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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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马是警校生，在派出所实习，他觉得近一个月来的实习令他大开眼界。

    今夜，又轮到他值班，不到十二点，他已经和同班的警察出了六趟警了。不是求助，就是打架，当然处警最多的还是让他最头疼的酒后闹事。频繁的出警，使他刚实习时对工作的热情就像今晚初夏午夜里的气温，已经降了许多。

    值班电话再一次响起时，小马的头皮都有点麻。按他的经验，午夜的报警几乎全是酒惹的祸。

    果然，指挥中心指示：“豪门”大酒店五楼有人打架。

    让小马判断失误的是，这次打架与酒毫无关系。豪门502房间的门被踢开了一个大洞，一个愤怒的中年男子在警察赶到现场时，仍指着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用左手捂着左脸颊的女人破口大骂，离女人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鼻孔流血光着膀子的青年男子。从中年男子怒不可遏的骂声中，小马已大概弄明白了这是一起由亲夫捉奸在床引起的普通打架。

    三个当事人被警察带到了值班室。

    自称是捂脸女人丈夫的中年男子，承认酒店的房门是他踢坏的，并说他打了女人一个耳光，打了青年男子一拳后两人就撕扯在一起，警是酒店服务员报的。捂脸女人很少说话，当警察问女人中年男子所言是否属实时，女人点头说是。她请求警察：青年男子的伤没什么，酒店损坏的门她加倍赔偿，看警察能不能把这事给调解了让她赶紧回家。但中年男子不依不饶，他非要追究青年男子和他女人开房间给自己造成精神上的伤害的责任。警察见中年男子态度蛮横，就将三人带到办公室去录口供了。

    值班室里剩小马一人守报警电话。这个派出所在五楼，为方便报警群众和警察出警，特将值班室设在了一楼。

    女人上楼时将包留在了值班室，包里的电话自女人上楼后就一直响个不停。小马觉得半夜的电话还是应该接一下，两口子都被传唤到派出所，说不定是他们家小孩打过来的。

    小马接通电话刚“喂”了一声，电话里立即传来一个愤怒的男中音：“你是谁？我女人的电话怎么在你手里？”小马一下愣了，在男中音一声紧似一声的追问下，他解释说这是派出所，话没说完，又被对方厉声打断：“你是哪个派出所？快说！”小马报出了派出所的全名，还想继续往下说时，电话里早传来了挂断后的忙音。

    小马抬眼望了望窗外，对面马路上往来穿梭的汽车灯依然很刺目，路边行道树浓密的树叶遮挡地街灯有些昏昏欲睡，偶尔有走过的小青年嘴里喊出像狼一样的怪叫声，传到耳朵里都像是从酒精里浸泡过似的。

    小马觉得自己就像被浓叶遮挡住的街灯，微风吹过，叶子缝隙里透出的灯光如同火焰一样瞬间闪亮后又马上熄灭了。

    值班室的门猛地被推开，进来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大汉，他张口就喝问：“我女人的电话咋就在你这里？”

    “你女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住什么地方？电话号码是多少？”小马奇怪地反问。

    满身酒气的男人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他丝毫不差地回答了小马的提问，这令小马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来人熏醉了：一个女人怎么同时有两个老公？

    就在满身酒气的男子大吵大闹、小马一头雾水时，警察带着三名当事人回到了值班室。

    小马觉得场面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原先鼻子上挨了一拳、自知理亏的青年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嘲笑，那个义愤填膺的中年男子此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捂脸的女人却扬起了红肿的半边脸，完全换成一副悍妇的架势呵斥跳得丈二高的酒后男子：“你别以为你喝点酒就算个男人，有本事你做一回真正的男人给我看啊！瞧你那德性，还跑到这里来撒野，嫌在家里没丢够人是吗？”

    说真的，要在平时，三言两语能把一个醉酒之人劝住的人小马还没见过。可今晚，小马算是又开了一次眼界：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听了女人的呵斥后，竟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蔫了许多，只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在自己脸上连搧了两个耳光，碰碰撞撞地跑出了值班室。于是，午夜的街灯下又多了一个一步三晃的醉影。

    事后，小马知道了简单的原委：满身酒气的男子在一次意外中阳痿，为了孩子，他忍受着女人的红杏出墙而坚持不离婚。那个中年男子花钱养着女人，女人又找了青年男子作了自己的情人。

    午夜没有风，街灯的亮光却穿过行道树的叶子，照得小马没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