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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家多久了?”

    “十年。”

    “那么久!”

    “我自十三岁起便听见神的呼召。”

    他们总是那样说。

    “你父亲不反对?”

    婵新微笑“他以为我闹着玩。只问我还俗会不会受到惩罚,我母亲却动了真怒,她与我脱离关系。”

    “她何时过身入?”

    “有犬七年了。”

    “何故?”

    “与我同样的毛病。”

    纪月琼由衷地叹息:“多面不幸。”

    婵亲轻轻说“我极之怀念她。”

    纪舟琼告诉她:“妹妹明年五月要结婚了。”

    “那多好。上帝祝福她。”

    “此刻已经在密锣紧鼓地筹备婚礼。”

    “的确是人生大事。”蝉新温和地微笑。

    纪月琼对婵新有意外的好感。

    本想多讲几句,可是看出婵新已累,刚想叫她去休息,门外汽车喇叭响。

    婵新抬起头来,像是问...谁,什么事?

    纪月琼摇摇头,微笑着着说“你妹妹回来啦。”

    果然,门外一阵騒乱,嘻嘻哈哈,只见王沛中用手肘推开门,双手捧着大包小包,振星在身后,手上有更多的纸袋盒子,终于都放在玄关地上,抬头,才发觉有客人。

    振星凭直觉认为母亲有点紧张,故额外留神。

    只听得她母亲说:“沛中,请你把车子停到车房。”

    振星马上知道这是要支开他,便朝未婚夫飞一个眼色,于是王沛中马上又出去了。

    这时,纪月琼才笑说:“振星,我同你介绍,这是你姐姐婵新。”

    振星呆住了。

    她彷佛听说过一次她有一个姐姐,那年她才七八岁大。

    这样的记忆早就埋在脑后,要到今天才翻寻出来。

    振星连忙伸出手来“你好,婵新。”

    纪月琼提醒女儿“振星,婵新是神职人员,教名为铁莉莎。”

    “你是!”振星睁大了双眼。

    婵新颔首“我是一名修女。”

    呵“刚到吗,见过父亲没有?”

    这时周舜昆推开房门出来“姐妹俩见过面?稍后才叙旧啬吧,婵新

    我有话同你说。”

    他把蝉新召进书房去,关出门。

    振星连忙沉下脸,把母亲请进房间。

    “妈妈,她就是周蝉新?”

    纪月琼点点头。

    “她来干什么?”

    “来做一个中型手术。”

    “自何处来?”

    “我没问。”

    “为何早不来迟不来现在来?”

    “她怕手术会有不测:先来见见生父。”

    振星大为紧张“妈妈,这间大屋当年由你节蓄所买,可是你偏偏与夫共产,契约上两个人的名字,莫教人误会,分了一半去才好。”

    纪月琼也十分谨慎“我会小心。”

    “还有若干现金首饰,是你嫁妆,千万别叫外人白白得益。”振星大眼睛睁得更大。

    “她不像是那样的人。”

    “妈妈,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你经营多年的家,说独力支撑不以为过,廿多年来你涓滴归公,可别叫他人讨了便宜去。”

    “知道了。”

    “爸怎么说?”

    “他还没开始说话呢。”

    “他会不会偏帮她?”

    “振星,那也是他的女儿。”

    “妈妈我以为这个人物已经在我们生命中淡出。”振星有点懊恼。

    纪月琼无奈地摊摊手。

    振星跌坐在床沿,用手托着头。

    太意外了。

    案母并没有刻意隐瞒她,她一向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她还见过她为一次。

    七八岁的时候已经移民到温哥华,一日,父亲忽尔自办公室回来,匆匆着她更衣,接着驾车到机场咖啡室,振星记得她看到一个神色冷冷的少女,父亲着她叫姐姐。

    振星没有开口。

    少女也没有招呼。案亲说:“振星要做好功课.将来像姐姐那样,读一间好大学。”

    沉默的振星开口问“那是什么大学?”

    案亲代答:“卫斯理学院。”

    想起来了。

    振星喃喃道:“卫斯理大学毕业的修女。”

    振星记得那天回到家,同母亲说:“我见到了姐姐,妈妈,你几时生姐姐,为什么以前我没见过她?”

    “姐姐由另外一个妈妈所生,.那个妈妈,以前也是你父亲的妻子。”

    “现在呢?”

    “现在他们不在一起了,现在是我们同爸爸在一起。”

    都想起来了。

    那一次,应该是周婵新途经温哥到美国升学。

    振星吐吐舌头“哗,幸亏我的功课也不差。”

    纪月琼说:“是,你父亲不必担心孩子功课,只需努力筹学费。”

    “怎么会成为修女!”

    “振星,你大可在适当的时候问她。”

    这时有人敲门。

    “谁?”

    “是沛中,怎么人都躲起来了?”

    纪月琼警告女儿“此事暂时别让沛中知道。”

    “我省得。”

    母女总算一条心,纪月琼紧紧握住振星的手。

    “沛中,家里有客人,这会子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喂,”玉沛中大感委屈“不是说好今晚吃红烧肘子吗。”

    “改天吧,沛中,总有你吃撑的日子。”

    “伯母,振星讲话越来越难听。”

    他伯母笑“都是你宠出来的,又怪谁。”

    三扒两拨便把女婿打发走。

    那边书房门仍然没有打开。

    “说什么说那么久?”

    “他许久没见到女儿了。”

    振星闷纳,在客厅踱步。

    在她记忆中,周婵新神色倨傲,根本不把小妹子放在眼里。

    可是修女铁莉莎却出奇的温和可亲。

    前后判若两人,振星慨叹,是因为环境造人吧。

    纪月琼在一旁说:“你如与她合不来,没有必要勉强同她做朋友。”

    振星抬起头“不不,我精于同各色人等周旋相处。这不是问题。”

    “那么放松,她不是你的敌人。”

    “你怎么知道?”

    “老妈的人生经验比你更加丰富,当然看得出来,你看婵新一脸祥和,根本没有为手术担心,她的信仰是真有寄托,她不会同你争这世上荣耀。”

    振星略为松弛“那,我返去淋浴。”

    纪月琼忽然也觉得累,回到房中,取出振星买的新娘杂志,翻阅起婚纱式样来。

    振星一款都不锺意:“不是露胸,就是露背,要不就是宫庭装,全不好看。”

    做母亲的建议不如穿隆重点的套装。

    “那不好,倒底第一次结婚。”

    纪月琼吓一跳“你想结多少次?”

    女儿的答案:“这不由我个人决定吧,好像冥冥中注定,所以要争取嫁妆呀,有什么事,先回自己地头喘口气,然后养精蓄锐,从头再来。”、

    纪月琼被女儿整得啼笑皆非。

    这时周舜昆推门进来,坐在安乐椅上,忽然讲了句不相干的话:“幸亏这幢屋子有五间房间。”

    纪月琼知道他的精神处于异常状态,只是微笑。

    “婵新说床很舒服。”

    “本来是新床。”

    “原来这么些年,她一直在中国。”

    纪月琼抬起头来。

    “这次前来做手术,因为本市有医生愿意为教会服务,免费。”

    纪月琼表示很用心聆听。

    老夫老妻更要讲礼貌。

    周舜昆怅惘地说:“身体一康复就要走的。”

    纪月琼仍然唯唯诺诺,不便置评。

    可是周舜昆很烦恼“这孩子为何自苦?在中国的n埠主持一间孤儿院,几乎与世隔绝,过着苦行僧似生活,故熬出病来。”

    纪月琼此际不得不劝道:“n埠江南近海,并非北大荒,已算是鱼米之乡,交通方便,虽比不上温哥华,也不比萨斯卡通差许多。”

    周舜昆嗤一声笑出来。

    “好好把握这次见面机会,务必叫她养好身体才走,出家人注重精神生活,物质是一种拖累,看法与世俗眼光有所不同。”

    周舜昆看着窗外,忽然抱怨起天气来“你看这算什么,五点不到,天就黑透,还有,积雪不融,烂棉花似堆着,没完没了。”

    彷佛十多年来尚未习惯。

    纪月琼又开话题“振星问,婚纱配珍珠好还是配钻石。”

    “配红宝石!去替她置,只剩一个女儿了,还不好好把她打扮起来,像婵新,名字都改过了,口口声声天父天父,我无地自容。”

    卧室内一片沉默。

    棒了很久很久,周舜昆说:“这是我的失败,我没有好好看着她成长小以致她走上这条路。”

    纪月琼不得不说:“那并非堕落之路。”

    “若振星也披上袈裟,你肯定不会这么明理。”

    振星?纪月琼失声而笑。

    振星,唉,振星恋恋红尘,全无慧根,周日坐一次礼拜堂都东歪西倒,频频看钟,巴不得散会甩难,她!

    周舜昆披上外套“我到隔壁陈家去喝杯啤酒。”

    “速去速回。”

    振星探头进来“爸说什么?”

    “爸说配红宝石。”

    “好极了!”振星眉开眼笑。”;

    “你不怕俗气?”

    振星答:“咄,价值连城,怕什么俗?”百分百是个物质女郎。

    “且慢说吧,这回子大家都没心思了。”

    “妈,王沛中父母后天到。”

    “知道了。”

    “届时王家兄弟前来观礼.飞机票该不该我们出?”

    纪月琼忽然沉下脸“要不要自你过门那一日起包他们王家二十余口的食宿直到永远?”

    振星噤声。

    “你有完没完?需索无穷!史蔑夫出来至今也不去找工作,就会挖空心思,巧立名目叫父母不住奉献,我们两者还得留千儿八百度过晚年呢!”

    一顿抢白,把周振星轰了出去。

    真是个赔钱货,什么都不会,净会花费。

    纪月琼熄了灯休息,不再管事。

    振星气鼓鼓在厨房做了面当晚餐,倒底年轻,一下子心平气和,捧着面碗与朋友聊起电话来。

    她父亲十点多回来,振星锁门,接着休息。

    好长的一天,她同自己说。

    半夜口渴醒来找水,经过客厅,看见灯光。

    振星怕客人有事沿轻轻过去推开房门入只见婵新坐在窗畔读圣经。

    振星悄悄问:“睡不着?”

    婵新笑“已经起来了。”

    “什么钟数?”

    “五点半。”

    “你天天黎明即起?”

    “做早祷。”

    “你肚子必定饿了,我替你做早餐。”

    “我今朝禁食祷告。”

    振星搔搔头“这么多规矩!”

    婵新失笑。

    “想得道真不容易。”

    婵新和蔼含笑地看着妹妹。

    振星又说:“不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打个呵欠。

    “你继续睡吧。”

    “不,你早上要到医院检查,我开车送你。”

    “不必劳驾,自有教会弟兄前来接我。”

    振星开口了:“你这次来,也是为同家人多聚聚,事事叫外人办,爸会伤心,你要顾全他的自尊。”

    婵新从善如流,颔首不已,小妹有小妹一套,不如言听计从。

    振星间:“你可记得我们见过面?”

    婵新点头“你小小的,坐父亲身边,一动不动。”

    振星间:“你在大学念何科目?”

    “英国文学,你呢?”

    “新闻系。”

    “啊,失敬失敬。”

    振星又来滥用成语了“我俩惺惺相惜。”

    婵新笑“你的中文程度如何?”

    “会听会讲不会书写。”

    “我很诧异,”婵新抬起头“令堂是位成功的中文写作人,你不会书写中文?”

    “她从不教我。”

    “啊。”、

    “可能是做”一行厌一行。”振星侧起头想当然。

    婵新不便置评,只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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