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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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文字，盘桓在心间，像一杯好酒咽下肚里，温温暖暖的由里往外透着馨香。始终没有下笔主要因为，那种深深的敬意无时无刻地在继续，在升华，叫我不知道从哪说起可以表达清楚。生怕错过后来更揪心拉肝，感人肺腑的事件。然而，现在快要是时候了——这也是我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病根。

    他是我最敬重的一位老人，一位亲人，也是我心目中一位伟人。他是五里坊村远近有名的大好人。他就是念念的姥爷，我的岳父。他有个儒雅的名字——李凤茹。

    他身材伟岸，皮肤黝黑，少言寡语，不辍劳作。初识他是我跟爱人订婚。那时候他还年轻，俊秀的容貌，幽默的举止言谈，使我对他敬爱有加。他爱喝酒，酒量也大，亲朋好友全知道。就连我们订婚的喜宴他都畅饮至醉。二斤白酒下肚，骑上大水管自行车驮着岳母回了家。

    他家就是邻村，离我家不足二里路。每当我跟爱人走亲戚回娘家，他从来就是在地里劳作，直到日当午炊烟尽才恋恋不舍地背着框头或推着大铁驴回来吃饭。见到我们总是比我这新姑爷还腼腆地低着头笑。我知道，他喜欢我着呢。还表现在他总爱跟我说话，什么地里的庄稼，村里的人家，圈里的牛羊，只要我听，他就会滔滔不绝地说。我也是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认真地听，哪怕听不懂也不落一声地应着。

    村里大人孩子都喜欢他。孩子们觉得他很有趣，他给小鬼头们逮知了，捉蚂蚱。他舍得把自己养的小兔羔送给小娃子拿家去喂；他舍得把自己的花生豆山药干给孩子们填肚子；他给他们讲故事，说笑话；教给他们逮野兔，抓蛤蟆。在孩子们眼里，他就是个老小孩。瓜菜季节，他把自己种的韭菜豆角窝瓜蔫吧出溜地送到各家门口锅台上。哪家人手不够，活计忙不过来，他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地头场边，拿起叉子扫帚镰把就干。那些叫哥的叫叔的也不会觉得突然，甚至连个招呼也不必打。都在心里啦——

    里东庄是集口，人来人往的大路边有个批发站，老板叫满祥。他不止一次地说过，你家老头儿真是最好的大好人，没有说不好儿的！真的，找不出来第二个！

    我没有看见过他休息。一年四季总是有活儿干。养牲口，养鸡鸭，还侍弄二十多亩地。

    我跟爱人结婚二十多年，没有看见过他穿新衣服。有也不穿，儿女买了也不穿。他总说，一个劲在地里又钻又爬的要什么好儿？但是，我知道，他是个俊秀的美男子。

    爸爸曾经说过很多次，你们得孝敬念念的姥爷。经常是起大早骑车来，推推门知道你们还在做梦。把新鲜菜蔬瓜果米面吃食放在门口，喊一声就走了。等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只见物不见人。邻居老叔笑着说，你们真有福呦！

    但是，我不知道他遇到我们这样的儿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福呢？他是那么热爱劳动，心态是那么安然。面对日渐消瘦的老人，我真的胆小，很自责，跟猪一样的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那是一个下午，我立在柿子树下，他坐在我对面，面前一个破旧的笸箩，旧年的玉米棒子堆地冒了头。他跟一边跟念念说话，一边用力把棒子粒搓下来，然后把玉米轴放进身边的破口袋里。夕阳照着他酱色发黄的脸上，大眼睛突出着，粗大的手指不停地用力，掌面虎口皲裂，手背青筋暴露，落满了棒子白毛花。那双手仿佛是机器，就只会不停地劳动。

    但是，我好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因为他觉得劳动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