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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秉文进了办公室,一对浓眉紧锁,脸色极伪阴沉。
他看看淡菲,板着脸极不高兴地说:“发出了什么事?”
淡菲不做答,也不看他。
他沉默了几秒钟,忍了住发飙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公事、私事混淆不清,把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你们究竟想怎样?”
淡菲的脸偏到另一边去,仍是不予答理。
“魏淡菲,你说话,回答我的问题。”秉文不肯放松。
淡菲让他好好地等了至少有半分钟,才缓缓把脸转过来对着他,缓缓地反问他:“冯经理,你说的这些公私不分的人里面,包不包括晶珊?”
“这”冯秉文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击,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淡菲冷冷一笑,又说:“其实我可以替你回答。她当然不算。她已经离职了,又在外面找到了好工作,她和这里的一切教条规范一点关系也没有!”
秉文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一愣,不由地讲:“淡菲,你为什么总是”他的确找不到适当的字汇来形容他的感觉。
“总是怎样?”
淡菲眼中又不期然流路出幽恨和怨懑。
“总是”
秉文还是无法说出口,只有叹了一口气,改口说道:“你为什么连对最好的朋友都有了敌意?”
“你凭什么说我对她有敌意?”淡菲站了起来,倨傲地平视着他,语调和神情却都是忿忿不平而自伤。“你预设立场,你袒护她,是不是?对不对?”
“你魏淡菲,你太偏激,太怪异,你简直不合?恚愫薇臼且桓龉痔ィ ?br>
“终于说出你的感觉了!我还以伪你除了对晶珊的一切全知全能之外,对其他的人事物一概不能感应,没有感觉!”她似哭又似笑,像去去理性般地嘲讽着。
冯秉文知道这是他和她摊牌的时刻了,他再不能忍受她一再的隐喻暗示,一再的特立独行。
他放平了声调,冷静地看着她,告诉她。“淡菲,心里有着不平,就不要隐藏,把它说出来吧。”
淡菲想不到他会和自己的心事对决,咬了咬下唇,反问一句:“你不担心自己也变成一个公私混淆的人?”
“我知道我是无法让自己排除在一个混胤的局面之外了。即使你、我、周策和晶珊都走出了里安的大门,这个混乱的局面依然存作,依然必须解决!说出来,不要再隐藏了。你和晶珊之间为什么要有芥蒂?你说的为朋友牺牲,为爱情当仁不让,究竟是什么?”秉文一口气说完,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股极为阴沉凝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淡菲把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跳一次比一次急促、猛烈,逼人的压力使她几乎要窒息;然而这一刻,却也是她期待已久的,她要果敢地迎接它、面对它她提起胸膛,自心中升出一股真气,含着两眼流光告诉他:“因为我爱你!冯秉文,因为我爱你,一点也不比她少、比她迟!”她抓住他西装的衣袖,忘情地摇晃他,忘情她重复:“你知道吗?一点也不比她少,一点也不比她迟!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她不能自抑地扑倒在他怀里,仍是哭着他那一句“你知道吗”
他如同重雷殛顶,仃她紧拥着、摇晃着而无力推拒与抗辩。
原本,他知道她会向自己表白什么,只是想不到她会如此激烈与露骨。
他被她的哭诉搅乱了神智、迷失了心魂,她的魇性魅惑冉一次极致地炙痛了他的灵魂但是,他终于还是扳开了她靠者他的双臂,沉痛而哀切地责备她:“你不可以,魏淡菲,你不可以一!这一切入迟了,己经太迟了,晶珊她已经忖出太多淡菲解析着他的告白,喜出望外地追问道:“你是说,晶珊对你而言,只是先入为主而已?因为这个顾虑,所以你被困住了?你一直知道我爱你,对不对?不要隐藏,说出来,好不好?秉文,我们都不要隐藏,好不好?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受够了!”
“不,淡菲,你千万不要再陷进去!这件事情已不止是混乱,而是极度危险。
你要理智一点!”
秉文六神无主,懊恼得似乎要把拳头捏碎。
“我的理智已经枆尽了,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为了晶珊,时时刻刻地压抑自己到现在!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为什么你又害怕了?”淡菲滚落豆大的泪珠,愁肠百转地凝望着他。
而他的凄迷眼神与黚然无言,使她更加心酸痛楚。原来深青的宣告,不过徒增彼此更深刻的痛苦而已。
她为自己拭去了眼泪,拿起了皮包,离去前深情缠绵地凝望他一眼,告诉他:“我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晶珊做得别的,我也做得到,只是,我是不会离职的,我不要离开你。”
她走了。
他站在原地,思量着她自始至终的种种。女孩了和爱情,在在令他不解,他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他所有思维的最终结论,只有这一点他可以确定。
他右手握拳,无意织地捶着左掌心,走进了自己的主管办公室。
望着一桌子文件、报表,他恍悟地想起了自己原先是急切地想回到办公室,处理一件公务他努力摒除杂念,想让自己的心神回复到工作上。爱情这么重要吗?女人们的纷争简直有些荒唐,十分无聊。
最后,他的思维清理不得不宣告失败。因为浮现在他脑海和眼前的,不是淡菲,就是晶珊。
秉文按下车门的自动开关按扭,让等在路边的晶珊上车后,又缓缓将车滑进快车道。
“想去哪里?”他问她,眼睛望着前方。
晶珊却忙着往后座搜寻什么,翘着嘴娇嗔道:“你今天怎么没给我买花?”
说好了,每吹见面进她两打玫瑰,每次换一种颜色,然而他既没有在她上车时递给她,后座也空空如也,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三、四天没见面了,难怪她要抗议。
“哦,来不及去买,现在就去找花店。”他回答,其实是有点心虚地说谎,并不是蓄意骗她,而是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不要了,今天就算了吧。我们到北投山上去吃烧酒鸡,看夜景,好不好?”
晶珊对送花的事立即释怀,并且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啊,只要你喜欢。”秉文附和她,隔一会儿又说:“晶珊,买花的事,我很抱歉。你们女孩子很在乎这些,是不是?”
“其实也不尽然。虽然女孩子都喜欢收到别人送花给自己,我却觉得那并不能当做测量感情的温度计。我妈就告诉过我,在建立出双方的亲密关系时,如果男人显得浪漫不羁、殷勤地送化、进礼物,非常的罗曼蒂克,那么他九成不是一个好男人!”
“哦?”秉文温文地笑了起来,晶珊兴匆匆继续说:“所以,好男人不会在努力要让一个女孩子爱上他的时候送花,而是了他们坠入情网之后,甚至也可能送女孩子隆重的礼物,不过是在认识的周年纪念日,而不是在第二次约会的时候。”
“好,晶珊,下次我一定不会忘记买花给你,免得这个世界上又多出了一类永远不会送花的不好不坏的男人。”
“不会啊,秉文,你即使不送花、不送礼,都是一个最标准可靠好男人。我妈还说,好男人是不会轻易示爱的,她的观察和心得真教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秉文,我把你的人格特质都告诉了她,她很想见你呢。”
“你们把我想得这么好,恐怕会失望的。”
“为什么?虽道你不是真的那么好?你会和别的男人一样伪装、戴着假面具吗?”
“当然我希望不会。上山了,你留心看看,要在哪里吃饭?”
秉文结束了那个令他不自在的话题,在晶珊提议下将车子泊在一家叫“逍遥客栈”的土鸡城停车场。
他们找了,个可以俯瞰山下的位置,叫了莱喝酒吃饭。
“秉文,你胃口不好?”
晶珊吃得很高兴,秉文却很少动筷子。她发现他有些落落寡欢,有些精神不济,有些心不在焉,和过去在一起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多吃一些,我没胃口。”他笑笑对她说,连那微笑似乎都是勉强而有气无力的。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晶珊放下筷子,拿纸巾抹抹嘴,忧虑地打量着他问:“你的气色不子。一定是太累了,我不应该今天又拖你出来,但是我们从来没有隔那么多天没见面都怪我太想你。办公室现在怎么样?淡菲可以帮不少忙吧?她能力很强的”
“业务部问题很多,表面上的业绩很风光,有很耀眼惊人的成长,但老板看不到相对的纯益。”秉文回答,神态中流露着困乏与疲倦,他没有回应她有关淡菲的话题。
“所以,这就是老板请来你这位空降神兵的目的?我听人说,你是业务绩效整顿的高手,专门对业务道作上的痛脚和肿瘤开刀;还有人说,你根本就是钟馗捉妖,难怪周策那些人都和你唱反调。”晶珊心血来潮,一时说溜了嘴。
“做业务的人摆不掉私心的诱惑是普遍的现象,本来就是人性共有的弱点,不过我是绝不容许吃里扒外的行为,否则利润若是被退票和货款利息吃掉,公司还要经营吗?”秉文似乎对所有的状况了若指掌,侃侃向晶珊陈述。
“难怪周策总是带头和你做对,是他自己心术不正,心里有鬼。秉文,你要小心他。”晶珊很认真谨慎地提醒他。
“你放心,我对事不对人,自付分寸。”
“那淡菲呢?她还好吧?我觉得我们真正疏远了,以前我们常常一起进街、吃饭、看表演,现在我约她,她总是推辞。你天天看到她,把她的状况告訢我。”她又再一次提起了他害怕去听到的名字。
“她她就是那个样子,很难捉摸,我不了解她。”
他的口气很无奈,充满了无力感。而实际上,他想起了晶珊刚才替他贴在身上的“好男人”标签,想起了他对她的隐瞒,不禁深感罪过与痛楚。
毫无所知的晶珊,却是忧形于色地告诉他:“可怜的淡菲,她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她开朗、活泼、快乐、比谁都无忧无虑,都落拓潇洒!自从司徒志刚不再写信给她,她就渐渐颓废了下来,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消沉过。她对司徒志刚用情太深了,我曾经劝她既然舍不下,就到英国去找他,但她就是不肯,也许她认为感情是无法勉强的,所以就这么沉沦下去秉文,真的,她改变了太多大多,连我都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和我这么疏远?也许是因为你”“因为我?”秉文听到这里一阵惊惶,错愕地失口自问。
“是啊,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她便认为她是多余的;就像当初她和司徒志刚在一起,我约束自己不要依恋她一样。”晶珊伤感地回答。
秉文心中虽然如同放下了一块巨石,但仍觉忐忑难安、余悸犹在。他不敢想像,如果晶珊知道了淡菲心事的真相,将要如何自处?
晶珊见他沉静不语,又说:“秉文,下次我们约淡菲一起出来吃饭,逗她开心一些好不好?”
“这我看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你不是说过,她也许不想再依恋你!”秉文的反应很快,晶珊只有默默无言。
一阵静默中,秉文忽然又开口。
“晶珊,这一阵子,我也许不能常常陪你。”
“我知道,你又忙又累又烦,我不会怪你,但是,我会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只是你要记得,下次见面别忘了带给我香槟色的玫瑰。”
“我会的。”
望着晶珊娇美的笑靥,和那温驯柔媚的神情,他如同被催眠般地回答。他对她又爱又怜,却又进退失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