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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她赶忙插话。“我平安以秦家见习总管的身分担保,无论汤葯再苦下次一定把汤葯喝完,一滴都不剩,否则遭天打雷劈!”
平安举起左手作对天发誓状,耿直小脸满足认真,丝毫不马虎。
“这样才乖。”龙炎天满意一笑,牵着她的小手,两人一同坐落石桌前。
想必他无需交代哑奴盯着她把葯喝完,这小东西也会遵守诺言,因为拥有忠仆性格的人,违背誓言比要他们去死还难。
桌面上摆放了精致糕饼、香茗,就连盛皿青铜盘、金彝壶都是造价不凡的上等货色,可见府邸主人在饮食、用器上的讲究。
短短两三步路,清脆的佩响玲鸣,尽在龙炎天一举手一投足间回荡,不消细看也能想见他戴了多少饰品在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把葯喝完?”
平安刻意忽略他全身上下叮叮当当的声响,另找话题。
不可讳言,她很难苟同龙炎天“金碧辉煌”的装束,他不累吗?
不过,在那些嫌贫爱富的富家小姐眼中,这种用金块银票“堆彻”出来的男人说不定才叫完美,就拿啸日少主来说,虽然没龙炎天这般花俏,但凭着万贯家财,在京城那些未出阁的富家闺女间就炙手可热得很!
不然,什么样子的龙炎天,我才喜欢?平安在心中自问。
“我探到你的脉象。”有型的薄唇轻抿一笑,龙炎天举起两人未曾分开的手,指尖若有似无摩挲她手腕内侧的细致柔肤。
哽在心中的困惑与他亲昵逾越的举止,同时如暗潮向她涌来,平安不禁方寸大乱
她、他他、她他们在干嘛呀?!
真是!她又在胡思乱想了,就算龙炎天要把金山银山扛在身上自愿被压死,那都是他的事,何干她的喜恶,她用不着替他设想吧?
在平安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还来不及抽手前,他便早先一步,放开五指的箝制。当下,原本充实在胸口的一股温暖,仿佛也随他的动作被抽走,徒留一方空寂失落
见她楞楞的盯着手腕看,龙炎天好奇的问:“有什么不对吗?”还是对他神乎其技的诊脉功夫惊讶过了头?
“没”她别开眼,忙踢去内心的紊乱。“这样也可以诊脉,真不简单。”
“没人告诉你,称赞对方应该看着对方的眼?”这小东西有点敷衍哦。
“真不简单。”她虚与委蛇的瞥了他一眼,又匆匆拉开视线。
察觉她目光闪避的意图,龙炎天眉尖微挑,再试探道:“这不算什么,即使借由一条丝线亦能诊出脉动,遑论近距离接触。”
“很厉害。”她听人说过,宫廷中的御医为了避嫌,就是这样替皇帝的后宫妃子诊脉。行行出状元,条条大路通京城,她不会太大惊小敝。
语罢,平安才发现自己赞许人又没看着对方眼睛,于是再补一眼。
“太迟了。”这个只会放马后炮的小家伙!
龙炎天天外飞来一笔,平安一时听得满头雾水。
“什么太迟了?”
“你与我说话却故意不看我,像现下就是。”他指证历历,俊美脸庞写满了不快。
“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方便罢了。”小凤眼显得飘忽不定。
晤,好熟悉的对话,差别只在两人的对白互换而已。
“你的理由很怪,与人交谈目光直视对方,才算礼貌吧!我又没衣衫不整、衣不蔽体,你用不着‘非礼勿视’。”龙炎天补充新词。
重点是,他在那双小小清眸中读到了一种名为“厌恶”的情绪,让他很难忽略自己被她忽视的感受。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尚不是以颠倒众生,但至少也有“倾国倾城”的程度,但她眼底显而易见的厌恶,究竟是针对他哪一点?他很好奇。
“那我只好说声抱歉,小女子的双眸有些疲惫,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胆仰您的丰姿,还望公子海涵”小凤眼右边瞄瞄。
话刚落,她小巧的下颚就被勾往他的方向,被迫面向他,与他四目相对。
他怎么靠得愈来愈近?!
“你做什么?放开我啦”她愈是缩颈挣扎,他就欺得愈近,近到能感觉到他全然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还有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
她俏脸一红,很想再往后缩,可她要是再退,整个人就会摔到石椅下,纤纤玉指只好拙着桌缘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小臀儿落地,啵啵开花。
龙炎逃谒详了片刻,薄唇在她唇瓣前两寸缓缓掀动,沉吟道:“眼不好。这样吧,我替你眼穴扎个两针,再开帖明目葯方给你。
当归一两、生地黄一两、川芎一两、白芷半两、结梗半两、蔓荆子半两”
“等等,我的眼睛真的有病?”她诧然低呼。“假的。”
他的回答惹来一记白眼。
“看我。”他揪住她又想溜掉的目光。
“可不可以不要?”光躲他身上那些金光闪闪、银芒烁烁的光芒,就已经够她累的,方才已经瞧他瞧了一会儿,现在眸子都有点酸涩了,要是他说她的眼真的犯病,她也信。
“不行。”他不喜欢被她忽视的感觉!“把原因说清楚。”
龙炎天放开箝制,要她坐正已经悬在石椅外一半的身躯。
“说了也于事无补,而且你一定会取笑我。”笑她多管闲事,笑她没有眼光,笑她不懂有钱人的习性。
“我不笑你,你尽管说。”
“也不记仇,不把帐记在我头上,不影响你我谈生意?”
语落,平安才惊觉自己是站在弱势的那一方。
糟!她差点忘了,她是来说服龙炎天签下合同的呀,方才居然对他说了不恭的话、对他做了不敬的事,他会不会认为她在造次,进而把她连同那张合同一起轰出龙家庄?
哎,她的肠子怎么会长得这么直,一根直直通到底,老学不会拐个弯滑溜些?
难怪小春儿偷偷跟她告密说,秦府的奴仆们有时会觉得她做事太择善固执、太一板一眼,他们想喘口气都难。
也难怪啸日少主会说,像她这种人要是去当官,迟早会被自己的耿介清廉给害死,唉
精熠黑瞳完全收摄平安眼底流转的懊悔,龙炎天趣然一笑。
“你的眼神刻意回避我与谈生意是两回事,我不会混为一谈,你可以放心。”
千古不变之理掌握优势之人终究占上风。这小东西应该明白他是她惹不起的人了吧?
“好,我说。我并非故意冒犯你,而是你身上那些挂饰、配件多得让我眼花撩乱、目不暇给,愈看愈刺眼,所以才”
她一顿,又摇手补充。“我指的刺眼不是觉得难看,而是它们太耀眼了,耀眼到令人无法逼视。
你的身子骨不是不太好吗,那何必让这些金呀玉的缀饰来加重你的负担?其实那天你素然无华的样子就够好看了,它们太喧宾夺主”
这番话,平安是看着他说的,但说到后来,她被他似笑非笑的黑眸看得窘迫,不由得羞愧的低下螓首,光洁的额面都快敲到桌子了,小手也在罗裙上绞出十个白玉小结。
“我、我你别理会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就当我穷酸、多管闲事、没有眼光好了。”唉,好丢脸。
龙炎天噙起浅笑。
“安儿,我压根找不出任何理由取笑你,反而觉得喜出望外。”随之,他俯身在她窘红的耳畔轻道,嗓音醇柔得好似能滴出醉人美酒
“原来如此,你喜欢我衣衫不整的样子。”
轰他的低语勾引出平安脑海中,那日他衫襟半敞的慵懒模样,她的耳窝陡地一热,耳壳与粉颊沁出更艳丽的酡红,她猛然抬头。
“不、不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见他走到亭栏边,她急着起身跟上解释,却在看到他的行径时,讶异的瞠目张嘴。
“你、你干嘛把那个丢入池里?!耶,那是纯金打造的吉祥锁片吧,怎么也扔了?耶耶,那是色泽上好的蓝田壁、琥珀石呀!还有琉璃珠住手,别扔了!”
水面传出一声“扑通”就惹来平安一声惊呼。他疯了吗?!怎么突然朝池子里抛金洒玉,而且还不是“意思意思”让那些贵重之物沉到水底,而是投壶似甩得远远的,看能否正好击中哪只可怜鱼!
“别阻止我,我正在减轻负担。”
仿佛是丢出兴趣来了,龙炎天当散财少爷当得不亦乐乎。
瞧他完美的姿势,右手臂往后拉开,划个半弧,放手!
叩!
白玉腰佩命中一只正在石上晒太阳的小乌龟,腰佩一弹,滚人池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小绿龟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缩回龟壳里,好半晌才敢探头东张西望,圆滚滚的大眼还特别留意头顶上方的湛蓝苍穹。
“你不要滥伤无辜啦!”平安在一旁急得跳脚。
如果那只小乌龟看清砸到它的凶器,是一块价值不匪的宝玉,不晓得会心花怒放还是火冒三丈,毕竟要被这么贵气的东西砸到,机会可说是小之又小
呸呸,她在瞎想什么!白玉对天底下所有乌龟而言都只是废物,对那只不幸被砸到的小乌龟来说,更是天外飞来的横祸,所幸小乌龟外罩安全硬壳,性命不至于堪虞。
“别紧张,那次是我不小心失手。”手滑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平安攀着朱栏,探身往下看。
荷塘水位不高,但底下全是污泥,要捡回那些宝玉可不是那么轻松
“扔、丢、投、掷,意思都通。”
“那你知不知道你在扔什么?”扔掉大约有秦府四、五年的开销了,目前尚在继续累计中。六年七年
“再买就有了。”他也把败家子诠释得淋漓尽致。
“想败光家产也不该这种败法啊!你的祖先要是知道龙家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一定会气得托梦教训你!”
“那好,正巧可以跟他们打声招呼,彼此熟稔熟稔,地狱有十八层,往后不晓得有没有机会见面呢!”
“你”天下无难事,平安无言以对。
方才她那一番建言,是不是根本不该说出口?他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吧?
“安儿,你似乎比我还心疼这些身外之物,你想要?”
他暂时收手,俊颜微偏,兴味的瞧着她。
她也不甘示弱朝龙炎天抬眼一瞪。
“我才不要!我不觉得心疼而是气愤。那些宝玉看起来没什么,在有钱人身上、顶多当当装饰;但如果把它们换成银两,就是足够好几户穷人家过大半年的活路,你居然像扔破布一样让那些‘活路”沉入水底!
你以为挣钱很容易、动动唇舌、动动手指,白花花的银子就会自个儿滚入荷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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