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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孙少爷是调皮了些,但就请你看在他现在得坐在轮椅上,老爷跟大少爷都过世了,他那个妈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的份上”
“汤婆婆,任何人都不能把他的怨气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即使他贵为你们纪家的孙少爷都不行。”顺顺耳后的发丝,缇莹由眼尾的余光,瞥见伯利瑟缩了一下,她摇摇头。
“丁小姐,你是我们家孙少爷自己选了好久才选上的看护,你这一走,他又要跟我们两个老头子跟老太婆闹脾气。我看丁小姐,你就勉为其难的再试试”在缇莹身后边追边劝说,福伯圆滚滚的身体像颗皮球滚动在辅满暗咖啡红的地毯上。
“福伯,拦住他福伯”背后传来汤婆婆的惊叫声,缇莹跟福伯转过身去,正好瞧见伯利坐着轮椅,像踩着风火轮的哪吒般,笔直地朝他们所在的大门冲来。
只不过人家哪吒是风里来、云里去,而纪家的这位小祖宗,却是连滚带摔的,由楼梯顶端跌跌撞撞地在阶梯上翻滚着,而后摔个四脚朝天。
在汤婆婆的尖叫和福伯的大喝中,家里所有的佣人都闻声跑了出来,而后乱成一团,七手八脚地想要去搀扶鼻育脸肿的伯利,但却都被他挥手打退。
“滚,你们都滚!不要碰我!”伯利抹去鼻血吼道。
“孙少爷!你受伤了,我马上送你到医院去,我”焦急地叫司机备车,福伯蹲在伯利面前。
“我不要,我不要她走嘛!埃伯,你叫她不要走。”推着福伯,伯利指着冷眼旁观的缇莹叫着,就是不让旁人扶他,甚至靠近他。
为难地看着缇莹,再面对犹不停叫嚷着的伯利,福伯沉重地唤口气“孙少爷,不是福伯要说你,你这样戏弄人家丁小姐,她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管,我不要她走嘛!埃伯,你再多给她一点钱嘛,福伯,我我不要一个人嘛!”眼看福伯没有为自己再说情的打算,伯利转向一旁的汤婆婆“婆婆,你最疼我了对不对,婆婆”
厌倦了伯利这些周而复始的小把戏,缇莹提起三天前才拎进纪家的小旅行袋,头也不回地来到车库,将旅行袋绑在脚踏车后座上,她抬起头看着天际刚下过阵雨后的睛空。
“也罢,谁理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子,我真是受够了。”伸手踢腿活动活动筋骨,缇莹自言自语后,跨上她这正将近解体了的铁马,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飞奔。
其实这件事她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缇莹提着刚自面包店买的新鲜牛奶,如此地提醒自己。
从一开始,伯利就不是以很友善的态度面对她,总是以老板式的高高在上的架式,指使她做些不是她份内该做的琐事,而后再加以挑剔批判
“我说得是温牛奶。”将整杯牛奶泼倒在电脑键盘上,伯利咆哮得连福伯都赶来一探究竟。
“这就是温牛奶,厨师用微波炉热的。”捺着性子跟他讲道理,缇莹还是平心静气地清理着浸透了的键盘。
“我不要喝这么烫的温牛奶,我要喝的是加冰块的温牛奶。”翘起下巴,伯利满脸嫌恶地说着“你看,我的键盘都弄湿了,我怎么玩三国志?
“这不能怪别人,如果你不把牛奶泼”
“我不管啦,你快点把它弄干!”
看着自顾自推滚轮椅的轮子到房间另一头的伯利,缇莹兴起了打他一巴掌的念头,但顾忌到他是花钱的大爷,缇莹只有拿着吹风机,花了许多心血才将那个键盘吹干,而此时,伯利又找了别的麻烦给她收拾。
“我要把这幅拼图拆掉,快嘛,我要拆掉它!”
“但是你昨天才要我把它拼起来”看着那幅令她拼得屁股发麻、脖子僵硬酸痛得几乎断掉的五千片拼图,缇莹心有余悸地说。
“那是昨天,现在我不想要了,快!”耍赖似地将拼图全推落地上,伯利将他所见得到的所有东西,拿了就全往拼图上丢“我不要,我不要了嘛!”
想到福伯跟汤婆婆的交代尽量顺着伯利,免得他做出太激烈的反应缇莹只有依他的意思,将拼图全打散了,再以原包装盒收拾好,正准备让佣人收到储藏室去时,这小子却又提出个令她为之傻眼的要求
“我看,再把拼图拼起来好了,我满喜欢那艘尼米兹号的航空母舰。”毫不在乎地说着,伯利伸手自女佣手里抢回那盒拼图,再塞进缇莹怀里。
默默地由一数列十,强自压抑下满脸的怒意,缇莹只得再重新开始一片片的拼揍着那幅巨大的尼米兹号拼图。
这两三天来的阵仗打下来,缇莹只肯定了一件事,对这种被宠得无法无天了的富家子弟,绝对不要轻易地退让,否则他们是会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地耍赖皮
“伯利,你该去做复健了,林先生已经等你等了快半个钟头”一把擒走伯利手里的摇八,缇莹啪一声地关掉他的电脑。
“我只剩下一点点快玩到终点了,你把它关掉,我又得重来了啦!”拉高嗓门大吼着,虽然被缇莹推着轮椅往后面那座设施完善的温水池走,伯利还是不停地嘀咕。
“你自己答应我,只玩半小时就要做复健的。忘了吗?”将轮椅推到更衣室旁,笑咪咪的林先生立即接手,把伯利自轮椅上抱下来。
“伯利,需要我帮你换泳裤吗?”想起平常都是福伯在料理这些事,但今天,福伯却因为前一天被这小魔头强迫跳进喷水池去捡那颗他故意扔进去的球,受了风寒而由司机送去看医生,缇莹只好问他怎么办了。
似乎不甚欣赏缇莹的提议,猛然地自缇莹手里扯下自己的泳裤,伯利以狂妄的表情斜瞄着她。
“干么,你是女色情狂啊?我自己会穿啦!”
望着伯利颊畔的腼腆之色,缇莹只是耸耸肩,和物理治疗师林先生一起退了出来。
“丁小姐,我看你跟伯利处得还挺融洽的。”和缇莹坐在泳池畔的凉椅上,林先生友善地搭讪。
“还好,只是有时候我还真受不了他那张嘴。”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其实,丁小姐,伯利他并不是个坏孩子,资质也很聪颖,不过是生活上遇到太多不如意的打击而已。”摩挲着自己下巴,林先生侃侃而谈。
“是吗?我们谁没有难处,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以伤害别人的感情为乐。你看过他对福伯跟汤婆婆他们那些长辈们的态度了吗?”想起伯利发起怒来,动辄叫骂不休不止的无理取闹,缇莹感慨地摇摇头。
“给他时间,他只是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接受这些打击,就心理学而言,他这种愤怒跟虚张声势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伸直十指做为加强语气,林先生滔滔不绝道。
“哦?”实在想不出这个小恶魔的行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缇莹提不起兴趣地随便敷衍。
“伯利是个很早熟敏感的孩子,因为我是他爷爷的复健师,所以打他还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在这些事发生前的伯利,勤学好问,敦厚有礼,是个很好的模范生。”想起以前似乎仍然很赞赏,林先生如此地形容伯利。
眼光在林先生和仍紧闭着那扉更衣室的门穿梭,缇莹的反应是扬高她浓黑的卧垂眉“是吗?”
“是真的。直到他妈妈,你知道游慧怡吧?她不知道是哪根筋鬼迷心窍了,突然吵着要回来争伯利的监护权。其实她跟伯利的爸爸离婚这么多年了,一直对伯利不闻不问的,前阵子却非要争监护权不可,把伯利的爷爷气得又再一次中风,他上回中风都还没康复,这一次就完全昏迷而没有意识了。”
“我在报纸上有看过这个消息。”
“嗯,后来伯利的爸爸才搞清楚,是他已经辞掉的一个律师搞得鬼,那个律师想串通会计师,利用伯利名下的钱去炒期货,被会计师一状告到伯利爸爸那里去。他怀恨在心去找游慧怡,因为他知道伯利就快满十八岁了。只要伯利满十八岁,他就可以自由动用名下的财产,如果游慧怡现在得到伯利的监护权,那么纪氏起码有一半以上的财产会落入她手中。”详细的解释着这其中的关连,林先生甚至找出只笔,仔仔细细地绘图明之。
实在对这种豪门恩怨没啥兴趣,缇莹贬了眨眼睛。
“伯利的爸爸浩然是个很善良的人,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游慧怡又娶了她。为了想挽回游慧怡,他甚至想让步将伯利的监护权给她,但游意怡那女人太不聪明了,也可以说是太贪心,不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她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堆人到医院去跟好不容易清醒了的纪老爷示威,当场把老先生气个半死,浩然先生得到消息,带着伯利要去见老先生最后一面时,发生了车祸。”
“这是件不幸的事。”对这种事她还能怎么辨,只能给予同情而已啊,缇莹默默地自忖。
“从那时候起伯利就变了一个人,他敏感易怒,尖牙利嘴损人从不留余地。但事实上,他只是个吓坏了的小男孩而已。”
“是吗?倒很难令人相信。”想起他乖张的言行,缇莹喃喃自语。
“当然啦,依丁小姐你的观点来看,是很难认同伯利的行为。但实际上,他是个很害怕孤独却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人,只好借着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行为,使别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的小男孩,而且,我敢断他很喜欢你。”
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缇莹双手搁在胸口“我?”你说他喜欢我?不可能,你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看他根本是巴不得早日把我折磨死!”
“哈哈,没那么严重吧!丁小姐,他只是希望你能多陪些点时间而已,我该去看看我们的小少爷现在怎么啦?他可是头次自己换泳裤的喔!”
在林先生闪进更衣室后,缇莹独自坐在那里沉思。这小恶魔喜欢我?真是天晓得!
“我要披浴巾!不要!”在一阵叫嚷之后,伯利被林先生抱着出现在泳池畔,两腿紧紧地用浴巾裹住,露出他苍白瘦弱的胸脯。
看得出来他似乎十分介意自己的存在,缇莹朝他挥挥手“那么,我一小时之后再来接你。好吗?”
“不好,你是我的看护,你要到哪里去?”孰料伯利的反应却颇为激烈,他连声地叫闹着“你不许走!”
无可奈何地看着林先生那副我早说吧的表情,缇莹只得重新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伯利和林先生在水里做着千篇一律、重复再重复的种种复健动作。
她在过了一会儿后就注意到一件事,只要她盯着伯利看,他就会很卖力的听话做动作,否则就只是敷衍了事般地比画比画。这个发现使缇莹丢开了林先生为她找来的杂志,专心地盯着伯利。
将林先生的话想了一遍,缇莹也不得不承认,以伯利这年纪的小孩,突然之间失去爷爷跟爸爸,自己的腿又有瘫痪的可能,委实也太可怜了点。这么一想,再看看吃力地想踢到林先生故在远处、浮在水面上的浮球的瘦小男孩,缇莹对他的感觉总算好了些。
但这情形持续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当伯利分明是故意的,以买漠堡附赠的番茄酱,喷得她满头满脸猩红的酱料时,她真想抓起这还满脸无辜表情的小表,狠狠地揍他一顿屁股。
回头一想,这小表仗着有福伯跟汤婆婆在他背后撑腰,我就想跟他计较,也是没有什么用,况且他还是我的老板,唉
愈想愈没力之下,她只有诚实的接受自己赚不了这个钱的事实,打道回府了,将牛奶放进冰箱里,她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报纸,又开始画圈圈,寄履历表的程序了。