就喝一点儿吧。
点的菜上来时发伯顺便要了三个杯子,冯雨瑶说:“倒两杯就可以了,我在您杯子里喝一点就行,喝不了一杯。”
“平时不要喝,不过今天爸爸高兴,就喝一点吧!”冯雨沐劝妹妹,冯雨瑶当然明白哥哥不让她喝酒是为她好。
发伯已近五十,流泪的机会很少,但几杯酒下肚,看着一双儿女如此听话懂事,泪水还是从眼角淌了出来。冯雨瑶递过纸巾让爸爸擦去泪水,但发伯用手一抹笑着说:“看你们这么懂事,真高兴!”
五十岁的男人经历了五十个春夏秋冬的历炼,酒精已经无法麻醉那颗蹉跎岁月里熬过来的心,酒一多话也就多了。发伯很久没机会和别人谈自己的家庭,今天坐在面前的是儿子和女儿,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
冯雨沐和冯雨瑶都清楚,近二十年爸爸是怎样走过来的。他趟过泥泞的河,爬过荆棘的坡,从人人羡慕的讲台上走下来耕作在田间地头。从风不吹雨不淋到面向黄土背朝天,那些他早前的同事们大多升职了,要么是校长要么是书记,听说罗老师也调到始柱城里去了。
本来可以过得很好的日子,因为放弃了工作,因为劳改,因为瑶妈的不辞而别,五十岁还一事无成。年纪大了更是抛家舍命到那么远的地方打工做苦力挣钱,想想怎能不让人心酸。
又倒了一杯酒,冯雨瑶先喝了两口才双手递给发伯。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早已是父女间的一种默契。发伯接过酒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长长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可不能像爸爸这样,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人生,把握好你们的幸福。”
冯雨沐和妹妹仔细听着,没有出声。发伯接着说:“明天我想回大花山去看一看,也顺便到你们姑姑家去走走。”
冯雨沐说:“跟您一起回去,看看老房子也看看亲人们。”
冯雨瑶说:“你们回去吧!我就不陪了,这几天工作忙。”
本来之前讲好的和他们一起回,但一听说明天就回,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发伯理解女儿,她爱工作,用这份勤劳帮忙供出了个大学生,发伯觉得应该借此机会感谢一下女儿的付出。他说:“你付出太多了,知道我不能供出你们两个,就提前下学了,把机会让给你哥哥,我这心里很愧疚。”
发伯拍拍女儿的肩膀:“别这么说,您已经尽最大努力。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谁来不愿意!”
冯雨瑶从爸爸面前拿过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
冯雨沐举起杯对妹妹说:“真得很感谢你,你是妹妹,没照顾你却反倒要你和爸爸供我读书。来,我敬你一口。”
冯雨瑶又喝了一口,这样的气氛怎能不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亲人们离开这些日子里,她受了太多委屈,承受了太多孤单寂寞。
“雨沐一定要好好工作,以后才能回报妹妹。”发伯转向冯雨沐说。
冯雨沐点点头没有说话,早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妹妹,将之前的遗憾补起来。冯雨瑶陷入深深回忆里,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脸上挂着泪水却完全感觉不到。
发伯和冯雨沐谈着人生,谈着社会,两个有文化的人侃着这个世界上父子之间可以谈的许多话题。冯雨沐是大学生,对人生对价值对世界有着特殊的认识,但他却始终觉得发伯讲的才是对的,那是一句句经历了五十年磨砺的箴言。冯雨沐仔细地听着爸爸讲话,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只是那样静静地听着。
发伯本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人,经历多了便更加深沉。他不再是波涛滚滚的大海,在生活面前,只是个风平浪静的小水潭,他已经没有能力载得动儿女的帆,但可以让儿女们在自己的水潭里划着小船去寻找幸福。他谈话很平淡,没有慷慨激昂的言辞,不显山不露水,所有生活点点滴滴苦楚都偷偷往自己肚里咽。
一瓶酒很快就要见底了,冯雨沐和妹妹并没有喝多少,发伯大约喝了得有几两。冯雨瑶碰了一下爸爸的杯子说:“爸爸,不喝了吧!您有些醉了”
兴致所至,发伯还想再喝:“高兴,今天多喝点儿,有你们两个在,就是倒在街上也不怕。”
自从家里变故越来越多,发伯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酒量,借酒浇愁。高兴之余或是烦恼袭来,唯一可以表达的方式就是端杯痛饮。在他一生里有太多无可奈何,而且他是个文化人,所以比别人更多了许多思考,只是不会轻易流露自己的情感罢了。
在冯雨瑶眼里,爸爸的知识和阅历非常丰富,他具有一个父亲应有的全部魅力,和爸爸在一起就如同翻开一本百科全书,深奥而且感悟悠长。
在冯雨沐眼里,爸爸身上还有太多值得自己学习。爸爸知道迁让,知道容忍,知道衡量,知道随遇而安,知道遇事不强求,而这些都是年轻人做不到的。虽然爸爸没了冲劲,比以前安逸了许多,但儿女都知道他内心涌动的是不服老、不服输、不甘心。
酒足饭饱,冯雨瑶对哥哥说:“我晚上去给你们找个旅社住宿,明天你们就回大花山去。”
冯雨沐点头:“好吧,你不一起回去看看吗?我想回去看看我们的房子还有田地,看看那些亲戚们。”
冯雨瑶正准备和哥哥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被发伯打断:“住什么旅社?姑娘有地方住,又没有外人,我和你哥哥打地铺就行了。浪费那钱干什么,一个晚上几十块还睡不香。”
“打地铺也要被子呀,我没有。”冯雨瑶为难地说。
发伯不以为然,这是七月天,晚上根本不会冷:“这天气人家找地板睡都找不到,又不冷,要铺盖做什么?”
看来爸爸是铁了心不会走,冯雨瑶很无奈地摇摇头,这可不是招待之道。
晚上冯雨瑶坚持让爸爸和哥哥睡床,而自己打地铺睡了。发伯因为喝得有点多了,上床就开始打鼾,冯雨沐和妹妹却怎么都睡不着。
“哥哥,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冯雨瑶从地上坐起来。
冯雨沐转过身来,望着地上的妹妹问:“什么事儿呀?说来听听。”
“要是能再帮爸爸找一个伴儿,他需要有人照顾!”
冯雨沐没有做声,将目光移到天花板上静静发呆,他在想妹妹为何突然会提出这样的想法。其实他也懂得爸爸这么多年,快过完一个花甲的人,自从妈妈走后从来没有想过和别人再组建一个家庭。
一个人孤孤单单独力抚养一双儿女,没有谁可以为他分担什么,即使现在儿女们都长大了,始终无法填补发伯心里的那一个特殊空缺。
“这只是我的想法,愿不愿意还得问爸爸。希望你首先要支持!”冯雨瑶恳请哥哥同意。
冯雨沐想想回答说:“那明天问问爸爸!还是你问比较好一些,万一他不愿意也不会骂你,我是儿子他如果不高兴会骂我。”
“行,明天问问吧!”冯雨瑶同意哥哥的建议。
兄妹俩又聊了些最近听说的社会新闻,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她心里很踏实,从来没有这晚睡得如此舒服过。
早上最早一班车到霜河是六点半发车,冯雨瑶五点就下楼买了早餐上来,叫醒哥哥和爸爸吃。吃完好送她们去搭车,回来再去上班。
去车站的路上,冯雨瑶给爸爸说了要找个后妈的事情。发伯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个鬼丫头,又不是没妈妈,找个后妈干什么?就你这性格,找个后妈肯定和你合不来,怕我姑娘受气,算了!”
“可妈妈已经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了,想她是不会再回来了。您一个人太苦,找个人做伴吧!”冯雨瑶语重心长地劝爸爸说。
冯雨沐见爸爸并没有生气,这才插嘴说:“都想您过得幸福点,有个人照顾您以后的生活,儿女在外面才安心。”
“不用了,这一生有你们妈妈就足够了,她会回来的。主要是你妹妹那倔脾气,后妈会让她受气的”发伯和蔼地说。
兄妹俩互相看了一眼,为爸爸这样的回答感到诧异。爸爸为什么就料定妈妈会回来呢,难道他知道妈妈在哪儿?
“您怎么知道她会回来?”冯雨瑶马上问爸爸。
发伯解释说:“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这里,等她老了就会回来的,在外面时间长了,终会回来。”
原来只是爸爸的猜想,冯雨瑶和哥哥不再说什么,知道他心里还有妈妈,更重要是他不想自己的儿女在后妈面前受委曲。哪怕瑶妈再怎么不近人情,终究她是儿女的亲妈,谁也替代不了。
爸爸和哥哥搭最早一班车回大花山去了,冯雨瑶转身回店里上班。一路上她想如果可能的话,试着找一下妈妈,如果能让她回来也算是完成爸爸一个心愿,可要从哪里开始找,她不知道。
从冯雨瑶自己的角度出发,瑶妈现在是否在冯家人的生活中曾在已经无所谓,有她不多无她不少。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妈妈再回到这个家庭的话一定会带来很多麻烦,不过爸爸还是需要她的。
“你觉得如果妈妈回来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天知道,这都好多年了,想不到会是什么样子的。”
“到深圳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帮忙找一下吧!说不定会有她的消息”
“再看!如果有时间就试着打听。”
“你安排,反正我在丽川先还是打听着。只是觉得爸爸心里还有她,要不然才不理!”
“再说吧!”
“但愿能找到,可就是不知道找到她之后该如何面对!”
“能找到再说,找不到也不要强求”
这是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冯雨瑶冯雨沐的淡话。哥哥和她的想法很相近,从他的口气也能听出妈妈在他的生活里也已经不再重要。兄妹俩都成人了,有各自己的价值取向,在他们最需要母爱的时候瑶妈不曾给予,所在现在她是否存在完全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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