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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娘,京城到底往哪条路走呀?”
一个大约九岁的男孩站在双岔路口,用他那稚嫩可爱的童音,略带不满的质问著。
“这个这个嘛!其实娘进京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也不记得要往哪条路走。好像是这条,又好像是那条唉!到底该往哪里走好呢?”
夏小荷抓了抓因为长途跋涉而沾了些灰尘的小脸,微皱著柳眉,看着眼前的两条路,为难的说著。
宁夏生不爽的嘟起嘴,气鼓鼓的俊秀小脸上,分明稚气未脱,却有著叫人又爱又恨的超龄成熟。
他伸出食指指著夏小荷,大大的瞳眼眯成了一条缝。
“娘,这是你第一百次说不知道怎么走了,咱们从一个半月前就离开河南,从初秋都走到中秋了,还走不到京城,这样下去很糟糕耶!”
对于儿子人小表大的指控,夏小荷笑了。
虽然已是一个孩子的娘,但是她的笑容就如同她纤细瘦小的体态一样,仍具有天真无邪的迷人气质。
“没关系的,反正孙大娘说了,只要咱们拿著这封信去,南将军一定会收留咱们母子俩的。”
孙大娘是夏小荷母子在河南时,意外救起的一名妇人。
听说她在京城时,是前任大将军南傲尘府中的厨娘,在她告老还乡之前,掌管的可是府邸上下数百人的伙食,权力可大了。
孙大娘就是看夏小荷母子有一餐没一餐的过,再加上黄河溃堤,两人唯一的栖身之所遭河水淹没,于心不忍,才替夏小荷弄了张推荐信,介绍两人到京城南将军府工作,以求有个遮风避雨之处。
想到此,夏小荷垂眼看着这九年来跟著她流离失所,就算三餐不继也从无怨言的儿子,心中满是内疚和不舍。
她打定主意,不能再让儿子试凄下去了,只要能给儿子一个像样的环境,即使心里百般煎熬,她也只得硬著头皮再回到这个伤心地。
哀著儿子的头,她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夏儿,娘保证,这次一定能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不会再让你跟著娘过这种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了。”
“娘,你又来了。”宁夏生眨眨清灵大眼,板起可爱的小脸“我都已经满九岁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反而是娘你,老是这么迷迷糊糊的过日子,我怕咱们真的进了南将军府里做事,也要让人嫌弃。”
“夏儿,你可不要将娘给看扁了,你要知道,为了你,不管在南府是打杂挑水、还是洗衣劈柴,娘都可以胜任,只要你有好日子过就行。”她的瞳眼清亮,信心十足的说著。
宁夏生盯著夏小荷瞧,抿了抿小嘴后才嘟哝的念著“娘,其实只要是跟娘在一起,到哪我都不觉得苦的,你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好不好。”
夏小荷心头流过一丝暖流,她伸出手抚著儿子掩不住帅气的小脸蛋,为儿子的贴心感到欣慰。
“夏儿说得对,娘也跟你一样,只要你永远在娘身边,娘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做牛做马也甘之如饴。”
“好了啦!娘,你越说越恶心了。”
正处于半大不小的尴尬年龄,夏小荷的举动让宁夏生扭捏的撇开脸想转移话题,他看着眼前难以抉择的两条路,像一家之主似的,擅自下了决定。
“好吧!就走这条。”
“走这条?万一走错了怎么办?绕回头不是又得浪费时间?不如咱们还是在这里等一等,问问过路的人再说吧!”夏小荷沉吟著,她依旧举棋不定。
“不行,我们就是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的,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宁夏生固执的说。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确定。
宁夏生叉起腰,指指夏小荷衣袖明显被扯破的裂痕。
“娘,我说走就走啰!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到时候睡在路边又像上次一样,被野狗追著跑怎么办?”
夏小荷想起上次那余悸犹存的恐怖经验,若不是她拚死护著儿子,恐怕她的宝贝已经成了饿犬嘴里的大餐。
“那好吧!”
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夏小荷只得听从儿子的意见上路。
宁夏生的决定是对的,两人在近黄昏时刻,总算进了城门。
看到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夏小荷兴奋的直点头。
“儿子呀!你的直觉真准,看来今晚咱们不用露宿野外了,等会儿咱们随便找间庙借宿一晚,应该没有问题。”
宁夏生世故的点点头,边走边道:“天都快黑了,那咱们得快点啰!”
母子两人相偕走了一段路,虽然这条街不过是进了京城后的栈道,但杂沓的马匹往来、路边吆喝叫卖的声音,可让宁夏生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睁大眼,不断对著周遭新奇的事物猛瞧。
他们路过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摊前,他还为这引人垂涎的香味停下脚步。
这又圆又大,看来馅肉饱满、香味四溢的包子,可是宁夏生平生所见的美食佳肴。
他不免多看了两眼,小嘴不自主的抿了抿,原本空著的肚子更是不知不觉咕噜咕噜的叫得好大声。
夏小荷看见了。
“夏儿,你想吃吗?”
宁夏生眨了眨眼,很勉强才将视线移开包子“不,娘,我不饿,我们走吧!”
孩子是自己的,他的心思夏小荷怎么可能不清楚?
她清清喉咙,小心的问著有些不耐烦的老板“请问,这包子怎么卖?”
“两个铜板一个。”老板睨了睨两人脏透的衣裳,没好气的回著。
夏小荷抓了抓头,自怀里掏出一只跟两人衣服相同,破旧到补钉处处的钱袋,小心的打开,朝里头看了一眼。
钱袋里也只剩两个铜板了。
她低头看着儿子故作坚强的忍耐小脸,一咬牙,毅然决然的拿出这两个铜板交给卖包子的老板。
“那,我要一个。”
宁夏生见状,瞪著眼阻止“娘,我说我不要吃了,反正咱们还有窝窝头,吃包子做什么?”
“嗳,没关系的,反正明天我们就到南将军府了,到时候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对不对?”夏小荷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儿子“你知道吗?听说这个南将军现在虽然不当将军了,但是买卖可是做得有声有色,什么布庄啦、米店啦!听说还有好几间钱庄哪!生意做这么大,咱们还怕没饭吃吗?”
“那些银子又不是咱们的,关咱们什么事?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两个铜板得留著,万一人家南将军不收留咱们,咱们暂时还饿不死。”宁夏生还是用力摇头,理智的提醒她。
“可是”
“我就说不要了。”
宁夏生伸出小手,想自夏小荷手上抢下铜板,一个不小心,其中一个铜板自手中掉下来,一路往街道中央滚去。
小小年纪的宁夏生见状,本能的拔腿就追。
这条入京的主要街道,杂沓的马匹来往一向频繁。
由于他贸然跑出来,一名驾著黑马急驰的男子,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路中间,吓了一跳,喝斥一声,急拉著缰绳,制止正在奔驰中的骏马。
“夏儿,小心呀!”
夏小荷见情况紧急,哪还顾得了这么许多,尖叫一声就往路中央冲去,她不顾自身危险,紧抱著错愕的宁夏生,母子俩缩成一团就等著马蹄重重的往身上踢过来
黑马让主人急拉著,高高的抬起前蹄,仰头发出骇人的阵阵嘶叫声。
马上高大威猛、冷傲卓荦的男子,眼看煞不住,冷厉的双眸一沉,执著缰绳的双手索性一抖,再次喝斥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居然连人带马自平地纵身跳起,马蹄扬起一地的黄土,惊险万分的自夏小荷母子头上一跃而过。
夏小荷心跳快要停止,她紧闭著双眼,双手牢牢护著儿子不放。
黑马在跃过两人后,便让马上的人控制停了下来,而跟在黑马身后的随从,也惊险的从夏小荷两旁奔驰而过。
领头的男子俐落的掉转马身,率领众人走了过来。
身著的黑色大氅,显示出男人尊贵不凡的身分,冷鸷的黑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发著抖的夏小荷,好似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没发生过,马上的男人一张冷若锋刀的俊脸平静如常。
宁夏生首先回过神来,他推了推夏小荷。
“娘娘,没事了,你放开我吧!”
夏小荷惊魂未定的抬起小脸,深怕儿子有事,急喘喘的摸著他全身上下。
“老天,你没事吧?你别吓娘,夏儿,你有没有事?”
宁夏生摇摇头,尴尬的道:“娘,我没事,不过你快放开我啦!这里人这么多,很难看的。”
确定宝贝儿子没事后,她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太好了,刚才这么危险,吓得娘头发都白了。”
她带著儿子起身,想起刚才九死一生的情形,忍不住念了起来。
“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么就这样冲到路上?你知不知道这里可是京城,不比咱们乡下,不能这么跑的?这儿人心险恶,处处都是陷阱,娘当年可是吃了大亏才悟出这个道理的,你可得记住,在京城凡事都得小心,知道吗?”
宁夏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知道了,娘。”
定了定心神,夏小荷这才抬头看着端坐在黑马上,犹如鹰般傲视群雄的男子。
忽地,她心头一跳,愣了愣。
他
好冷俊的一个男人呀!
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可是她平生仅见。
瞧他不过坐在马上,但那器宇不凡的昂藏身躯,轻易就散发出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气概。
尤其叫她心跳加速的是,他那一双精睿威严的眼神,仿佛有瞬间吞噬人心的狂妄魔力。
再瞧他身后跟著的一堆人,也是盛气凌人的模样,夏小荷暗自猜想,这个男人一定是身分不凡的官家子弟。
南傲尘冷垂下黑眸,视线锐利的扫过杏脸如桃、明眸皓齿却衣著破烂的夏小荷。
有那么一刹那,对眼前这名小家碧玉的清纯女子,南傲尘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当然不可能。
他眯起眼,冷冷的开口“你们没事吧?”
这声音磁沉而深具男性魅力,听得夏小荷俏脸不自主一红。
“没有,我们没事”她结巴的应著。
苞在南傲尘旁边的管事,也不免皱著眉说:“姑娘,这里可是人车来往的道路,别让孩子这么跑,挺危险的,还好咱们少爷骑术精湛,否则你们母子怕不已命丧蹄下。”
“对不起我们母子刚进京来找工作,什么都不懂,真是对不起。”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而且对方看来有钱又有势,夏小荷只能低头猛赔罪。
南傲尘黑眸仍盯著夏小荷畏缩委屈的小脸不放,半晌,他不发一语的对管事轻点点头。
避事会意,立刻下马掏出数两银子来交给夏小荷“这儿有几两银子,就当替你压压惊吧!”
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可让夏小荷愣住了,她呆呆的接了过来,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得马蹄声四起,一群人又呼啸的离开。
“娘,娘。”宁夏生眨著大眼,扯了扯夏小荷,不解的道:“他们给咱们银子做什么?娘。”
夏小荷这才回到现实中。
她两眼发亮,急喘着气,数著手上的银子。
一两、二两老天,足足有五两银子哪!她这辈子从没一次拿过这么多银子在手上,她该不会遇到贵人了吧!她手有些颤抖。
深怕银子掉了,她急急忙忙拿出破烂不堪的钱袋,小心翼翼的将银子装入收好。
这举动可看得宁夏生嘟起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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